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處長走后,華真行獨自坐在宿舍里發了一會兒愣,他在想大杈子的命運,縱使有大成修為也不好推演得太準確,因為意外的變數很多。
華真行只是有一種預感,大杈子的下場好不了。
假如不是石雙成的那一腳,大杈子昨晚就會親自帶人去堵華真行。那么結果會怎樣,華真行也不敢肯定,比如大杈子是否也會成為學習小組的一員?
華真行只是可以確定,假如是那樣,單獨被他留下來的人就不會是小溜子,而會換成大杈子。那應該是大杈子有可能自我救贖的機會,可惜他錯過了。
大杈子不可能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因為石雙成的那一腳,他沒能去現場參與被華真行圍毆。而華真行則順勢成立了一個學習小組,并搞了一次小組活動,將他群毆了一番。
可是大杈子錯過了機會,這并不能責怪石雙成,完全是他自找的。
有些人是值得挽救的,比如小溜子;有些人是可以改造的,比如基立昂;而有些人卻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杈子應該還有第二次自我救贖的機會,就是學校對他的處罰以及批評教育。
假如批評教育有效,大杈子能洗心革面,真心認同處罰,那么他還有救。但在華真行看來,這種希望太渺茫了。
事實果不出華真行所料,大杈子再次錯過了他自己根本意識不到的機會,最終選擇了一條死路。
大杈子在校醫院住了兩天,但他并沒有“受傷”,至少沒有司法鑒定意義上的傷。
東國法律規定,將人打成“輕傷”便可以入刑。但司法鑒定意義上的“輕傷”和普通人的理解不太一樣,其實已經很重了。
至于“輕微傷”則不入刑,但可能受到治安處罰,也就是拘留五到十五天并處罰款、賠償。而司法鑒定意義上的“輕微傷”,在普通人看來其實已經被打得很慘了。
大杈子這兩樣傷勢都沒撈上,有華真行在暗中隨時準備控制局面,自然不會鬧出人命,甚至也不會讓大杈子出現“輕微傷”。
石雙成送來的《刑法》、《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民法典》,華真行不僅通讀了,而且還研究過不少司法解釋以及具體的案例。
知識就是力量啊!
其實也不用華真行太操心,校領導顯然也是知道控制事態的,見大杈子并無大礙,校醫院也就根本沒有給他搞正式的傷情鑒定,更沒有提醒大杈子這么做,誰會自找麻煩呢?
動手的共有五名同學,都是春華學習小組的成員,實在是因為宿舍空間有限,也沒法擠進去太多人一起掄棍子。
除了苦主小溜子沒有動手,房間里還有另一名旁觀者,就是春華學習小組組長、新晉攝影愛好者基立昂。
基立昂是跟著大家一起進宿舍的,他用手機拍下了事件的幾乎整個過程,包括眾人問大杈子為什么吼叫、大杈子對小溜子的喝罵,小溜子的反駁與控訴。
這段視頻的截止場景,是大杈子抽出一把尖刀向著小溜子比劃,然后被一棍子掄在了肩膀上。
按基立昂本人的解釋,他錄到這里便發現不對了,趕緊上前跟大家一起阻止哲高斯行兇。雖然后面的內容沒有了,但也足夠證明事件的起因與性質。
動手的這五名同學,校方是不可能處理的,否則既不合情合理也會制造更大的麻煩。
這幾個人還不依不饒呢,要求學校給發個見義勇為獎啥的。有校領導出面說可以考慮,但后來也沒有了下文,只是做了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安撫與慰問。
這起事件從頭到尾,都是華真行一手策劃的。
真想在暗中使壞,大杈子完全不是對手,這里沒有人比華真行更清楚秩序規則的重要性,也沒人比他更懂怎么去利用秩序規則、去完善秩序規則。
這也是做好事,大杈子早該受到懲處了。
怎么處罰哲高斯,校方也很為難。按照小溜子雷溫特的訴求,是要把他給開除的,可是假如那么做了,事態可能就會變得很嚴重,比如怎么解釋校方一系列的管理責任?
