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想世界

295、每個人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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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上午冒雨看了一場群眾集會,中午在三湖酒樓吃飯。并不是三湖鎮上那家酒樓,那里是總店,三湖幫原先在班達市區也開了一家三湖酒樓分店,如今規模已擴大為七家,有點類似于油潑面館的思路,都是養元術中心名下的產業。

養元術中心當然也需要辦公經費,起初都是華真行私人掏的腰包,隨著業務規模越來越大、培訓的人數越來越多,不可能總是這樣,如今也開始自籌經費。

新聯盟鏟除了三湖幫后,養元術中心便接管了包括扶風園在內的原三湖幫產業。相比于班達市的其他大型黑幫頭目,那三兄弟的下場還算好的,至少沒有被直接鎮壓,而是被封禁修為接受新社會的改造,今天甚至成為了各部門的業務骨干。

養元術中心是一個人才培養中心,它輪番培訓了大批學員,在每一名學員身上的投入很大,且這些學員所能得到的機緣更是花錢都買不到的。

這樣一批人才假如全脫產搞培訓,不僅是人才巨大的浪費,從長期看中心也承受不起。所以養元術中心在培訓期間也搞生產經營,比如三級學員都要完成規定的提煉純金任務,以掌握神識粹煉之法并借此磨礪元神。

班達市也產礦金,而且產量比非索港大得多,畢竟境內有三條常年水量還算充沛的河流,而礦金大多是當地部族居民雨季在河灘上淘出來的。

新聯盟取締了毒染極大的土法煉金,改由供銷社統一收購礦金,收購價居然比那些當地土著原先提煉出的黃金售價更高。

這倒不是供銷社大方,而是原先此地黃金的收購渠道都被黑市幫派把持,給的價實在太低了。原本洛克在非索港控制的黃金幫就是干這個買賣的,班達市這邊的幫派規模更大、有好幾個,如今都已經被鎮壓了。

三級學員才能夠掌握神識粹煉之法,并以這種方式磨礪元神。還有那么多一級、二級學員,正在培訓中尚未入門的受訓者則更多,接受培訓期間也不耽誤生產,同時被安排到中心下屬各處產業中“實業”。

比如這家酒樓的經理、前臺、廚師是養元術中心的正式工作人員,而其他的幫廚、傳菜、服務員幾乎都是正在接受培訓的學員。

養元術中心倒也不是借機白使勞動力,同樣會給這些學員發工資,而培訓上的投入假如折算成現金更比這些工資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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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酒樓的利潤是中心的經費來源之一,中心下屬的每一處產業其實都算一個培訓基地,培訓的可不僅僅是養元術。

就比如這處三湖酒樓的分店吧,學員們可以通過現場工作學習生產經營與管理,重點是培養學習能力以及良好的行為習慣。

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所有人才都短缺,就連合格的、符合新聯盟要求服務員都很難找。他們經過培訓之后,無論有沒有掌握養元術,都可以在其他生產崗位上發揮更大的作用。

至少“做事要認真”這一條,原先很多當地人根本就辦不到,但假如做不到這一點,養元術就別想修煉入門。

勤修苦練在修行的很多階段必不可少,但在入門這一關卻不是什么苦力活,因此修煉任務并不繁重。在工作之余,這些學員們還要接受別的培訓,相當于新聯盟舉辦的那些民間夜校,只是內容有所拔高……

幾人并沒有坐在一樓大廳里,而是在二樓要了個包間關上門聊天。曼曼介紹了一番這家酒樓以及養元術中心的情況,這時忽然有人敲門。聽敲門聲,就知道來著很可能新聯盟的干部。

為何這么說?因為聲音并不大,有間隔的節奏,顯得很有規矩。當地人敲門的習慣基本都不是這樣,不是用指節敲而是直接用巴掌拍,咣咣亂響恨不得把門給拍個大洞。

所以說事物要想改變,不僅要有大的方向,還有無數小的細節。華真行很佩服柯夫子,他老人家當初除了給新聯盟制定了大的方針宗旨,還制定了很多小的行為準則,細致到生活與工作中的方方面面,其中居然包括進屋前怎么敲門。

他老人家想得簡直太周到了!班達市剛解放的時候,當地居民聽敲門聲,就能分辨出來的人是不是新聯盟的干部。至于現在嘛,不少人也學會這么敲門了……

關于敲門的感慨只是華真行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其實他早就知道門外來的是誰,隨即喊了一聲請進。門外有人推門而進,華真行站起身問道:“古處長,你怎么來了?”

