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特紅沉吟道:“是有這個傳統,但是小華未必知道啊,也不是什么法律或者戒律。”
柯孟朝:“小華怎么不知道,那個約高樂肯定都告訴他了。”
楊特紅:“但是小華這孩子很實誠,什么都對我們講,比如我們給他頒布的系統任務,回頭又跑來向我們請教。假如換個人得到那么一個系統,還不得藏著掖著啊?而他倒好,還得我們勸他要注意藏著掖著。”
廚房恢復了原樣,用的是華真行從小熟悉的“傳統”鍋灶,不需要楊老頭再使什么手腳,也無需添柴加煤,華真行動起手來已經很熟練。
雖然已不是原先的神器丹爐,但華真行已煉制過那么多丹藥,用這些仿制丹爐做頓飯,火候控制當然毫無問題。
做飯的時候曼曼來了,她以往經常在這個點到雜貨鋪,恰好能幫忙打打下手。如今曼曼成了春容丹中心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主任,常駐三湖鎮,這種機會倒是不多了。
楊特紅:“那可不一定,有人是很多年、很多轉眼呢,而小華這邊午飯都沒吃就搞定了。反正我是挺好奇的,具體如何破妄,意味著修士是怎樣的人。”
柯孟朝:“你又不是不認識小華,從小帶大的,他還不是他嗎?再說了,修行界自古的傳統,妄境不言也不問,我們也不好提這茬啊。”
這是大成修士才具備的手段,三位老人家隨即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就連平時不茍言笑的墨尚同,此刻也不禁喜形于色。
楊特紅更是捻著胡須嘿嘿笑道:“不愧是我從小教出來的傳人,早就知道他沒問題的。破妄大成,只是小意思了!”
柯孟朝:“你眉毛都快飛起來了,淡定,淡定!你剛才問我們看出了什么,可沒說自己早就料到了……倒是我,一直告訴你們不必擔憂。”
楊特紅突然一拍大腿:“你們就不好奇嗎,小華怎么一轉眼就修為大成了?”
墨尚同:“大家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妄境中再長時間,也不過是一轉眼的事。”
曼曼:“我又不是沒見過大成修士,潘采、司馬值都是,小華可比他們強多了,能突破大成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聽說今天小華要閉關,雜貨鋪也關門謝客,感覺應該就差不多了。”
墨尚同發現了關鍵問題:“不對啊,你明知道雜貨鋪今天關門謝客,小華閉關修煉謝絕打擾,怎么又跑來了?”
曼曼:“我又不是客人!其實我沒想打擾小華閉關,就是來看一眼,假如沒什么動靜就回去。結果我來的時候,發現小華正在廚房做飯了。”
曼曼的反應和三個老頭都不一樣,她沒有驚訝就是高興,單純的高興,更沒有那么多復雜的思想碰撞過程。
華真行已經給三位老人家都斟上酒,暗中以神念道:“你們想問什么就問吧。”他的語氣很平靜,但嘴角卻微微翹起,顯然是憋著一股得意呢。
三個老頭對視一眼,最終還是楊老頭斟詞酌句地開口道:“我們也沒想問什么,你愿意說就說,到底是怎么堪破妄境的?”
華真行也開口道:“說實話,這種問題我也回答不了。”
口中說回答不了,卻暗中發送了一道神念,避開了曼曼,只告訴三個老頭。他說的是實話,破妄并無一定之規,更無任何現成的技巧或操作方法可言,他只是講述了自己在妄境中的大致經歷。
楊老頭點頭道:“對,所謂妄境,自古弟子不言、師尊也不問,曼曼要知道這個講究。”暗中卻以神念道,“你在妄境中回到了三年前,然后把想干的事從頭又干了一遍?”
華真行:“是的,我當時就琢磨,假如真能穿越回過去,有了那么多的經驗和教訓,很多事可以做得更好,事實證明我也干得更好。”
楊老頭:“可那并不是事實。”
華真行:“但是并無分別。”
墨尚同也以神念插話道:“你是什么時候明晰妄境的?”
所謂明晰妄境,就是修士很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身處妄境之中,也明了妄境的的點。妄境與夢境或幻境都不一樣,它是真實如常的,假如用力給自己一拳,同樣會感到疼痛難忍。
假如修士不能明晰妄境,那么妄境就會一直延續下去,要么神氣法力耗盡而被動出離,要么壽元耗盡直接坐化。
后一種結果就不必說了,前一種結果可能會導致人分辨不清現實與妄境,也可能讓人由此明晰妄境,具體就要看心性和機緣了。
只有明晰妄境,才能自如出入妄境,然后才能談得上破妄大成。華真行此刻已有大成修為,當然早已明晰妄境,故此墨尚同才有一問。
華真行:“我從墻根下醒來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三年前的我可沒有掌握神識,做不到閉著眼睛就能察知周圍的一切。”
柯孟朝:“你咋不懷疑自己是穿越了呢?又不是沒看過穿越!”
