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匹夫!李典已經被逼退至上蔡!曹真已經被逼退到下相!你早日棄城,我家丞相還能保你跟曹真一般安然撤走!若是非要等大軍破城,屆時玉石俱焚!”
“淮南三郡已盡入我手!廣陵全境也已光復!潁川、汝南降者過半!曹操還能有幾日猖獗?城內將士聽著,你們也是大漢子民,若還是助曹為虐,死了也不過是個糊涂鬼!”
此后幾日,漢軍圍城部隊基本上就是這樣三管齊下,一邊挖掘壕溝、加強圍城工事,準備強攻,一邊分兵平定占領淮南剩余犄角旮旯,最后就是每天派人罵陣,打擊曹仁的士氣。
李素也知道曹仁投降是不可能的,畢竟這是曹家的死硬者之一,所以哪怕是罵陣的時候,都沒說逼迫對方投降的條件,只說允許他安然撤走、保證不半路上襲擊他。
這些條件事實上也不是說給曹仁本人聽的,更多是說給那些不姓曹的將士們。
尤其是每天都有李典和曹真麾下的舊部俘虜被押到陣前現身說法,效果著實不錯。
城內守軍雖然還沒有人投降——主要是城門被堵死了,沒法偷偷開門投降——但卻可以明顯感受到,守軍每天對挖壕工兵的弓弩壓制變得越來越稀疏,有氣無力,最后都放棄了。
這都是士氣下降、物資漸漸匱乏的鐵證。
“罷了,曹仁這老烏龜,這是鐵了心想在史書上留個死硬壯烈之名了,他還以為自己能成飛廉惡來之輩呢,隨他便吧。
只可惜,這都七月份了,再被他拖下去,非要等攻城壕和投石機逐步前推,中秋都拿不下壽春,倒是害得孤失言了。
之前明明說過不讓他看到中秋的月亮的,也罷,體恤士卒最重要,強攻枉增傷亡,也沒必要。”
李素理解不了曹仁的誓死堅守決心,不過他也釋然了。
一個政權,哪怕是偽政權,在崩潰之前,有一兩個死守不退,戰至最后的家伙,也不奇怪。既然曹仁想要這樣,就成全他。
這或許也是最后一次了,曹仁一死,曹操政權應該不會再有死戰到一兵一卒與城同亡的將領了,也打不出這樣的戰例。
李素便把日常圍城部署都交給諸葛亮,穩妥警戒,嚴密包圍,如同一道絞索慢慢箍緊曹仁的脖頸,沒有絲毫花哨,只等最后絞到斷氣的那一刻。
在曹仁斷氣之前,李素的大軍還真沒法繞過這個咽喉要害,把淮揚戰場徹底打通。
當然了,考慮到東路淮陰那一邊,漢軍的補給已經能進入淮河流域了,所以少數淮河北岸的曹軍轄區縣城,也出現了動搖。
盡管最東線戰場上,周泰只是攻破泗水河畔的淩縣、把大部分兵力推進到下相,與曹真對峙。
但下相以東、以南的幾個淮北縣城,包括東海郡的厚丘、朐縣,下邳郡的淩縣僮縣、徐縣、夏丘、曲陽,都是在沒有被漢軍攻打的情況下,就主動投降歸順朝廷。
這六縣之地,下邳境內的四個,主要是地方官員直接當了墻頭草,扯旗易幟。
而東海郡那邊,則是直接當地百姓、豪強大族殺官造反,殺了曹操派去的地方官,響應大漢。隨后漢軍立刻分兵登陸,順利控制地方。
這主要是因為東海郡朐縣是現遼東太守糜竺的故鄉。雖然糜竺的族人早已撤走,當年還從朐縣拉了很多百姓渡海移民去遼東、躲避曹操對徐州的屠殺。
所以東海郡那幾個縣,但凡是活下來的人,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親戚在遼東,也一直對曹操的統治頗有不滿。
曹操早年就知道這些情況,所以在東海郡下邳郡大量使用外地官員,來徐州遠程做官,不敢重用本地人統治本地人,怕的就是激起亂子。
但這些操作平時或許能起到作用,真到了漢軍打過來的時候,直接就土崩瓦解了,其虛弱本質也暴露無遺。
從平民百姓到豪強士紳,都是主動殺曹官、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哪怕西邊的壽春還沒拿下,相當一部分緊鄰淮河北岸的曹軍控制區,都已經出現不穩,主動投漢的趨勢越來越明顯。
曹操政權在豫州、徐州的統治,眼見就要漸漸自行瓦解。
淮南戰場因為壽春圍城戰的硬性時間需求,中秋節之前是無法拔除關鍵據點了。
在中線戰場,劉備和曹操的對峙也還在持續,雙方繼續每個月數千人的傷亡速度耗著。
而劉備從六月初開始其實就已經在按諸葛亮當初安排的計劃、從郾城往汝陽方向挖掘“潁討虜渠”(歷史上叫討虜渠,現在還沒取名,所以用原名指代)
所以這樣耗下去,劉備肯定是不虧的。
曹操覺察出一些不對勁后,也試過轉守為攻,騷擾破壞。
但他在總兵力已經跟劉備差不多的情況下,裝備還明顯劣勢,還要攻守易勢,還沒有任何用計的閃轉騰挪余地,自然是損失愈發慘烈。
畢竟劉備身邊帶著魯肅,那也是個打堂堂正正之陣非常了得的持重參謀,擊退了數次曹操的軍事冒險之后,曹操很快就學乖了,沒有再玩這種白白浪費兵力的騷擾。
兩淮和汝潁戰線便就此安定下來,這段時間,大約會持續兩個月。
再有兩個月后,壽春必然陷落,而潁討虜渠也會徹底貫通。
到時候,就是曹操在豫、徐二州的統治,全盤崩潰的時刻。
而這兩多月南線中線轉入安靜相持的階段,卻是劉備在河北戰場全面發力的關鍵點。
華夏大地上最值得關注的重點,在章武五年的六月底到八月底這段時間里,自然而然轉到了河北。
如前所述,河北戰場今年的進攻節奏之所以比南線和中線更為遲緩,大部分地區之前都是只騷擾不強攻,說到底還是幽州和并州地區因為去年的統一戰爭,消耗太大,供應不起大軍長期、全面進攻的軍糧。
并州是去年被幽州戰役吃窮了,幽州則是壓根兒連打完仗后第一季莊稼都還沒來得及收呢,那點余糧都是糜竺在遼東屯田多年才剩的。
張飛趙云怕的不是野戰打不過曹軍,而是怕曹軍在冀州跟你玩堅壁清野。
尤其是劉備已經把冀州視為了自己的囊中物,這地方又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那還何必打成堅壁清野的拉鋸戰、導致對百姓的傷害被成倍拉高呢?