大杈子抽出來的刀就是廚房用刀,一套組合刀具中比較尖細的那支。
有人說在東國平京買菜刀需要登記,實際上絕多數場合并非如此。大杈子就是在商場里正常買的刀,按他的說法就是削水果用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教他這么說的。
擁有廚房刀具當然不違法,大杈子也沒有攜帶它到公共場所。至于宿舍并非廚房,持有此類刀具是否合適,并沒有什么明確的界定標準。
所以能夠追究的重點,就是哲高斯持刀的動機了。
大杈子聲稱自己并沒有打算用刀傷害小溜子,只是虛張聲勢想嚇唬他而已,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靠近小溜子,同學們也沒有給他靠近的機會。
本著盡量別出事的宗旨,哲高斯自述的證言當然被采納了,所以保衛處就沒有將事件定性為“持刀行兇”。
但雷溫特反應的情況被證實了。哲高斯這一年來都在欺壓同宿的室友,每天逼迫雷溫特給他買早飯還不給錢,甚至連臟衣服都交給雷溫特去洗。
所以學校最終決定,給哲高斯留校察看一年的處分,責成哲高斯承認錯誤并向雷溫特道歉,同時歸還所欠的債務,合計大約東國幣五千左右。
盡管校方已經應雷溫特的要求給其換了宿舍,但仍然做出決定,取消哲高斯留學生公寓的住宿資格,讓他自己想辦法解決住宿問題。
這個處罰很嚴厲,可是根據《春華大學國際學生住宿管理辦法》,也很合理。
公寓也不能立刻就趕人,總不能讓哲高斯睡大街上去,得給他自己找房子的時間,離下個月還有將近兩周呢。
所以在醫院住了兩天后,哲高斯又回到了玫瑰花公寓213,走路還有些一瘸一拐。他這次回來之后處境已經徹底變了,人也萎了。
萎并不僅是一個形容詞,也是一種事實描述。大杈子過了幾天才漸漸意識到,石雙成那一腳到底究竟造成了什么后果。
他的命根子被廢了,除了撒尿已沒有別的用處,連擼都擼不起來,也不知要用多長時間才能養好,或者還有沒有可能治好?
假如換一個人或許會去醫院做個檢查,拿到診斷證明或驗傷報告,然后去起訴石雙。這么操作的話,石雙成可能會受到處罰,但也不是那么簡單。
大杈子必須證明確實是石雙成踢傷了自己,并且說清楚是在什么情況下踢的,更要證明那一腳和他的癥狀之間是否有直接聯系。
就是這最后一條很難辦,因為已經過去這么長時間了。但凡石雙成請個靠譜點的律師,都能將他給駁回去。
大杈子怎么證明自己不行了就是被石雙成踢的呢?難道就不可能是他在此之前就已經廢了,或者在此之后被自己給擼廢了?
哪怕是華真行那天晚上突然敲門把他給敲萎了,都不是沒有可能啊!
可上述所有情況都不在大杈子的認知中,在他看來,不行了這件事涉及男人的尊嚴,是絕不可能公開的,否則就是這世上最大的恥辱!
