啟明1158

一千一百三十二 逼趙昚退位

臨安城雖然是一座大城,可要是失去了外城,只剩下內城,同樣是堅持不住的。

襄陽城那種堅城在樊城失守之后都不能堅持多久,足以顯示明國那強大的攻城能力。

只靠一座內城,怎么可能擋得住明軍的蜂擁而至?

別死的太慘就是對大家最好的結局了。

所以沈該直接搖頭。

“擋不住,外城墻一旦失守,城中軍心民心崩潰,內城墻再怎么堅固,也是扛不住的。”

沈該看著張栻,低聲道:“敬夫到底想要說什么,還請直說,老夫現在已經沒什么可以顧忌了。”

“在下的意思是,現在停戰,條件還能談,若是等城墻被攻破了,一切就都完了。”

張栻皺眉道:“虞允文雖然狂悖,但是他有一點說的好,明國如果想要覆滅大宋,沒必要提出那么多條件,之所以提出條件,就說明明國似乎并不打算覆亡大宋。

不管是什么原因,明國都沒有覆亡大宋的準備,既如此,咱們為什么要強逼著明國覆亡大宋呢?相公以為按照蘇詠霖《洪武政論》當中所書寫的內容,明國若覆滅大宋,咱們還有的活嗎?”

“自然沒有,咱們都得死,憑咱們的身份和做過的事情,就是蘇詠霖口中的上等人典范,咱們都要死。”

“所以,一旦明國攻破了外城墻,咱們怕不是自己送死都來不及,更何況其他呢?”

張栻低聲道:“當今局面,明國或許是因為黃河,或許是因為別的什么,而沒有真的試圖覆滅大宋,雖然這是遲早的事情,但是哪怕還有一線生機,咱們都不能輕易放棄活下去的機會。

只要扛過了這一場危機,咱們可以想辦法,可以留后路,或者逃到其他國家隱姓埋名的生活,或者假死,逃到鄉下的什么地方隱姓埋名的生活,但是這都需要時間去安排。

可是當下,咱們確實連一條后路都沒有,不管發生了什么,咱們都是案板上的魚,只能祈禱明國的刀晚一點落下來而已,而這個時候,咱們若是想要求活路,便絕對不能指望他人,只能依靠咱們自己。”

“怎么靠咱們自己?”

沈該瞇著眼睛看向張栻:“敬夫,你似乎已經有了辦法?”

“在下的確想到了辦法,只是這個辦法只靠在下自己是無法辦成的,需要有相公出手才有可能。。”

“我出手才行?我一個被廢掉的戴罪之人怎么出手?這倒是聽著新鮮,你且說來聽聽。”

“相公,若要保住咱們的榮華富貴和家人族人,唯有殺死虞允文,逼迫當今官家退位,扶持新帝上位!修改國策,與明國議和,結束這場戰事!”

張栻把聲音壓得很低,但是語氣十分堅決。

沈該聽的很清楚,瞳孔一縮,駭然大驚。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等身為大宋臣子,怎么能做出如此不忠不義的事情?你……你這是在要我的命啊!”

“相公明鑒!惟今之計,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否則明天明軍攻城,不破成誓不罷休,屆時,大宋覆亡,吾等性命不保,家人、族人都會被明國斬盡殺絕!這是相公想要的結局嗎?!”

張栻向前一步,跪在沈該面前,面色猙獰地拱手進言道:“當今官家以一己之私,硬是拒絕明國條件,非要打下去,若是能打贏也就罷了,可他們打的贏嗎?

自開戰以來,大宋可有過一次勝仗?一次都沒有!明知沒有勝算,他還要如此作為,逼得整個臨安城百萬人與他一同承受明軍之殺戮,逼得咱們一起家破人亡,死無全尸!相公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家人族人死在自己面前嗎?!”

沈該臉色慘白。

“可……可……可吾等是大宋臣子,怎么能做這種事情……這和叛臣有什么兩樣?”

“這是為了大宋的存續!”

張栻堅決道:“昏君無能,不能保全大宋,還要以一己之私拖著整個大宋一起淪亡,上對不起大宋列祖列宗,下對不起慘遭明國迫害的黎民百姓,實在是無道、無能、無義!這樣的昏君,又怎么能輔佐他安定天下呢?”

沈該對于這種說法大為震驚。

但是細細想來,他也覺得心中滿滿的不甘。

皇帝干出來的蠢事引得明國南下進攻,造成此等禍患,但是后果卻要大家一起承擔,以至于要面臨家破人亡族滅的慘劇。

這樣的事情,他們又怎么愿意承受呢?

此非儒臣待遇啊!

而且該說不說,腦袋是真的挺疼的,心里也真的挺恨的。

明明不是我做的事情,你卻要污蔑我?還那么用力的砸我!恨不能砸死我!

這樣想著,沈該心中油然而生一陣巨大的怨恨與不平。

我為大宋殫jing竭慮,拼盡一切,結果卻得到這樣的結局?就是要跟著你這個自私的皇帝一起去死唄?

媽的,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這天下不僅是你趙家皇帝的,也是咱們士大夫的!

沈該捏緊了拳頭,心中怒火一股接著一股涌上來,直把他心里灼燒的快要堅持不住了。

但他依然懷著一絲猶豫。

“可是官家到底是皇帝,是天子,咱們是臣子,咱們這樣做,是不是……”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張栻堅決道:“他污蔑您和明國勾結,污蔑您心存叛逆之志的時候,還有往您的頭上投擲茶杯的時候,已經把您視作土芥了!

他不信任您,把所有的錯都算在您的頭上,如此君王,哪里有資格受人效忠?更何況他還說要在戰后處置您!這樣一來不管大宋能不能打贏,相公的下場難道會好嗎?相公,您應該醒醒了!”

沈該頓時如醍醐灌頂一般,對張栻的說法有了深刻的認識。

打贏了,自己要被趙昚處置掉,說不定就得死。

打輸了,大家一起被明國清算,死的更慘。

怎么都是一個死字,看不到活下去的可能。

既如此,為什么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終末,而不努力一把為自己尋找一條活路呢?

“你說的……有道理。”

“所以,我們應當立刻籌劃行動,行動之后,大可以隨便扶持一個人登基,屆時相公主持朝政,立刻與明國議和,解決掉一切問題,待明國退兵了,事情就成了!”

沈該看著激動的張栻,忽然間有了一個疑問。

“敬夫,你為什么要這樣鼓動我呢?難道……”

張栻點了點頭,沒有否認自己的私心。

“我父一心為國,卻慘死天子之手,若他英明神武,我也不敢如何,可他昏招迭出,昏庸無能,致使大宋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吾等都面臨家破人亡的境地!

眼看著不僅父親無辜慘死,我整個家族都要被他的無能拖累到死,我如何能夠忍受這樣的事情?哪怕此事風險極大,我也愿意一試!為父報仇!為家族謀取延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