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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寺在園藝上花過不少力氣,大片的珍珠梅、木槿正值花期,開得正盛,色澤淡雅,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香氣。啞口無言的千原凜人就走在花叢中的青石板路上,想來想去都無從狡辯,而且也不想狡辯——白馬寧子真的很聰慧,心思通透如同水晶,狡辯沒什么用。
他歪著頭看了一會兒白馬寧子,見她笑顏如花,雖然稱不上極漂亮,但那股子俏皮可愛勁兒,足夠讓什么珍珠梅、木槿、桔梗花集體黯然失色。
他就這么看了一會兒,尷尬竟然沒了,最后坦然承認道:“確實是我想多了,抱歉。”
白馬寧子沒有避開他的目光,聽到他說了“抱歉”才把視線挪開,輕輕搖了搖頭,含笑道:“不用道歉,千原君,我沒有生氣。”
頓了頓,她又給了千原凜人一個大大的笑臉,補充道:“你喜歡我,我很高興。”
她這么坦白,倒讓千原凜人不好意思起來,干咳了一聲:“這是我的榮幸。”
接著他陷入了沉思,是不是到了表白時間了?
和白馬寧子相處了這么久,不提種種前因,他覺得白馬寧子就是他想找的那個人。
簡單的說,他想有個家,想有個理想的伴侶,而理想中的伴侶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愛情?
不,他這種人不相信愛情。那或是荷爾蒙的作用,或是一時沖動,而激情從來經不起時間的考驗,憑著一時激情去做事,不會有什么好結果,放在結婚中性質也一樣。
他覺得婚姻幸不幸福,主要看四個字——相敬如賓。
這世上有一種人,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越是和你關系親密,她就越覺得一切理所當然,可以隨意發脾氣,可以肆意大吼大叫,而你要因為接受不了這種壞脾氣,略為躲一躲,她就會怨氣滿滿,認為你是個負心漢狗東西。
沒有人想找個這樣的妻子,純粹是給自己添堵,但偏偏很多人找了這樣的妻子,大概只因為識人不明,缺乏對婚姻關系的仔細思考,對婚姻從沒有過計劃——那些人結婚只是為了結婚,因為別人都結婚了,所以他們也要結婚,卻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需要什么。
但千原凜人考慮過,他是個非常有計劃性的人,他希望和妻子能夠“相敬如賓”,倒不是說在一起時大家非要客客氣氣的,而是能像朋友那樣相處——大家不會因為關系太過親密就肆意妄為,而為保持著最基本的克制,最基本的禮貌,體諒對方的感受,尊重對方的意愿。
換句話說,他希望能找個家教好一點的女孩子,有修養,有涵養,有素養,有教養,而他覺得白馬寧子就是這樣的人。
就是這匹白馬太野性了,停不住蹄子,太愛亂跑,那現在是不是表白的好時機?
把關系確定下來,然后把這白馬栓住?但她還沒有完成旅行心愿,現在表白,她能接受嗎?
或者該再等等?表白不該是進攻的號角,而該是決定性的一擊?
沒錯,這是人生大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白馬寧子已經走到九州島中部了,離完成她的心愿沒多少距離,那自己也用不著著急,完全可以再等幾個月。
更重要的是,要好好想想怎么把她拐到手的同時,避免自己也成了和尚——娶她還要繼承一間寺廟,這也夠讓人頭痛的。
千原凜人剛拿定主意,發現白馬寧子又在歪著頭觀察自己了,同時還輕笑著問道:“千原君,你決定什么事了嗎?”
“為什么這么說?”
白馬寧子輕輕用指尖摸了摸他的眉毛,笑道:“你拿不定主意時,會皺眉,這和普通人一樣,但下了決心時,你的眉毛反而皺得更厲害了,看起來特別嚴肅,有點嚇人——你剛才就下了一個決定,是關于我的嗎?”
千原凜人無語了,原來自己感情這么外露?還一直以為自己城府很深呢!
他不需要對白馬寧子隱瞞什么,實話實說:“我剛才在考慮要不要表白。”
“結果呢?”
千原凜人望向她,試探道:“我覺得還需要再等等,你覺得呢?現在合適嗎?”
白馬寧子也沉吟起來,片刻后笑道:“我不知道,我也有點喜歡你,如果你要表白,我大概會很困擾……我會認真考慮,但不知道結果是什么。”
頓了頓,她溫婉道:“你知道的,千原君,生活中不是只有戀愛……生命也不可能只為了某一個人。”
千原凜人默默點頭,和白馬寧子相處就這點好,她會把話攤開了說,大家不用猜來猜出,弄出一地狗血。
他笑道:“那我再等等好了。”
“我也會好好想想的。”白馬寧子很溫婉的笑,“錯過你,我也覺得很可惜,我會好好考慮清楚。”
“好!”千原凜人對這結果就很滿意了,但馬上開玩笑道:“多考慮一下我的優點啊,我人很好的。”
白馬寧子瞇著眼兒笑,輕輕點頭,她確實覺得千原凜人人不錯,懂得體諒別人,這放在曰本這個病態的社會中其實就很難得了。
他們說說笑笑,沒有一點討論人生大事的嚴肅勁兒,而且和寺廟清靜的氛圍完全不搭,惹得知客回頭看了好幾眼,但很快目的地就到了,他們被知客帶到了一間等待室里,緊接著廟主也來了。
這還是千原凜人來曰本這么久了,第一次正式接觸高級僧侶,忍不住仔細看了一眼,發現果然是有頭發的,曰本和尚頭上有毛——真是神了,曰本普通人禿頭一大堆,頭上光溜溜,和尚反而是有毛的。
白馬寧子的老爹該不能就是這形象吧?
