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織夏紗平時總不正經,調皮又搗蛋,經常惹冬美生氣,沒事就捉弄雪里,對春菜也不放在眼里,日常也喜歡占小便宜,沒錢連翻身都不想翻,懶得要命,有錢才精神——簡單的說,這兩個小東西很混蛋,但她們很少哭,就算被打也是以干嚎為主,很少流淚。
其實福澤家的孩子大部分都很堅強,她們普遍好斗,從小相互之間就打得十分激烈,皮不是一般的厚,頭不是一般的鐵,作風不是一般的頑強,屬于流血不流淚的品種,流淚對她們來說是罕見現象——相對來說,心志最脆弱的反而是冬美,她是最愛哭的一個,但命運弄人,偏偏她是大姐。
北原秀次在福澤家呆了一年多了,打哭罵哭過冬美N次,但沒見過雪里、春菜、夏織和夏紗正兒八經流過一滴淚,而現在夏織夏紗卻哭花了小臉。
眼前這一刻,大概是她們人生中難得的認真時刻了。
她們跪在那里,長長的眼睫毛上掛著淚珠,巴掌大的小臉上有了淚痕,但表情堅毅又倔強,小嘴緊緊抿著,一個左腮上隱見小梨渦,一個右腮上淺現小梨渦,而這換了表情,她們猛然間看起來竟然很像冬美。
在福澤家,雪里繼承了父母長相上的全部優點,春菜繼承了父母長相上的全部缺點,冬美、夏織和夏紗則單純長得像她們媽媽。現在她們跪坐在那里,就像兩個年幼版的冬美,就算明知道希望不大了,還是要盡力爭一爭。
她們拿出了這種絕決的姿態,眾人一時沉默了。雪里猶豫了一下,首先開始退縮,向冬美試探道:“姐姐,你要不就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高抬貴爪就讓她們去吧!”
她屬于家里最沒主意的一個,性格也比較熱血,感覺都哭著下跪了,就放她們一馬好了。
冬美怒瞪了她一眼:“你說得輕巧,她們現在不懂事,等十年后后悔了,你負責嗎?”
雪里腦袋一縮,不敢吭聲了——她自己還準備以后靠吃北原家大米過日子呢,負不起那個責。
冬美轉向了夏織夏紗,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橫下了一條心準備拒絕她們——她決定的道路也許不是最好的,但絕對不是最壞的,大把的偶像過了保質期后沒有一技之長,最后淪落到陪酒女的事她也沒少聽說。
人生還是求穩最重要,只是北原秀次一伸手止住了她,表示有話想說。
冬美不高興道:“大家都反對的……”
北原秀次微笑道:“我只是想說兩句話。”
他現在代管福澤家,是可以一言而決,但這畢竟還是冬美她們的家,他肯定要重視她們的意愿——冬美雪里春菜一起反對,就算暗箱操作他也不想強迫她們更改意見。
這是一種尊重,但有些話他不吐不快,還是想說出來。
他沉吟了片刻后說道:“冬美擔心的有道理,但我還是想支持夏織夏紗自己去闖一闖……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她們有家人有朋友,就是在座的各位,而有我們這些人在,就算她們失敗了又如何?我可以伸出援手,冬美雪里也可以幫忙,春菜陽子和鈴木想來也一樣,沒人會坐視不理,而我們這么多人一起出手,彌補不了她們兩個幾年的空白期嗎?”
“她們想去做,成功了不提,她們圓了自小的夢想,失敗了她們受到的損失可以由我們共同分擔,這不就是家人朋友存在的意義嗎?人這一生難免都會遇到失敗,遇到挫折,而這種時候,不正是家人朋友該盡義務和責任的時候嗎?”
