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技術方便了人們的溝通,似乎也給了大家一種很容易找到對方的錯覺。可我們忘記了,若是失了那份想要去聯系的心,再發達的科技也無法幫你找回那個丟掉的人。
宋朝自上次夜里上演了一出“來去無蹤”之后,便徹底在鄭瀟瀟的世界里消失了。當然,這個“徹底”的標準是在她再一次找到創信財富,并獲知宋朝已經離職的消息后才得以確認的。
鄭瀟瀟已經不記得她是如何走出了創信的辦公樓。她只覺得自己的兩耳“嗡嗡”作響,眼前滿是那一屋子陌生人向她投來的訝異目光,不,應該是嘲諷的目光。是呀,她確實值得被嘲笑。在這個二十一世紀——信息高速發展的新時代,她,鄭瀟瀟——一個畢業于“985”名牌大學的本科生,竟然被自己的男朋友如扔垃圾一般隨意丟棄,更重要的是,她連自己被拋棄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鄭瀟瀟已經能夠想象出來宋朝的那些前同事們坐在辦公室,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將她的遭遇拿出來當做笑料談論的熱烈場景了。
她跌跌撞撞地沖到了路邊,再也挪不動一步了,眼前鱗次櫛比的高樓,來來往往的車輛人流,此起彼伏的汽鳴使她感到陣陣眩暈。“是假的吧,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的腦海里不斷重復著這句話,不由地閉上了眼睛,蹲下身來,額頭緊緊地貼在雙膝上。黑暗似乎將一切都杜絕在外了,耳畔的嘈雜聲也逐漸離她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了天際
“哎,姑娘,醒一醒,你沒事吧!”當鄭瀟瀟感覺周身終于安靜下來,不再聒噪的時候,恍惚聽到了一個剛毅的聲音隔空傳來,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楚,她朦朦朧朧地意識到這是有人在呼喚她。是宋朝么?她在黑暗中努力辨識著,還不待確認答案,忽然,各種喧囂猶如開閘的洪水般再一次在她的身邊炸開了。她猛地睜開雙眼,一抹暖陽倏地直射進她的瞳孔,在她的視網膜上形成了一圈圈彩色的光暈。她本能地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才慢慢看清眼前這張俊朗的面孔——五官如雕刻一般,線條分明,尤其那雙濃密的劍眉格外矚目,將整張臉的英氣書寫得淋漓盡致,一席緊貼頭皮的烏黑短發無形中又給這張帥臉增加了幾分硬漢的氣質——這不是宋朝。
“你沒事吧?”對方還在焦急地向她問話,鄭瀟瀟呆呆地凝視著面前兩片上下翻動的朱紅的薄唇許久,“嚯”地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大馬路上。她頓時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迅速翻身站了起來。由于動作過于突然,男人后撤不及,下巴狠狠地撞上了鄭瀟瀟的腦袋。
“哎呦!”“啊!”他們倆同時發出了疼痛的呻吟,又幾乎同時望向了對方,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男人的笑聲很爽朗,感覺得到他是一個豁達且大量的人。鄭瀟瀟則是稍顯難為情地抿了抿嘴,盡管嘴角上揚的幅度微乎其微,但是那雙彎成了月牙似的眼睛已經流露出濃濃的善意。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連躬身道歉。
“沒事。”男人果斷地回復說,隨即擔心地問道,“你怎么暈倒了?用不用去醫院?”
“不用不用,我沒事。”鄭瀟瀟拒絕得同樣干脆。可當她迎上對方寫滿質疑的目光時,瞬間就沒了底氣,好像不拿出充分證據將這個男人說服,他就會強行將自己送進醫院似的,于是又趕緊補充解釋說,“可能早晨沒吃飯,有點低血糖。”
“低血糖也很危險,不能小視。”男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叮囑道,每一個字都落地有聲。那一剎那,鄭瀟瀟眼前竟然浮現出了老鄭的面孔。是的,以前上學的時候,她常常因為懶床而省略了早飯的環節,老鄭就是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反復警告她。鄭瀟瀟忽然覺得嗓子眼兒涌上了一陣強烈的腫脹感,眼睛也跟著酸澀起來。
“奧,我知道。”她微微點了點頭后立馬將眼瞼垂了下來,再次做了一個幅度更深的鞠躬,“今天謝謝你了。”
男人被鄭瀟瀟過于客氣的舉止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伸手想要制止,在即將觸碰到鄭瀟瀟胳膊的那一刻,他驟然想到,這樣貿然的接觸一個陌生女孩的身體不免有些失禮,于是及時改成了一個謙讓的動作,回應說:“小事小事。”短暫停頓后,又追問道:“你現在感覺怎么樣?真的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么?要不要找個地方先吃點東西?”
男人聽上去真誠又周詳地關心令鄭瀟瀟有了短暫地出神,那一瞬間,她真的想撲進他的懷里大哭一場。她不需要安慰,她只需要一點點溫暖,她太冷了,她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錐心的寒氣正被她的血液帶到了她身體的每個角落。她怔怔的凝望著男人的眼睛,足足有一分鐘之久,思維才再次恢復了運轉。“不,不用了。”她克制住內心的沖動,慌亂地回復說,匆匆把腦袋偏向一旁,努力忍住馬上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陌生人的問候將她的心境襯托得愈發凄涼了,剛剛因為昏厥而暫時被封閉的悲傷再一次肆無忌憚地漫延開來,甚至更加濃烈。
男人當然不知道鄭瀟瀟正在經歷著她人生中一場最艱難的感情浩劫,他只覺得眼前這個氣質恬靜又略帶羞澀的姑娘會莫名的帶給他一種歲月靜好的感受。他腦子里響起一個大膽的聲音:“留個聯系方式吧。”然而話到嘴邊,他卻露了怯,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因為他發現,這個女生的注意力似乎已經從他身上移向了別處,而且還有些急不可耐的樣子。“你有事么?”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奧,沒有。”鄭瀟瀟被突如其來的詢問嚇了一跳,胡亂應了一句,但隨后便反應過來,立馬改口說,“哦,不,有,我有事。今天謝謝你了,我先走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這么急啊。”男人望著著鄭瀟瀟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心頭閃過一絲懊悔。他朝空氣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慫貨!”
躲開了陌生的好心人之后,鄭瀟瀟并沒有走遠,而是在創信附近漫無目的地游蕩了整整一天。因為她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宋朝會不會是為了躲著自己,故意讓同事們對她說謊。她幻想著,也許等到下班的時候,她會在蜂擁而出的人群中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然而,她一直等到了天空如墨染一般,斑斕的霓虹燈亮了又滅,月亮在她頭頂走過了大半圈路程,卻仍然沒有盼來她期待中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