因為是寺慶日,這位山室廟主穿著“正裝”,一身黑色的直襟,打著麻繩綁腿,脖子上掛著一圈桔黃色環形的布條,好像是從以前化緣時掛在脖子上的米袋子演化而來的,同時身上斜披著袈裟。
當然,這袈裟可不是傳統的那種“糞掃衣”,也就是牛嚼衣、鼠y衣、火燒衣、月水衣、產婦衣、神廟衣、V間衣、求愿衣、受王職衣、往還衣,各剪一塊而拼湊而成,再染成袈裟色(在印度是貧賤色),而一看就是名貴布料,光澤亮極好,明顯價值不菲——傳統的袈裟該是破破爛爛的,以示遠離貪愛執著,至少也該是粗布而制,但曰本明顯不管這一套。
衣服很華麗,人嘛,中年微胖的感覺,圓臉看起來倒很和善,但氣質也不像個得道高僧。
千原凜人正偷眼仔細觀察呢,白馬寧子端正了儀態,取出了父親的書信,恭賀寺慶之余,代父親不能趕來進行了誠懇致歉,而山室廟主禮義也是一板一眼,施禮答謝之余,接受了這份歉意。
等這套程序走完了,山室廟主才看著白馬寧子笑道:“五六年沒見,沒想到寧子醬已經長大了。”接著他轉向千原凜人,有些好奇地問道:“這位是……”
果然不是相親,這和尚自己來的,沒帶二兒子三兒子,自己就不該跟過來!千原凜人慚愧以小人之心度和尚之腹后,馬上自我介紹道:“鄙人千原凜人,是白馬小姐的好友,聽說今日是貴寺寺慶,冒昧前來祝賀,多有打擾了。”
山室廟主愣了愣,敲了敲額頭,遲疑道:“千原……是關東聯合電視臺的那位千原老師嗎?就是《Lemon》的詞曲作者?”
嗯?和尚也聽歌看電視劇?千原凜人困惑了,但馬上應道:“沒錯,是我。”
山室廟主馬上熱情起來,握住他的手,高興道:“沒想到是千原老師大駕光臨,真是太好了,《Lemon》那首歌的曲子非常精彩!冒昧相問,其中混音部分……”
這人和白馬寧子很熟,也沒和她多客套,直接把她丟在一邊不管了,拉著千原凜人的手就聊起了電子混音之類的話題,熱烈的整開了討論,直接把千原凜人弄懵X了——這和尚很專業,在流行音樂方面比他都強。
他覺得不太對,但來作客嘛,也沒法表示不想討論這個,只能硬著頭皮聊了十多分鐘音樂話題,但都這樣了,山室廟主還是意猶未盡,要不是今天來拜訪的客人太多,他不得不離開去見其他客人,估計想拉著千原凜人探討一天。
最后他親自把千原凜人和白馬寧子送到了門口,還誠懇邀請千原凜人有空時再過來,順便送了他一串本草寺的“VIP”念珠——憑此念珠,可以請廟主親自講經做法事。
千原凜人和白馬寧子原路返回,而千原凜人出了院子后,奇怪的回頭看了看,又向白馬寧子問道:“這是什么情況?”
這和尚竟然愛好流行音樂?不是愛好流行音樂不行,但這跟和尚放在一起……怪怪的!
白馬寧子笑道:“山室大叔是DJ啊!”
“對啊,他白天在寺廟上班,晚上是個DJ……他的寺廟是繼承的,他有兩份工作。”
千原凜人無語了,曰本的和尚真是種神奇的生物啊,自己以前沒敢考慮《朝九晚五:和尚愛上我》這部劇,還怕被曰本和尚圍攻(曰本有80的人是佛教徒,影響力很大),現在看看,自己真是想多了,估計曰本和尚根本不在乎這種事。
看著就不像正經和尚,而且好像也根本沒有正經和尚。
白馬寧子倒是挺習以為常的,估計她從小生活在寺廟里,這種兼職和尚見得多了,直接四處看了看,向千原凜人微笑道:“好了,千原君,正事辦完了,接下來咱們一起去參加修行活動吧?”
她現在和千原凜人已經很親密了,也不避諱什么,直接捏了捏他的眉頭,“你看起來狀態還不錯,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你很累,你該好好放松一下……這次見你,你眉毛沒有上次那么精神了,上次你還受著傷呢!”
千原凜人其實只要和白馬寧子在一起,就覺得算是休息了,一直很輕松,但白馬寧子想搞點活動,他也不反對。
他馬上贊同道:“可以,都有什么修行活動?”
白馬寧子微笑道:“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