來者是古水門,他和夏長青一樣原先都是跟著夏爾混大頭幫的,還幫夏爾打理過香蕉園和酒鋪,是為數不多能跟著夏爾一起“進步”至今的原大頭幫成員。

夏爾卸任非索港市市長、就任班達市市長,新聯盟從非索港調過來八千干部,其中也包括古水門。古水門今年二十三歲,但稱他一聲老干部也不夸張,甚至算得上是新聯盟的元老之一了。

古水門答道:“華總導、曼曼主任,夏總席聽說你們陪同貴賓來參觀班達市,他工作太忙實在脫不開身,所以特意委托我來當陪同的向導,隨時介紹各種情況……”

華真行和曼曼陪著石雙成、廣任四處參觀,來之前雖然雖然沒有通知夏爾,但也不是什么絕密行動。在非索港的時候,洛克和連娜是全程陪同,夏爾應該已經聽說了。

華真行了解夏爾的脾氣,知道他肯定是脫不開身,否則早就跑來了。而他們剛在班達市逛了一個上午,中午吃飯時古水門便找上了門,說明夏爾對當地的情況掌控得很好,想知道什么消息立刻就能搞清楚。

吃完午飯繼續參觀,古水門便一路陪同。華真行還問了幾句最近的工作、生活情況。古水門全家都搬到班達市來了,他目前在市政府秘書處工作,一邊工作一邊學習,晚上還給干部夜校講課,在當地干部群眾中已經很有威望。

下午雨停了,天空有短暫的放晴,大街小巷中見到了更多的人,他們還現場看見了一起當地人之間的糾紛。

起因是有人在農貿集市買了一批東西,賣貨的老板借來一輛人力三輪車幫他運回家,已經談好了價錢,結果東西運到了那人卻不肯付錢。

兩人起了爭執,后來買貨的突然要殺價,賣貨的當然不答應,買貨的便說不答應便不買了。可是老板已經借三輪車把東西運上門了,再原樣拉回去便是白跑了一趟,不僅累得半死還損失了時間,非常不劃算。

買貨的也許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故意這么干的,結果賣貨的老板喊來了巡邏隊,巡邏隊又通知了該社區的聯合執法大隊,現場評斷是非、調解糾紛。

買家見聯合執法大隊來了,立刻就改了口,表示愿意按商量好的原價付錢,央求不要追加處罰。石雙成在一旁好奇的問,什么是追加處罰?

華真行告訴她,就跟上午見到的情況差不多。這個人也得上臺當眾道歉、向公眾坦誠自己的錯誤,接受群眾的批判才能過關。

石雙成:“他不是已經承認錯誤了嗎?還要被拉上臺受批判?”

華真行瞟了古水門一眼,古水門嘆了一口氣道:“這樣的事情,在我們這里曾經是普遍現象,比隨地大小便可惡劣多了。

所以必須要搞群眾集會進行批判,宣傳上要深入人心,需要教育的可不止他一個!假如聯合執法大隊不來,他會認錯嗎?浪費了社會資源,追加處罰是應該的。”

石雙成:“普遍現象?”

華真行:“是啊!假如你從小生活在一個能偷就偷、能搶就搶的地方,只要你能搞到東西就算有本事,怎么會有交易誠信的觀念呢?”

古水門苦笑著補充道:“今天是賣貨的吃虧,很多時候,賣貨的也會吃虧……”

他還講了一段小故事。當地最大的農貿集市,運貨業務曾被三輪幫把持。這個黑幫的名字就是這么樸實,但勢力卻不小,在那個集市買的東西除非你自己弄回去,想雇人運輸的話則只能雇他們的人。

除非你在當地同樣有勢力撐腰,否則給了錢貨送不到地方是常有的事,想讓他們送到地方卸貨往往還得再加錢。新聯盟解放非索港之后,三輪幫當然被鏟除了,聯合執法部也重點打擊了這一現象。

但世界上什么糾紛都有,就比如今天吧,賣貨的老板是自己借三輪車送貨,到了地方顧客卻成了賴賬的人,不想付原先說好的價錢。

石雙成又問了一句:“我沒太聽懂他們說的話,這批貨值多少錢?”

華真行:“按雙方事先談好的價錢,連貨款帶運費折合東國幣三十塊。剛才賣家送到地方了,買家要殺價一半,只肯付十五塊錢,否則就不要了。”

石雙成:“聯合執法大隊是個什么樣的部門,城管嗎?”

