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寺有很多經營項目,或者這么說不太好,但曰本的和尚確實是在把寺廟當成公司在運營——本草寺提供“阿字冥想觀”、“素紙描白”、“抄經”、“學法”等短期修行項目,也有繪畫、書法等長期教學班,同時寺廟還配有咖啡廳、茶室以及提供往宿、餐飲。
甚至,他們還養著專門的針灸師和醫師,定期開展針灸、艾灸等服務,順便也賣保健藥品,不是一般的活躍——這里像個大型的養生基地一樣,有種專業spa的感覺
他們不缺顧客的,曰本有八成的人都是寺廟的信眾(混合型信仰,這些人也會進神社和教堂),經常往寺廟里跑,想來寺廟要是經營好了,收入肯定非常可觀。
山神愛子三女就對參加這種所謂的“修行”很感興趣,她們覺得就是在玩,在千原和白馬找到她們后,馬上就興致勃勃跟著一起去湊熱鬧。
白馬寧子首先選的是“阿字冥想觀”,在本草寺的“山不動堂”舉行,有專門的教師指導他們怎么凝視用梵文寫成的“阿”字進入冥想狀態,號稱這可以將呼吸、自我、宇宙合而為一。
千原凜人覺得是扯蛋,但白馬寧子對這個似乎很有興趣,望著條幅,呼吸慢慢緩和了下來。
二之前圣子是個乖孩子,老老實實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但山神愛子和西野霧紗明顯是坐不住的性子,只堅持了十多分鐘,山神愛子就去見周公了,腦袋一點一點在打瞌睡,而西野霧紗屁股上像是長了釘子,開始扭來扭去。
心思靈活的人都坐不住,她心思明顯就格外活泛。
千原凜人也坐不住,他就不是那種可以無所事事待著的人,但他的躁動很快被白馬寧子感受到了,直接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輕聲道:“千原君,你一直緊繃著,需要好好靜靜心……來,放輕松,跟上我的呼吸節奏。”
白馬寧子的小手很涼,被她握著很舒服,千原凜人乖乖松了松緊繃著的肩,微微塌了腰,合攏了眼瞼,朦朦朧朧看著條幅上的墨字,開始放空腦袋,什么都不再思考,最后就剩下了一個念頭——好像喬布斯就經常冥想,原來這玩意還真有點用。
漸漸的,他連這點念頭都沒了,呼吸隨著白馬寧子的呼聲聲松緩了下來,一股濃重的疲累感從心底泛起,緊接著慢慢散去……
這一刻,沒有什么工作,沒有什么追求,沒有任何壓力,不需要糾結收視成績,不需要擔心失敗會讓同伴動搖,只有單純的自己。
真的很舒服,有種寧靜的感覺,自己以前怎么沒有發現這種方法?
他很享受這一刻,希望可以更久一點,但很快感受到了有人在按摩他的肩頸,微微歪了歪頭,發現是白馬寧子。
他覺得很舒服,靜靜享受了一會兒,等擔心白馬寧子累了,這才抖了抖肩。白馬寧子也停了手,小聲笑道:“千原君,你肩膀很僵便,這可不健康。”
“現在感覺好多了。”千原凜人只覺得神清氣爽,一種類似喝了精力藥劑的感覺,但那個只是針對身體,這個更全面一些。
他真誠道:“謝謝,辛苦你了。”
他確定了,白馬寧子會約他來,真只是擔心他,想讓他放松放松,而白馬寧子微笑道:“不用說謝謝,你不是也一直在資助我旅行嗎?”
“那是你工作的報酬。”
“你的那間公寓用不著兩天就打掃一次,我去看過了,自從我上次走后,你好像只回去過兩三次,只拿了些換洗的衣物。愛子醬也向我抱怨過了,根本沒必要兩天就去一次。”白馬寧子低聲說道:“你是希望我能輕松一點,我知道。”
千原凜人無奈道:“這是你想多了,我只是希望家里干干凈凈的,因為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會回去。”
現在一個月四五萬円的支出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要是可以,他倒想替白馬寧子加加薪,讓她快點把曰本轉悠完,完成她的夢想后趕緊老實下來,只是怕傷了感情,沒敢。
他不想和白馬寧子討論這個,馬上換了個話題,轉而問道:“接下來是什么活動?”
他現在對參加這種活動有點興趣了。你別說,曰本寺廟搞得這一套對高壓力放松還是挺有好處的,難怪生意很不錯。
白馬寧子也不想和他爭這個,順著他的話溫婉一笑:“去抄經怎么樣?”
山神愛子和西野霧紗早就結束冥想了,她們根本沒有什么壓力可言,冥想這一套對她們沒用,再一聽要去抄經,感覺和冥想差不多,根本不好玩,對視了一眼,有點打退堂鼓了,但這會兒也不好意思說不想去,只能怏怏跟在后面。
他們換了一個地方,是間大殿,安靜的像是圖書館一樣,很多人一人一個小案幾在埋頭抄寫。
白馬寧子熟門熟路的給眾人領了經書、紙、筆、硯臺,自己則領了一張觀音像和一張薄薄的畫紙,準備白描。
千原凜人看了看她的東西,奇怪問道:“為什么咱們不一樣?”
