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想世界

099、黃老板奇遇記

黃燦生今年四十出頭,東國紅港人,認識的人都叫他一聲黃老板。這位黃老板很有生意眼光,十幾年前就跑到黑荒大陸最南端的曼得國,開了一家海產品工廠,專門加工高檔溏心干鮑,起初是出口到紅港或島國桑本,后來便主要出口到東國內地了。

曼得國的海灘巖礁適合鮑魚生長,當地品種的鮑魚加工成溏心干鮑后,平均都有五頭鮑大小。所謂五頭鮑是東國特有的說法,就是一斤能稱五個。

那么七頭鮑就是一斤能稱七個,比五頭鮑小一號,這里指的是去了殼之后加工好的干鮑,最夸張的是超兩頭鮑,兩個就能超過一斤重……

溏心干鮑須采取完整的活鮑加工,去掉多余部分并刷洗掉表面的保護色,然后風干晾制。晾制方法根據濕度、氣溫、光照強度的不同還有所區別,主要是讓其在風干過程中自然發酵,并在其內部形成軟質溏心,顏色明黃微紅,表面還有一層白霜。

個頭不夠大、品質不夠好的鮮鮑是無法加工成溏心鮑的。東國沿海一帶也出產品質很好的鮑魚,比如東北地區的港口濱海市,那里的緯度偏高水溫偏低,鮑魚生長速度較慢,肉質更加緊膩、鮮味更足,只是口感稍硬一些。

但東國人多啊,海邊的老碰子也多,遇到退大潮沒事就去趕海,這么多年下來,近海礁巖上已經見不到稍大點的野生鮑魚了。如今已經開始人工養殖了,但養殖鮑的生長條件仍然比較苛刻,而且在海水中生長速度也比較慢,這和養雞、養豬還是兩回事。

而曼得國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漫長的海岸線有很多礁巖灘,退大潮的時候機會遍地都是大鮑魚。黃老板當初就是在紅港看了一部關于曼得國的紀錄片,主要是講該國的改革史,其中有幾個鏡頭掃過了海灘,他當時眼睛就直了。

他帶著一筆錢跑到曼得國搞了一個加工廠,雇傭當地居民采摘、清洗、晾制鮑魚,自己這個老板還兼任技術人員,全程進行指導,好不容易培養出了一批熟練工,然后生意便步入了正軌,這些年也掙了不少錢。

曼得國的治安不太好,很多商店經常被打劫,但黃老板的加工廠受到的沖擊并不大。因為這里沒什么東西好搶,都是正在加工或者等待加工的鮑魚。至于錢,誰會把現金放在工廠里,加工好的產品都直接出口,貨款打入銀行賬戶。

當地人不吃鮑魚,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東西能吃,更不知道該怎么吃。鮮鮑尚且如此,溏心干鮑就更不會吃了,這玩意看上去就像一塊干了的硬膠,咬都咬不動、煮也煮不爛。

溏心干鮑的烹制方法很費時費工,首先備料泡發都得好幾天,哪怕是用簡易的做法,烹飪過程至少也得一整天,還得配上火腿、高湯、耗汁等各種輔料。

這些就算告訴了當地人,他們也做不出來,誰能為了吃一道菜花那么多額外的功夫呢?假如出口到東國,通常高檔餐館才有售,一道五頭鮑能賣到上千東國幣,想點還得提前預約。

這也得益于東國這些年經濟的高速發展,不少人都有錢了,也開始追求“食不厭精”的生活享受。

黃老板在曼得國開了十幾年的加工廠,也經歷過很多驚魂時刻,但好歹都平安度過,可是最近生意卻毀了。

首先是他雇傭的當地保鏢反水,也不知勾結了哪一股勢力,搶劫了剛從銀行取出的、準備用于發工資的現金。

然后不知是從哪里傳出的謠言,說他的工廠破壞了當地的環境,更夸張的傳言甚至說它驚擾了神靈。工廠遭到了打砸,很多正在加工和加工好還沒來得及運走的溏心干鮑,被暴徒們付之一炬。

小事件也有大背景。曼得國最近由于種種原因經濟低迷,加工廠所在的街區治安急劇惡化。在海外社交軟件等網絡媒體上,也不知是誰制造的謠言,就說是他們這一批東國生意人搶奪了當地的資源、制造了這場危機。

緊接著有一位老工人偷偷告訴黃燦生,有人想綁架他。這位老工人是當地土著,也是最早跟著黃老板干活的工廠骨干,對黃老板還是很有感情的。

令黃老板感到意外的是,綁架他的幕后策劃者竟是一位當地的“同胞”,也是他來到曼得國后結識的朋友。該人名叫陳范安,茵國與曼得國雙重國籍,父輩從紅港來到曼得國,祖上也是東國裔華族人。