華真行:“我知道你說的東國城管,網上看見的,他們也掛著綜合執法的牌子,這里的聯合執法大隊多少也是受了啟發,但實際情況還不一樣。

它是個特殊部門的執行機構,是真有執法權的,可以用簡易程序快速處理民事糾紛,做出處理時必須至少有三人在場,并留下音視頻記錄。那邊有個人身上帶著執法記錄儀,就是從東國進口的……”

像這種破事,十五塊錢的糾紛,放在別的地方警察都懶得管,恐怕也沒法管,當事人甚至都不值得為此報案。

想報案還得跑到派出所,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電話,難道讓那賣貨的老板再蹬著三輪車拉著一車貨去找派出所嗎?

以往這種事情太多了,好像根本管不過來。但是正因為太多了,所以新聯盟則必須要管,墨大爺則推出了一套簡易程序。

假如發生這樣的糾紛,當事人可以就近去找巡邏隊,巡邏隊通知聯合執法隊。

市政府設立了聯合執法部,而重新規劃后的每個社區都有一個聯合執法大隊。大隊又分成不同的小隊,每個小隊至少三人一組,專門機動處理類似的事件。

聯合執法隊擁有市政各相關部門的聯合授權,可以代行公安、工商等部門的某些職權,能當場做出強制性處罰決定。假如被處罰人有不滿,可以到聯合執法部去申訴。

廣任點了點頭道:“這相當于古代的衙門啊,而且是流動衙門。”

華真行又點頭道:“是啊!這里就是古代,比東國的古代還要古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們要建立一種新秩序,能保護人們的正當權益,必須要有效率才有現實意義。假如人們維護權益的程序過于復雜、代價過于昂貴,實際上還是在縱容惡習……”

在東國古代,衙門口就相當于一個綜合執法部門,民間什么糾紛都可以到那里去申訴,普通民眾既區分不了也沒必要去區分各個職能部門。

廣任只是打個比方,東國古代到衙門里解決糾紛的成本很高,而且效率也很低,很多事情都是地方宗族自決,實在鬧大了時才會去告官。

今天的事情很特殊,無論是按照古代或現代的方法都不好處理。

區區十五塊錢的糾紛,在古代值得去走一趟衙門嗎?假如送貨的老板向法院提出起訴,然后請律師取證、界定損失、等待判決,官司打贏了再申請執行……這也不可能嘛!

但是這種事情又必須得到快速處理,否則惡劣的社會現狀無法扭轉,所以才有這么特殊的聯合執法部門出現。

總之一種新秩序的建立,必須伴隨著相應的jing神內核建設,也就是古人說的教化,而教化絕不能是被動的。

旁觀了這么一起“小糾紛”,眾人又走過另一個社區文化廣場,這里也在舉行集會,并沒有見到誰在臺上受批判,而是立著大屏幕投影正在播放夏爾的演講。

華真行納悶地問道:“這一篇演講是什么時候出來的?連我都沒聽過。”

古水門解釋道:“就是這周剛錄制完成的,是夏總席的第十二篇演講。”

石雙成:“這個演講有意思啊,有那么多人喜歡冒充他家的親戚?”

古水門:“假如你早兩年來這里,隨便找當地人聊兩句,可能就會有人告訴你他是總統家的親戚,在幾里國什么事情都能辦成。你要是托他辦事得給好處,他什么事都敢答應。”

石雙成:“這種人很多嗎?”

華真行接過話茬道:“多不多我不知道,但只要你想辦事,就肯定能遇到。比如當地的什么大酋長、部族的王子、市長、部長、總統的親戚。他們這樣騙了你的錢,只會認為是自己足夠聰明有本事。”

廣任搖頭道:“奸者,背信棄義自以為知,實自棄于交,大愚也。”

曼曼:“這句我能聽懂,柯大叔說過差不多的話。”

古水門接著解釋道:“新聯盟解放班達市之后,街上很多人都變成夏總席的親戚了……夏總席對此深惡痛絕,特意發表了最新演說。”

夏爾的第十一篇演講叫《保護每個人的鞋》,是來到班達市之后他自己寫的講稿,華真行已經聽過了。

但他的第十二篇演講是這周才錄制好的,也是其本人有感而發,而非沈四書擬稿。華真行最近一直在養元谷忙別的事,所以今天才得以聽聞,其題目是《我沒有這種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