白馬寧子轉頭一笑:“你需要是靜靜心,我又不用……這是木度僧人手繪的觀音像,他是幕府年間非常有名的畫家,真本就保存在草本寺中,我想臨摹一下好久了——這是影印本,但因為草本寺有真跡,他們的影印本是最好的。”
接著她又壓低了聲音,偷笑道:“本草寺的‘素紙描白’修行非常有名,全靠的是木度僧人的真跡打響的名氣,我父親一直很羨慕。”
“描白修行是什么?”千原凜人對寺廟經營完全不感興趣,只對這種活動有點興趣。
“就是白描佛像,一筆一筆耐心畫出來,讓佛陀出現在自己眼前,見佛即見我,一種慢慢尋找真我的修行,不過為了照顧普通人,寺廟里通常會用半透明的紙張,讓參加修行的人可以覆蓋著描繪。”
千原凜人聽著就動心了,忍不住道:“我也試試?”
白馬寧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嗎?你想要在工作上做出成就,以及得到我,一直在為此而努力,那你對真正的自我還有什么疑惑?”
千原凜人無語的看著白馬寧子,而白馬寧子沖他嫣然一笑:“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
“是得到你的感情。”千原凜人強調道:“我又不是色狼!”
他真不是在饞白馬寧子的身子,天地良心,他就是覺得白馬寧子很適合他——狗屁的愛情,他不信那個,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斷,他要找一個最合適他的妻子!
“得到我的感情就是得到我了嘛,是一樣的。”白馬寧子倒很喜歡看他臉上糾結的表情,很想去摸他的眉毛,但這里不是說笑的地方,馬上指了指毛筆:“你抄經書就好了,你需要這個。”
千原凜人沒話說了,馬上翻了翻經書,《金剛經》,三十二章,大約五千個漢字,需用時一個半小時左右。他心里有了數,馬上鋪開紙,提筆就寫,但很快白馬寧子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搖頭道:“千原君,沒人要求你寫完,也沒給你定量,更沒人要求你寫得很好……你只要寫就行,一筆一劃的寫。”
頓了頓,她指著“降伏其心”這一行字,奇怪道:“這里字序顛倒了吧,經書印錯了嗎?”
千原凜人輕聲讀了讀,同樣奇怪道:“沒有吧,意思是對的。”
白馬寧子微微歪了頭看他,忍了一會兒笑道:“你果然能讀……好奇怪,你以前沒有告訴過我你精通漢學。你告訴過我很多事,連以前女友的事都沒瞞過我,但這件事沒有告訴我——明明這是值得驕傲的事,但你卻從沒提過,真的好奇怪!”
千原凜人不動聲色,低聲笑道:“我是個謙虛低調的人,再說我是個編劇,博學之人嘛!”
白馬寧子想了一會兒,總覺得這事雖然不起眼,里面卻肯定有點問題,但她再聰慧也猜不到原因,最后感覺自己好像多心了,表情溫柔起來:“千原君確實是少有的博學之人,以前應該吃過很大苦頭……”
“過獎了,過獎了。”千原凜人笑道:“我主要靠天生聰慧,沒吃什么苦頭。”
白馬寧子被他的“謙虛”逗笑了,但馬上掩住了嘴,言歸正傳,認真道:“千原君,抄經抄漢本,是因為普通人讀不下來,只能比著照抄,那樣反而可以放空心靈,請你忘了經文的意思吧,只要抄寫就好。”
千原凜人懂了,就和劈柴一樣的道理,機械性的工作,以求心靈寧靜。他點了點頭,老實下來,開始一筆一劃機械式抄寫,慢慢眼里只有一橫一撇之類的筆劃,倒真找到點感覺了——他平時工作起來,要處理的事千頭萬緒,突然干干這種機械式的簡單工作,確實挺舒服的。
他抄了一會兒,少有的沒計劃工作進度,平時他可不是這樣。他等手腕有些酸麻了才停下,轉頭看向白馬寧子,發現她也臨摹了大半觀音像了,而白馬寧子注意到了,低聲笑問道:“感覺怎么樣?”
“很好,確實感覺心里壓力少多了。”千原凜人實話實說,之前連續的工作,他也會有煩躁感,但又是冥想又是抄經文的,這么一套折騰下來,煩躁感幾乎消失不見了——白馬寧子至少是個好朋友,她真懂得替別人著想。
白馬寧子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又成了小瞇瞇眼,拿過他抄的經文細細看了看,稱贊道:“你的字很漂亮,很大氣,都說字如其人,千原君果然是個正直的人……我父親一定會很喜歡你,他的字和你差不多,你們很像。”
“他喜歡我,我也不會當和尚的。”千原凜人把丑話先說在前面,接著若有所思道:“經常聽你夸你父親,但很少聽你說起母親,你們關系不好嗎?”
白馬寧子笑了笑,沒否認,頓時千原凜人了然了,原來想娶白馬寧子,岳父不是關鍵,岳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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