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醒的,我不知道,我只記得自己做了好長一個夢,其中大部分是關于珍的。夢中與珍分別那一刻竟然是那么清晰,我流淚了,哭得很傷心。我不清楚這世上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只會在夢里面流淚。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身體的感觀開始變得敏銳,我首先感覺到的就是渾身乏力,腦袋沉重得抬不起來,接著感到雙腕處一陣火辣辣地疼痛。我吃了一驚,這才發現雙手被反綁在背后,雙腳也被人用手指粗細的麻繩綁在了一起。我越發心驚,難道我被綁票了?可是我一沒錢,二沒才,誰會來綁架我?
我忽然醒悟,暗道:“這下糟了!肯定是土狗黃干的。奶奶的,怎么辦?怎么辦?”土狗黃就是我得罪了的那位道上大哥,“我不就在他很認真很嚴肅地唱歌的時候,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一下嘛,事情都已經過去那么長時間了,這混蛋還是不肯放過我么?”
我一時驚疑不定,環顧四周,整間屋子徒有四壁。房間很小,門是鐵門,墻壁至少有兩丈來高,而且只有一面墻開了一扇四四方方的窗戶,與其說是窗戶,倒不如說是通氣孔,因為小得實在連條狗都鉆不出去。這分明就是一間囚室,我的心一下子涼透了。
囚室里終年照不進陽光,發出一股濃濃霉臭味,嗆得我大聲咳嗽起來。忽然外面腳步聲響,一人走到門邊,撥開門上的鐵片,往里瞅了瞅,回頭說道:“這小子醒了,快去稟報教主!”另一人答應一聲去了。
我納悶起來:“教主?啥子教主?土狗黃改信啥子教了?不對啊,這瘟豬一口普通話,土狗黃好像沒有這么樣一個手下。”
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走了那人回來說道:“教主旨令,將他帶到大廳問話。”
先前那人悶不吭聲地打開門先走了進來,我還沒看清他的臉,突聽“嗆”的一聲,那人拔出背后的鬼頭刀,雖在暗室里,我仍能看到刀身所發出的寒光,一股寒流也從我的腳底升到了頭頂,我大叫:“你們要做啥子?你們為啥子要殺我?”
另一人也走到我身邊,與拔刀之人對望了一眼,似乎都在奇怪,說道:“這小子是四川人!”
拿刀之人道:“管他是那里人,趕緊動手。”舉起刀來,作勢欲砍。
我叫道:“你們教主要見老子,你們這些龜兒子敢抗命不遵?”
二人哈哈大笑,拿刀之人笑道:“瞧你這熊樣!豬腦袋,誰說我要殺你?”只見他反手挑斷我腳上的麻繩,我這才暗中大大地松了口氣。
另一人道:“好了,趕緊起來吧,讓教主等得不耐煩,你就會覺得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拿刀之人喝道:“少廢話!”抓著我的衣領,一把把我拽了起來。我晃晃悠悠地站著,呲牙裂嘴地活動了下踝關節,忽然又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我坐在地上的時候,并不覺得這兩人如何高,充其量也就一米七五的樣子,與我差不多,可是這一站起來,我怎么比起來就矮了一大截呢?
這時候也容不得我多想,因為我的脖子一涼,一把鬼頭刀已經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只好乖乖地走在前面。出得門來,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兩旁都是一樣的囚室,在大白天里,甬道里也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我激靈靈打了個寒噤,心想:“這他媽是什么地方?誰這么大膽私設這么大的牢房?”
整個牢房死氣沉沉,壓抑得我幾乎要大叫起來,我該怎么逃出去?那個啥教主又是個什么樣的人?除了我們的腳步聲外,我就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好不容易走到甬道的盡頭,又是一扇厚厚的鐵門,幾縷陰暗的光線從鐵門上方的縫隙透了進來,只見鐵門旁邊還擺了一張木桌,兩條長凳,桌上有一碟水煮花生,一壺酒。
拿刀之人突然喊道:“焦老大,開門!”
開鎖聲響起,門被緩緩拉開。天空陰沉沉的,我還是眨巴了幾下眼睛,才適應外面的光線。鐵門左右分別站立著一個大漢,手提鋼刀,滿臉橫肉,我吃了一驚。我并不是被他們的兇像所嚇著,而他們的裝束。只見他們額頭上一片頭皮剃得光光的,長長的頭發結成辮子拖在腦后,衣著就跟清朝時的古裝劇一模一樣——上身是黑色開衫,腰間系著一條黑色布帶,黑色長褲打著綁腿,襪子、步鞋子也均是黑色的。
我回頭一瞥,突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方才在囚室里看不清楚,這才發現后面兩人的扮相也是一樣。我捧腹大笑道:“你們道上的兄弟啥時候整成這個樣子了?最近道上的兄弟都開始流行向影視圈發展么?影視圈好啊,很有發展前途。”
我瞧了瞧前面兩人,只見他們冷冷地看著我,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他們越是嚴肅,我越覺得滑稽,又忍不住狂狂笑道:“大哥,你們裝成這樣,別人看見,還會以為是從動物園里跑出來的呢!”我徹底被自己的見解笑崩潰了,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
我脖子上又是一涼,身后一個聲音冷冷道:“你笑夠沒有?笑夠了就快走!”
我干咳兩聲,斂住笑容,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是收斂點好。我挪動步子,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眼珠子不停地打量著四周。這是一處山坳,四面都是山坡,只有一條羊腸小道通往外面。山坡并不高,但是相當陡峭,囚室建在這里,大概就是為了防止有人逃走。
我不禁犯難,暗皺起眉頭。費勁地走上坡頂,放眼望去,不由得一聲驚呼!只見右面是一片望不著邊際的汪洋大海,其間點綴著零星幾個小島。我長這么大從沒見過大海,可是我做夢也想不到大海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難怪自從醒來之后,便一直隱約聽到有驚濤拍岸的聲音,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看來腳底下是個更大的島嶼,那么,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會來到這里的?頭頂海鳥在不停地盤旋,我暗中叫道:“這下事情搞大了!除非變成海鳥,休想離開這里,我他媽還是個旱鴨子!完了,看來要在這里孤獨終老。永別了,我的愛人……”我想起了珍,忍不住淚眼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