“我們是一家人,她們是家庭的一分子,她們想去做,我覺得該支持她們去冒一次險——很多時候,人生中最大的風險就是不肯冒風險。”
北原秀次語氣很溫和,依次看著眾人的臉,最后笑道:“這是我個人的一點看法,家庭存在的意義應該是家庭成員的堅強后盾,而不應該是家庭成員的約束——我們在她們下定決心時,考慮的方向應該是為她們分擔傷害,而不是阻止她們去冒險,你們怎么看?”
他說完后一時沒人接話,片刻后陽子坐在他旁邊才小聲道:“歐尼桑說得對,如果……如果將來我有能力,我會幫助織醬和紗醬的。”
就算她想和冬美搶北原秀次,她對福澤家還是很念舊情的。這些人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支持過她,福澤直隆名義上收養過她,她在被人欺負時,雪里帶頭,福澤姐妹一起將她護在身后過——如果她能做到,她愿意在適當的機會回報一下福澤家。
這是兩碼事,除了不能讓出北原秀次,別的都好商量。
鈴木乃希則無所謂,看在雪里的面子上,將來她照顧一下夏織夏紗沒問題,冬美是個見識淺的,一天就盯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小家子氣得要命,屬于井底之蛙,要換了她才不會像北原秀次這樣有商有量,早一腳把冬美踢滾蛋了——按我說的來,你理解不了是你蠢,反正得按我說得來。
冬美覺得北原秀次說得有道理,特別是那句“從不冒風險就是在冒最大的風險”讓她有點動搖了——現在拒絕,將來夏織夏紗過得不如意了,會不會怪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歪頭哼哼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道:“我還是反對,不過現在家里你說了算,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好了……只是給你面子,我可不是同意了。”
她嘴巴一向極硬,其實就是保留意見了,北原秀次了解這蘿卜頭女友的本性,笑了笑又望向春菜,而春菜用溫暖的目光回望了他片刻,低頭道:“我同意歐尼桑的意見。”
她心中十分欣慰,她很喜歡北原秀次的性格,對自己人總是這么溫柔體貼,十分寬容,盡量以說服為主,不像她大姐總是熱血一上頭,撲上去就一頓揍,強迫別人改變主意。其實她知道的,她大姐打完了人也就沒信心了,用不了三分鐘就開始后悔、患得患失,做了重要決定后,家里所有人都心煩意亂,根本人心不穩。
涉及人生大事上,家里還是需要一根定海神針,還是歐尼桑有一家之主的樣子。
雪里更沒意見了,在旁邊連連點頭道:“我會幫忙的。”
她感覺北原秀次說得話很合她心意,很像她媽媽能說出來的話,自己沒挑錯人——秀次是很好說話的,將來夏織夏紗沒有工作了,帶著她們一起吃北原家的大米,秀次應該不會生氣的,最多我少吃半碗就好。
她的姐妹情誼閃閃發光。
夏織夏紗喜極而泣,要不是北原秀次在,她們這次八成又沒戲——冬美一定會拒絕到底,她們跪求也沒用,再抗議幾句冬美就會大打出手,把她們打得從一樓滾上二樓。
她們跪坐好認真保證道:“我們一定會努力的,歐尼醬、大姐、二姐、三姐、鈴木姐姐、陽子醬,請期待我們的表現!”
“有這種信心很好,但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我們都是你們堅強的后盾。”北原秀次溫言撫慰了一句,然后又細問起了CBEE經紀公司的詳細情況——同意是同意了,但他還是得研究一下這是不是個拐騙兒童的圈套,這兩個小混蛋可別被人弄去當了包身工。
“歐尼醬,大姐,鈴木姐姐,就是這里了。”夏織夏紗一齊指著一幢黃白相間的三層小樓說道。
CBEE經紀公司要簽下夏織夏紗的心也不是很殷切,沒有登門拜訪,而是讓夏織夏紗通知監護人自行到CBEE的總部來商談,而她們帶的監護人就是北原秀次和冬美。
冬美有福澤直隆的全套私章,更是福澤直隆的家庭監護人,她蓋了章才有法律效應。鈴木乃希則是被捉來當參謀的,她對各種法律條文倒背如流,算是半個律師——當然,她身后還有專業的律師團隊,隨時能把合約的每個字摳出來研究三遍,但沒必要帶來,只要沒有大的合約陷阱就可以接受。
他們三人一起看了看CBEE的三層小樓,感覺也就幾十個房間的樣子,看起來規模也不怎么大,不過無所謂了,只要是正經公司就好,目前看起來還不錯。
他們一起進了門,在前臺報上了聯系人的名字——岡田淳。
很快岡田淳就把他們這一行人請進了接待室,但看著這奇怪的組合有些納悶——兩個高校生帶著一個國中生和兩個小學生……家長呢?