“因為我是修士。”華真行回了一個標準答案,又補充道,“但您老說的對,我就把它當成穿越了,但是沒有穿越到別的地方,只是回到了三年前。”
自古以來,很少有人能窮詰一位修士的妄境,三個老頭逮著機會便問題不斷,楊老頭又問道:“你怎知那三年的夢中經歷,不是另一段妄境呢?你當時就在妄境中,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華真行:“我不知道,當時分辨不了,就不必勉強去分辨,就當一切重新來過。”
墨尚同:“經歷了這三年,你是什么感覺?”
華真行:“我的感受嗎?其實人從出生后有意識開始,就等于一直生活在妄境中,只是修行到入妄之后,才能夠明晰妄境。
此時意識得到了極大的解放、人也得到了極大的自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一切都能心想事成,就似是所有追求的終極。
但等到堪破妄境的那一刻,才會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自由,意識清醒的自由,是一種境界也是一種能,如此才能擁有真實的自我。”
墨尚同:“你這個比喻倒是很有趣,也與你本人的求證契合。”
柯孟朝若有所思道:“與我當年所悟倒是挺像,但是和老楊應該不太一樣。”
楊特紅瞪了柯孟朝一眼,又問道:“小華啊,你怎知現在就不是妄境呢?”
華真行笑了:“哪怕現在仍是妄境,與我也沒關系。但只要是明晰妄境者,就能分辨,妄境中可隨意化轉諸事諸物,比如讓墨大爺來段歌舞,但在這里我做不到。”
楊老頭眼神一亮:“你還真讓墨大爺給你來了段歌舞,跳得風騷不?”
墨尚同的臉色黑了,雖然他本來就很黑。華真行趕緊解釋道:“我只是打個比方,沒干這種事,連想都沒想過!”
楊老頭:“這也正常,哪怕是妄境,也不能讓老墨表演歌舞啊,是個人就比他更合適。”
柯孟朝卻仍然詰問道:“哪怕在妄境中,你認為不能,那就不能,怎能明辨此刻不在妄境呢?”
看他老人家這架勢,好像非得把華真行問得精神錯亂不可,但此刻已知華真行突破了大成修為,所以就算是逗孩子玩了。
華真行只是很簡單地答道:“我不會動此念。”
柯孟朝仍然追問道:“那你又如何看妄境中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華真行:“所謂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只是有其未知、有其不能。”
柯孟朝終于點了點頭道:“有點老楊的意思了。”
楊老頭露出了笑容,眨了眨眼睛道:“既已明晰妄境,你就沒有好好爽一爽?”
華真行盡量淡然道:“這就不能告訴你們了。”
華真行剛才以神念介紹妄境中的經歷,但以他現在的修為,也不可能以一道神念就包含三年中事無巨細的所有信息,只是簡要講述了大概的脈絡,不想說的話一律沒說。
柯孟朝正色道:“老楊就別搗亂了!我的最后問一句,小華,你如何形容破妄?”
華真行:“在我看來,是一種決定也是一種選擇,是真正做出的選擇,欺騙不了任何人更欺騙不了自己。做出選擇后,妄境只是一種能力,而不是一種需求。”
楊老頭:“慶祝你突破大成修為嘛,按照傳統,可稱一聲真人了——華真人!”
曼曼擊掌道:“小華已經突破大成修為啦?太好了!”三個老頭同時扭頭看著曼曼,曼曼又納悶道:“你們都盯著我干什么?”
楊老頭忍不住道:“就這?”
飯菜很快就做得,曼曼幫忙擺桌,最后端上來的是一道“刀板香”。用司馬值送來的熏豬腿切成薄片,下面墊著變異龍豆加工的腐皮蒸熟,很簡單的一道菜,既下酒又下飯。
楊老頭從地窖里拿了一瓶酒,是他珍藏中最好的那一批了。曼曼見狀又趕緊去拿酒盅和酒盞擺上,華真行問道:“大中午的就開喝啊?”
墨尚同:“那是他信任我們……先別著急,吃飯的時候再說,他愿意說多少就說多少。”
三個老頭倒也能沉得住氣,等著華真行從工作間出來又去了廚房做午飯。
師尊這個稱呼,三位老人家還是第一次聽見,因為華真行從小都叫他們楊總、夫子、大爺。
小華就是自家孩子,能教什么就教點什么,該教育的時候就教育一番,卻從來沒有正式的拜師儀式,三位老人家也沒打算那么做,不想顯得太刻意。
華真行突然說出“三位師尊”,雖是隨口之言,但也讓三個老頭都怔了怔……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聲音在元神中響起!華真行并未開口說話,而是發來了一道神念。
曼曼:“什么就這?”
柯夫子:“你咋這么淡定呢?簡直比我們三個都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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