劉備自己是涿郡人,那是幽州跟冀州接壤的一個郡,而且他在中山郡當過兩三年官,又是中山靖王之后,所以劉備向來是把河北人視為老鄉的。
既然馬上都要成為自己的人民了,能善待就善待。秋收之前再一波總攻、干凈利落直接拿下、因糧于敵解決軍糧,豈不美哉?
怎么看都好過還沒打麻藥就拿著鈍刀子拉肉,雙方都痛苦。
磨刀不誤砍柴工,打麻藥就更不誤了。
這樣的種種考量,導致進攻河北的諸路人馬當中,司隸的關羽才是第一個出擊的,誰讓雒陽和河內周邊好歹還有點余糧呢。
關羽的人馬,最終在六月初八這天,從陸路殺出的虎牢關,水路從六月十二順黃河殺奔延津、黎陽。
這個時間節點,大致對應李素破合肥、圍壽春,以及劉備攻破郾城。
并州馬超是第二個動手的,出兵日期是六月二十,從并州出壺關陘。
幽州張飛、趙云動手最晚,發動全面進攻已經是七月初一。
當然,在此之前的兩個月,趙云也有派出過小股騎兵,趁農閑時節持續騷擾、讓曹軍疲于奔命不堪消耗。
反正這種消耗就一條原則:農忙的時候不能動手,趙云的敵人是曹軍守兵,而不是冀州百姓,不能耽誤百姓種田。
要提前把敵占區尚未秋收的糧食、就當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那樣愛惜。
六月初八,虎牢關外。
三萬漢軍jing銳,在大將軍關羽的直屬統領下,走陸路出關,首先就撲向關外的官渡、酸棗。(司隸一共出兵六萬,還有一半走黃河水路)
這條路線也沒什么可多說的,畢竟這倆地方就位于司隸和兗州的陳留郡的邊境上,司隸大軍出關自然是首當其沖。
十一年前諸侯聯軍討董時,打不進虎牢關,也是屯兵酸棗,如今關羽無非是反過來走一遍這條路。
以關羽的身份,直屬只帶領三萬人,著實是有點寒酸的。
不過他的直屬部隊都是多年jing銳,打慣了各種硬仗,什么大場面沒見過。
而且曹操在兗州西部乃至南部豫州幾個郡的兵力,都被劉備拖住快兩個月了,實在是騰不出人手分兵堵口,只能靠地方衛戍部隊據城死守,實在不是關羽的對手。
出關僅僅五天,分別只有三四千雜牌軍新兵駐守的官渡、酸棗二縣便接連告破。
關羽只是重兵穿插切斷曹軍后路,只顧自己推進,壓根兒沒有怎么攻城,曹軍已經人心惶惶,根本無法固守。
畢竟在黃河以南的平原地帶,那些靠近邊境的小城根本沒法固守,能提供一點戰略縱深、等敵軍深入過遠糧道拉長后,才有可能利用側翼威脅遲滯敵軍。
歷史上曹操面對袁紹時,不得不死守官渡,那是建立在官渡離開黃河南岸已經比較遠了、之前先放棄了延津和白馬,拉長袁紹的補給線。
而現在劉備軍是從西邊打出虎牢關而來,官渡酸棗首當其沖,根本沒有縱深。
陳留防區的曹軍防守主將,乃是陳留太守劉延。
面對關羽,區區劉延能有什么辦法?
歷史上他面對的僅僅只是顏良,都完全不是對手,要指望關羽來救他。現在天意弄人,關羽到了敵人那一側,劉延簡直無解。
向丞相求援暫時未至,劉延只能是集結全郡兵力收縮到北側的延津、南側的浚儀,分別扼守鴻溝和黃河要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