他是制作人,在網上看雪里新聞時無意間發現了她的兩個妹妹,結果順藤一摸瓜,看到這兩個小家伙自組了粉絲圈在賣照片,十一二歲的年紀竟然有數百鐵桿粉了,完全是一副野生偶像的作派,感覺有點培養前途,這才接觸了一下。
這不稀奇,CBEE是關中地區偶像制造工廠,一年要招5070人做為偶像候補的,多她們兩個不多,少她們兩個不少。
他是要見家長,北原秀次連忙把福澤家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福澤家目前是冬美在當家,有家庭仲裁廳出具的文書為證。
岡田淳明白了,對這種奇怪的情況也不在意,有法律效應就行,監護人幾歲不重要。
他馬上給北原秀次、冬美介紹起了要組建的偶像團體以及練習生合約,而且看在北原秀次、冬美年紀小的份上,說得還格外詳細,很有職業風范,至少看起來很干練也很誠實。
CBEE是要組建一個叫做“午安喵喵”的偶像團體,現在正在選拔成員,也就是選拔練習生,就算夏織夏紗參加了,也不保證能成為正式成員,在練習生過程中還要刷幾次人,最后留下的才是偶像——他把丑話說在前面,還特意強調了訓練的艱苦程度,免得將來被刷了這幫人找他來鬧事。
這偶像團的目標是地區偶像,活動范圍就在日本中部一帶,也就是關東關西一部分區域以及整個關中,別的地方不去,而練習生時期是沒有薪水的——夏織夏紗等上了國中才有資格打工,現在不行,按法律規定是不能給她們發薪的,但可以發營養補貼,她們每人每周可以領2500円拿去訂牛奶。
冬美臉色開始發苦了,一個月每人一萬円嗎?這不和沒有一樣嗎?
但上了國中能成為偶像后,就可以正式開展工作了。可以參加商業表演、伴舞伴唱、拍電視劇,拍寫真集,參加綜藝節目,而每賣出一份和她們相關的周邊,比如握手券、應援票等等,她們都可以分成——能賺多少錢,就看她們自己的表現了,粉絲夠多支持者夠多,還是很來錢的,但沒人喜歡,連生活費都成問題。
北原秀次聽得很認真,冬美也是聚精會神,鈴木乃希則翹著二郎腿在旁邊悠閑的喝咖啡——她身體好點了,開始嘗試過正常人的生活,最近對以前不能喝不能吃的東西興趣滿滿。
她以前慘到只能喝純凈水和淡茶,現在終于能喝咖啡了,但還是不能加奶,加了奶還是拉肚肚——乳糖不耐癥沒改善多少。
岡田淳詳細介紹完了,北原秀次感覺沒什么問題,這家經紀公司還是很正規的,又斜了一眼鈴木乃希,見這妖精也微微點頭表示合約沒大毛病,便又望向夏織夏紗,笑問道:“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要不要回去?”
要經過選拔,估計不會太容易,也不知道這兩個懶蛋怕了沒有。
夏織夏紗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了燦爛到了極點的笑容,腦袋互相一頂,萌萌噠的說道:“不反悔,歐尼醬!”
只要是公平競爭,她們不信有人能比她們還會賣萌!
從小練就的騙術,終于有發揮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