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五十五章出手教訓一千一百五十五章出手教訓←→:、、、、、、、、
章越與蔡京走出中書西廳,一并騎馬回府。
到了夜間御街上依舊繁華不已。
章越每逢公退之后,看著如此繁華的夜景返回府中,都不由想起上一世時從城市CBD坐公交車回家時,那一路的燈火璀璨。
滿街上的香車寶馬從窗外掠過,自己穿著皺巴巴的西裝,破舊的皮鞋,仿佛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一般,與這繁花似錦沒有絲毫關系。
而今則是從騎開路,官吏喝道,儀仗鋪路,盡顯宰相威儀。
甚至章越有一種感覺,整個汴京的繁華乃仰賴我的鼻息而存在。
越是身居高位,這等感覺越甚,都說人有人性,官有官性。就是那等不是我坐著飛機在飛,而是我扛著飛機在的感覺。
“真乃高處不勝寒!”章越感慨了這一句,為一旁的蔡京聽見。
蔡京道:“相公在想被貶謫的蘇子瞻嗎?”
章越道:“不,我在想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我身在此位,總有等要摘星辰之錯覺,但錯覺終究是錯覺,就算此乃千尺萬尺,星辰依舊是遙不可及的。”
蔡京聞言道:“相公此話是告訴京,要居安思危,更要居高思危,為官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章越道:“元長是聰明人,一猜便知我的心意。”
“我聽說你上個月府上又招了十幾個廚娘。”
蔡京露出愧色道:“回稟相公,京確好飲宴之事。”
章越對蔡京道:“我聽元度說過,家兄一日無客則病,某一日對客則病。”
蔡京和蔡卞雖是親兄弟,但性子截然相反。
蔡京是非常喜歡宴飲,每日都要宴客,所以蔡卞說他一天沒有宴客就會生病,而蔡卞則是相反。
蔡卞則不喜歡見客,腸胃也不好,甚至茶水喝多一些便會嘔吐。
章越道:”我知你身居要職,每日來拜會你的達官豪商不少吧!”
“我要告訴你一句,不要與這些人為伍!”
章越對蔡京道:“我以往也有這般體會,這些商人出手闊綽,一頓飯便能花去幾十貫,甚至上百貫,這是中等之家一年的費用。但他們覺得平平無奇。”
“反而是你每日看著,覺得這些人對你低三下四,甚至有求于你。你便與他們平起平坐了?故而平日起居也與他們一樣,吃穿講究排場奢侈,殊不知這便是腐敗的源頭。”
章越這話說中了蔡京的心思。
確實與這些人接觸久了,他們平時的生活習慣會潛移默化地改變你,甚至腐蝕你。
蔡京又是一個非常喜歡口腹之欲,平日與這些有錢人接觸久了,覺得自己也是有錢人。
蔡京覺得他們都不如你,還求著自己,故不免生出他們一般的錯覺。而自己官俸又不夠用,于是便對自己放松了。
“是相公,京以后會謹慎著些。”
蔡京送章越回府后,看著章府那大宅不由心道,章公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的妻子出身名門,陪嫁了多少錢財,故為官后衣食不愁,故能清廉。
但我呢?
豈能和你相比。
想到這里,蔡京默默嘆了口氣。
次日,交引所里鹽鈔莫名暴跌。
一時之間,汴京上下人心惶惶。鹽鈔這樣的暴跌,是以往都沒有出現過的,畢竟鹽鈔不同于交子,那是可以兌換解鹽的硬通貨。
百姓都不知何故,仍是蒙在鼓里。
天子召中書和三司商量。
蔡京,黃履,熊本也都在場。
章越得知今日交引所鹽鈔暴跌,已經知道有人利用內幕消息,提前在交引所里拋售鹽鈔,大舉做空。
因為交引所的機制是次日交割。
這是針對有信譽的大商戶而言。
也就是說大商戶今日在交引所里喊我要拋售一千席鹽鈔,甚至一萬席鹽鈔都是可以的。你是不需要當場拿出鹽鈔的,只要你在第二天交引所收盤時,將你持有的鹽鈔直接擺在柜臺上就可以了。
所以有人就利用這空間大手筆地買空,當日賣出,等次日鹽鈔暴跌后,再從市場上買入賺取差價。
而此刻官家得知解鹽鹽池被淹沒消息,也是震驚不已。
“解池一年出鹽三百萬貫,朝廷出鈔五百萬貫!而今鹽鈔跌至七成,等于這五百貫跌至了三百五十萬貫。”
黃履道:“陛下還不止如此。三司,交引所都持有大量的鹽鈔,臣統計市面流通的鹽鈔有近千萬貫之多。一旦鹽鈔暴跌,后果不堪設想。”
官家看向章越問道:“卿有何法?”
章越道:“陛下,臣還在想。”
“明日會跌至幾何?”
章越道:“明日估計解池被淹的消息已是不少人得知了,鹽鈔怕會跌至五成。”
“然后呢?”
章越道:“若朝廷再無辦法,鹽鈔會跌至一成,甚至一文不值。”
官家聞言面色凝重道:“當初司馬光都勸過朕,不可太將鹽鈔作錢幣之用。”
“朕是答允了,但陜西軍費空缺,朕一直催促三司多多發鈔,以彌補軍費之不足,沒料到最后醞釀成此事。”
黃履道:“陛下,事到如今,朝廷必須有雷霆手段。”
“否則唯有令交引所停市禁止鹽鈔交易!”
王珪始終一言不發,蔡確則道:“陛下,朝廷可以先穩住京中幾個大鹽商,讓他們先不拋售,以穩定民心。”
官家點點頭道:“這是辦法,但是杯水車薪。”
之后官家更衣。
內侍捧出茶食給幾位議事官員,王珪與章越二人并坐。
王珪問道:“史館對于鹽鈔之事真的毫無對策嗎?”
章越道:“還沒有切實可行的,昭文有什么好辦法嗎?”
王珪嘆息道:“怎么有。我著急得是外面手持大把鹽鈔的商人,真是令人不仁。”
看著王珪這悲天憫人的樣子,章越很是感動。
官員們繼續商量對策,官家連午飯也是不吃,陪著眾人思索對策。
時間倒是過得很快,章越盤算著快到了交引所收市時間了,起身道:“陛下,臣思索出一策來!”
官家正是一臉焦頭爛額,方才得報鹽鈔已是跌到了六成。再跌下去國本都會動搖,這時聽章越之語大喜道:“卿速速言來!”
章越道:“如今之策,唯有放開鹽政官榷,從東南運鹽濟解鹽之難。東南之鹽,改官搬官運為商般商運。”
章越當即昨日蔡京的對策,一五一十地在殿上說出,然后下了肯定之語道:“只要陛下明日能在交引所昭告百姓,到時候鹽鈔不僅止住暴跌,還會暴漲!”
而這一瞬間,王珪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至于蔡京則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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