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驀然哈哈大笑。
鄧炳春愕然以對,待我止住笑聲,忍不住問道:“副座使因何發笑?”
我笑道:“今日我交了鄧大哥這個朋友,難道不值得高興么?”
鄧炳春亦是哈哈一笑,似乎頗為激動地道:“副座使肯當屬下是朋友,屬下真是三生有幸!”
我心頭罵道:“婊子養的!”伸出右手做邀請之勢,盛情道:“快請坐,快請坐。”
鄧炳春一直站在我側面,見我力邀,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道:“屬下不敢,屬下身份低微,豈敢與副座使同坐?”
我板著臉道:“你不肯與我同坐,那就是不把我當兄弟了?”
鄧炳春雙手亂搖,道:“副座使言重了,既然副座使如此說,那屬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側著身子坐了下來。
我哈哈笑道:“這才夠兄弟嘛。”
鄧炳春亦跟著嘿嘿奸笑了兩聲。
我心中罵遍了他十八代祖宗,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鄧大哥,你可知宮里鬧出什么刺客沒有?”
鄧炳春一呆,道:“什么刺客?”
我呵呵干笑道:“哦,我在外面聽聞有人將對太后不利,因此有此一問。”
鄧炳春皺眉道:“有這等事?是什么人想對太后不利?”
我沉吟道:“什么人呢?對了,那為首的好像是……好像是姓韋的,具體叫什么、是何人,我就不清楚了。”
鄧炳春目中寒光一閃,冷冷道:“莫非是他?”
我暗中一笑,立即問道:“是誰?”
鄧炳春道:“若我猜得不錯,此人應該就是韋小寶。”
我睜大了眼,道:“韋小寶?就是那個殺死鰲拜的人么?他有何能耐敢對太后不利?”
鄧炳春點頭道:“不錯,正是此人。據說此人十足是個無賴,卻深得皇帝寵幸,目前正是皇帝身邊的一大紅人。”
我哦了一聲,道:“此人為何欲對太后不利?”
鄧炳春重重一哼,道:“這韋小寶知道了太后的秘密,太后早就想除掉他,只是還沒得手,沒想到他倒狗膽包天,暗中與賊人勾結,謀害太后。”
他臉色越來越陰沉,咬牙切齒道:“此人不除,終是心腹大患!”
我點了點頭,神色鄭重地道:“不錯。”
鄧炳春突然站起身來,道:“副座使請隨我來。”言罷向里屋走去。
我心頭一跳,暗道:“莫非龜兒子想對老子不利?老子適才那番話,龜兒子應該不會識破吧?”我雖然有些擔心,卻也并不害怕,當下跟著走了進去,只是暗地里凝神戒備。
鄧炳春進了屋直接朝床邊走去,只見他從床下面拖出一口大木箱來,打開箱蓋,里面竟是幾套宮女服。
我恍然,書中寫得明白,鄧炳春死的時候不正是穿著宮女服么?
鄧炳春回身笑道:“要進宮,就靠它們了。”
我哈哈一笑,豎起大拇指道:“好辦法,虧得鄧大哥想得周到。”
鄧炳春笑了笑,道:“太后不方便出宮,只好委屈副座使隨屬下進宮一趟。天黑以后,咱們便往宮里去,太后那里還有許多重要事情與副座使商議。”
我笑道:“好說,好說。”
我挑了一件比較合身的宮女服比了比,自覺好笑。鄧炳春又給我講了講進宮的細節,說著說著已是掌燈時分,二人勿勿吃了些糕點,換上宮女服,畫上宮女妝便從后門出門。
出得門來,是一條幽靜陰暗的小巷子,門外面早就停著兩乘轎子,轎夫便是白天所見的那個幾大漢。大漢們見我們出來,立即掀開了布簾。
我一頭鉆進頭乘轎子,剛坐好,轎子便晃晃悠悠被人抬了起來。
此間確實偏僻,轎子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我的頭都快轉暈了,幸好此地離皇宮不遠,小半個時辰轎子便停了下來。
我跨出轎子,左右掃視一遍,只見左前方不遠處蹲伏著一只巨型怪獸,正是那氣勢磅礴的皇宮。
這時,鄧炳春走了過來,低聲道:“到了。”
我心道:“廢話!”卻并未出聲。
那兩乘轎子在我們出來之后,便從來路先后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了。我整了整長長的宮女服,感覺頗為別扭。整理妥當,忽見迎面走來一人,卻是太監裝束。
我心頭一跳,向鄧炳春瞧去,卻見他向那太監含笑點了點頭,沙啞著嗓子對我說道:“這位是董金魁董公公,自己人。”他嗓子本就如破鑼,這一沙啞聽著直叫人汗毛倒豎。
我皺了皺眉,朝那叫董金魁的太監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董金魁瞧了我一眼,細聲細氣地道:“跟我來吧。”轉身向皇宮走去。
我和鄧炳春趕緊低著頭跟在他身后。
從進到宮里直到慈寧宮倒是無驚無險,進宮門時雖有官兵盤問,但董金魁兩句便打發了,可見此人在太后面前能說得上話。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董金魁后面不敢抬頭,連從哪個宮門進的都不敢看上一眼,一路上心撲通撲通跳個不止,到了慈寧宮才算靜下心來。
曾幾何時,我也到過這里游玩過,還拍過照,可那時的境況跟現在,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董金魁將我們帶到慈寧宮外,便自行離去了。鄧炳春之前混進來過,對這里還算熟悉,領著我便往里走。
進得里面,只見一個頭頂鳳冠,身披錦衣的華貴婦人高坐在鳳椅上。我細細瞧去,只見她柳眉鳳眼,丹唇紅腮,雖已年過三十,但風韻猶存。尤其是她那不怒自威的高貴氣質,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不可仰視的感覺,果然非一般女子可比。
我心下暗忖:“這毛東珠做了好些年假太后,氣質倒是練出來了。”
那太后一雙鳳眼精光閃閃,也在不停地打量著我。
這時,一個宮女提著一個包袱進來,那太后道:“蕊初,東西放下,你可以出去了,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進來。”聲音清冷,仿佛來自九重天。
那叫蕊初的宮女福身道:“是。”將包袱放在桌上,又福了福身,輕輕地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鄧炳春正欲開口說話,太后忽然指著我喝道:“大膽!見了本宮,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