所以大杈子跟誰都沒說,假如再多給他一點時間,他說不定還會偷摸去找醫生看、信了各種小廣告,可惜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大杈子回到宿舍后,已經沒有了貼身侍候的小溜子,原本與他親近的那伙人也都變得疏遠而冷漠。
他這次是真正犯了眾怒,而且表面上與華真行毫無關系,并非所有人都有牛處長那么敏銳的洞察力。
這世上比冷漠更令人憤怒的,就是背叛了。哲高斯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但他也不是弱智,仔細琢磨種種跡象,問題應該就是出現在那天夜里。
那天他給石雙成一腳踏趴下了,另外十三個人去收拾華真行。結果那伙人回來后聲稱沒有堵住華真行,第二天一早反而把他給湊了。
可是大杈子并沒有立刻就找華真行算賬,他也掂量了掂量,按現在的狀態未必搞得過華真行,何況華真行身邊好像多了一群幫手。
大杈子自己還有一屁股屎沒擦干凈呢,他需要趕緊去租房子。而這段時間,學習小組的日子卻過得很歡樂,不僅是小溜子揚眉吐氣,基立昂更是意氣風發。
系統任務一的獎勵基立昂已經到手,就是一套基礎樁法和一套基礎拳法。通過系統傳授,很多細節和要領在練習時自然就能理解,就像喚醒了某段曾遺忘的記憶。
理解并非等于掌握,很多技巧還是要通過習練才能真正入門。系統又給他頒布了“任務三”,讓他在自己習練的同時,也傳授給小組其他成員。
基立昂和其他組員做得不到位,華真行也會親自出手指點。
所謂基礎拳法,其實就是楊老頭早年教的一套健身功夫,并沒有大、小架的拆解,就是套路演練和相應的基本功訓練。
練了這套東西想去打架,相比沒有基本功的普通人當然有優勢,但在職業格斗運動員面前還不夠看。華真行的目的也不是培養技擊,至少暫時沒這個想法。
只要這些人堅持練下去,對提高身體素質很有好處,身健體絕無問題。
基礎拳法最大的用處,其實讓他們發泄掉那些多余的jing力。基立昂帶隊早晚各練一次,早上練樁法、晚上練拳法,大家的jing神頭都非常足。
樁法不僅是對腰腹核心力量的鍛煉,同時也是對耐力、定力、內察、專注等意志品質的培養。假如樁法練得不錯,對性格塑造也是有好處的。
今后再有機緣,也可順勢再教他們修煉養元術。
華真行的日子逍遙自在,哪怕是在遍地險惡的荒漠里、死寂的神隱之國中,他都能過得很舒服,更何況是在春華校園里呢?相比當初的非索港,這實在是太小的場面了!
在大杈子看來,石雙成已經很兇殘了,殊不知真論手段,華真行可比石雙成兇殘太多了。石雙成只是一腳踢廢了他的命根子,而華真行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他的命。
大杈子這幾天最發愁的事情就是找房子,雖然在這里已經待了一年多,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里,校外去的基本都是吃喝玩樂的地方。
聚攏在身邊的馬仔和狐朋狗友大多都散了,在這里人生地不熟,他還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房子,就連租房手續都不清楚該怎么辦,有種睜眼一抹黑的感覺。
他的生存能力并不差,否則怎能在尼朗國那種地方活到上大學。他的父親并不是從一開始就當上陸軍上校的,也遠遠不止他這么一個兒子。
但是他從小鍛煉出的生存能力,在東國根本就用不上,他在這里的生活自理能力甚至都極差,以前有什么事都是使喚小溜子。
大杈子特意找了一個熟人打聽情況,很不巧,這個人就是剛剛被學校開除的喬釤高。大杈子讀的是國際關系學專業,喬釤高在被學校開除之前是他的級隊輔導員。
去年新生報道的時候,大杈子就和喬釤高混熟了。
春華大學的留學生公寓有單人間和雙人間,單人間每天住宿費八十元,雙人間每天住宿費四十元,大杈子卻申請了雙人間。
這并不是錢的原因,以大杈子從小的生活經歷,也不太在乎一間屋里住了多少人。他特意找到喬釤高,要求幫忙安排另一名尼朗國的留學生為室友。
喬釤高幫他安排了,這位倒霉的室友就是小溜子。
這次再度聯系喬釤高,兩人都已經被學校處分了,頗有同病相憐的感覺。他們在校外酒吧里見了面,談起了學校里的遭遇,居然都是受了華真行的“迫害”。
他倆越聊越生氣,不知不覺喝得就有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