黃老板不禁在心中大罵,比洋鬼子更可恨的就是這種二鬼子,有好處拿的時候就自稱同胞,但轉身就能把你賣了還在背后捅一刀。

黃老板很有錢,在當地能用母語順利交流的朋友不多,這些年其實也給了陳范安不少好處,借了很多錢幫他做生意。

罵歸罵,但黃燦生也沒辦法,聽說對方當晚就要行動,他也來不及逃往別處了,在那位老工人的幫助下緊急上了一艘船,來到了非索港。

這是一條隸屬于非索港港務公司的客輪,沿著海岸線在近海區域航行,裝載了兩百來名乘客,幾乎都是東國裔華族人,因為種種原因離開了曼得國的這座城市。

他們大多都通過東國語網絡媒體得知,最近幾里國的非索港市,有一片的地方的治安環境與發展前景都非常不錯,而且歡迎東國裔華族人前往工作或旅游,當地政府甚至承諾提供安全保障以及工作機會。

這其實是歡想實業特意搞的宣傳,由副總裁雷大金以及文宣部主管崔婉赫策劃,通過各種東國語社交媒體發出消息,連那艘客輪都是歡想實業通過關系安排的。

黃燦生是船上為數不多的不明內情者,當時情況緊急,聽說這艘船是去往非索港的,他就拎著箱子上來了。他早年認識的一位生意伙伴也是不錯的朋友如今就在非索港,聽說還加入了一個賣草鞋的幫派,兩人之間還經常有聯系。

他打算先投奔這個朋友,看情況再轉道回紅港,曼得國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假如非索港這邊有機會,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另起爐灶。其實這些年他也賺了不少錢,就算加工廠沒了也不算傷筋動骨。

可是來到非索港之后,所見的景象卻把他給驚呆了。朋友來碼頭接的他,兩人居然就步行穿過了當地的街區,這也太冒險了吧?

根據在黑荒大陸多年的生活經驗,也根據他對幾里國道聽途說的一些印象,不熟悉的街區千萬不要亂闖,最好就開車沿著主干道通過。

像他們兩個典型的東國華族人面孔,又沒有帶著當地的向導和保鏢,就像逛街一樣走過大街小巷,簡直就是吸引打劫的靶子。錢和證件被搶了怎么辦?弄不好還會送命的!

朋友卻笑著搖頭說不要緊,這里是克林區,而且他是新聯盟的人。

國際碼頭很整齊,倒也不算太意外,而當地的街區建筑顯得有些雜亂,這也是正常情況。真正令黃老板感到意外的是,這里的街巷都很干凈,并沒有污水橫流、雜物亂扔的情況。

每個街口都放了帶輪子的大垃圾桶,還特么是分類的!

每走過幾個路口,都有一棟嶄新的、很漂亮的建筑,走近一看居然是公共廁所。這些顯然是最近才修的,而且有統一的規劃設計與正規的施工。

建筑門前都掛著東茵文雙語標牌:嚴禁在公廁內xxxx,違者罰款三天。

誰會在公廁里面干那種事?但以當地土著的脾性也說不準!可是罰款的單位怎么是“天”呢?不解的黃老板又向朋友求教。

朋友笑著解釋,所謂的罰款,就是到新聯盟指定的工地無償干三天活。當地土著大部分是不識字的,既看不懂茵文也看不懂東國字,但是沒關系,看見那些帶黃袖章的了嗎?

就是胖乎乎的當地土著大媽,分片包干在每個街區內巡邏,也用土語宣傳到位。

又往前走了沒多遠,黃老板聽見了一陣嘹亮的、極富有節奏感的歌聲,他愣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一首東國老歌《咱們工人有力量》。

歌是用當地土語唱的,黃老板也聽不懂,曲調似乎也經過了適當改編,變得更有節奏感,但還能聽出來。

緊接著黃老板就看見一伙當地土著扛著藤絲大笤帚,邁著整齊的步伐列隊從面前走過,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個個精神煥發。

一曲歌罷,領頭的小隊長喊了聲口令,他們又接著唱,還是同一首歌,但這回換成了東國語!

黃老板的眼睛珠子驚得都快掉下來了,再看旁邊的朋友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這些黑荒土著的東國語發音還不算很標準,但基本已能讓一個東國人聽得懂在唱什么詞。

黃老板甚至不得不承認,僅就這首歌而言,假如是自己唱出來,也不比眼前的黑荒土著發音更標準。

黃老板會東國普通話,完全能聽得懂也會說,但他平時只講方言,在很多場合只自稱紅港人,而在另外一些有利可圖的場合又自稱東國同胞,帶著骨子里的狡獪氣。

但是今天這一幕真的把他驚到了,恍然覺得自己好像來錯了地方,但又莫名放下心來,不再像剛下船時那樣提心吊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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