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
蘇幕遮
鳴翠谷,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出名,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熱鬧。
淺溪兩側、山谷林里,到處都是人影,腳步聲與話語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朝廷的神衛軍封死了數十里溪谷的兩頭,凌厲的劍光與沖天的法寶光毫在天空里交相暉映。
這里已然變成了禁地。
至少有數萬名軍士、民夫在兩百里方圓的山野里尋找著哪怕最細微的痕跡。
清天司官員則是在最關鍵的幾處地方查探。
溪畔的道觀廢墟里,山谷深處某棵野樹下,到處都能看到官服。
魏成子的尸體還擱在那棵野樹下,雙目緊閉,冰冷如石。
無論在修行界還是朝歌城,他的地位都不低,如今卻曝尸荒野半日無人理會。
因為這件事情實在太大,沒有人敢移動尸體,破壞了線索。
不談冥界妖人忽然出現背后隱藏的陰謀氣息,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震驚整個大陸。
中州派的元嬰長老設局暗殺青山宗的神末峰主。
以趙臘月現在的身份地位,她被刺殺,再怎么重視也不為過。
更關鍵的是,朝廷必須表現出無比重視的態度,因為所有人都很擔心青山宗的反應。
做為被邊緣化的清天司官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案子,施豐臣當然要被推到最前面來。
他收回落在魏成子身上的視線,走到崖邊望向漸有萬點燈火亮起的山野,沉默不語。
趙臘月居然沒有死。
不老林的刺客卻死了,死在了多年不曾踏足大陸的冥界妖人手下!
那名刺客竟然是中州派的長老!
局勢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這件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復雜無數倍。
施豐臣覺得在遠方的山野里有雙眼睛正在看著自己。
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
他的身體漸漸發寒。
朝歌城里。
井九站在窗前,看著靜靜躺在手里的弗思劍,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暮光照耀下,弗思劍更加艷紅,就像是剛剛殺了人。
在最危險的時刻,趙臘月切斷與弗思劍的聯系,讓它回朝歌城向青山同門求援。
弗思劍把劍書傳至西山居,完成了使命,不知往何處去,自然循著氣息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那一刻,他知道趙臘月出了事。
但以他現在的境界與馭劍速度,就算趕過去也來不及,所以他沒有去。
那一刻后,趙臘月或者活著,或者死去,他都不用再去,只需要等結果就好。
書架后方的墻壁悄無聲息移開,鹿國公從里面走了出來,神情嚴肅,鬢角殘著汗水。
他走到井九身后,稟報道:“峰主已經送回趙府,金供奉親自看守,其余人已經回了西山居。”
以冷靜低調著稱的他,在太常寺知道這件事情后,也是驚的很長時間沒有說出話,趕緊進了宮。
不是因為趙臘月與井九的關系,而是因為趙臘月的身份以及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青山宗如果不能保持冷靜,中州派會有怎樣的反應?修行界大風一起,朝廷如何能靜?世間萬民又能如何?
井九沒有說話。
他站在一片血光里。
鹿國公不知道那是弗思劍發出來的紅光,以為是窗外的夕陽。
看著井九的背影,他覺得莫名緊張,下意識里腰更彎了些。
在他的認知里,井九應該是木牌主人的傳人,還很年輕,境界實力也不是太高。
但不知道為什么,井九就這樣安靜地站著,他卻感覺到極大的精神壓力。
井九說道:“沒事就好,你先回吧。”
鹿國公不敢多言,行禮后從地道離開。
井九離開窗前,雙手微振,弗思劍重新變回劍索,再落在手腕上變成手鐲。
他走到書架前,取下鐵劍背到身后,離府而去。
趙府燈火通明。
街上沒有人影,緊張而肅殺的氣氛卻濃郁的仿佛實際存在。
不知道有多少朝廷高手隱藏在暗中,當然也少不了青山宗的弟子。
井九走到趙府門前,踏上石階,街道暗處的氣息微有變化,然后迅速回復平常。
府門被推開,一名管事帶著警惕與畏懼的情緒看了他兩眼,說道:“今日府上有事……”
話沒有說完,他看到了那張臉,想起三日前別園那邊的傳言,神情微驚,趕緊讓開道路把井九請了進去。
趙府里很安靜,丫環與下人們應該都被命令留在各自房間里,看不到人,也聽不到平日經常聽到的笑鬧聲。
來到最深處的小院外,那位管事退下,井九走了進去,看到了一個矮胖男子。
那名矮胖男子穿著一件金衣,在夜色里閃閃發光。
當然,就算他沒有穿這件衣服,依然金光萬丈,因為他的氣息足夠強大而且光明。
井九知道此人就是皇宮里的金供奉,前兩次沒有在皇帝身邊見到,但聽皇帝提起過,據說對皇族忠心耿耿。
看來這位金供奉的境界實力確實不錯。
今夜他來給趙臘月當保鏢,是皇帝想要表達自己的態度。
當然,井九知道這也說明皇帝肯定開始懷疑某些人。
井九沒有理會此人,望向迎出來的趙臘月父母,微微點頭致意,視線在趙母臉上多停留了片刻,便走進了房間。
西山居的氣氛比趙府更加緊張,更加壓抑,死寂一片,雖然房間里有那么多人。
南忘坐在椅上,臉色寒若冰雪,沒去趙府的青山弟子全部在場,神情嚴肅。
和國公代表朝廷前來,從正午到此時便一直沒有離開過,隨他一道前來的還有位果成寺高僧。
這個人選很有意思,因為這位高僧乃是果成寺律堂首席,與青山宗的關系比較親近。
清天司指揮使從鳴翠谷趕了回來,神情凝重入內,向著四周抱拳行禮,把最新的情形匯報了一遍,又說道:“用從宮里借出來的天紋鏡再次做了確認,殺死魏成子的確實是冥火,而且層級非常高,別的后續還要再查。”
南忘面無表情說道:“這不是我想聽的話。”
和國公趕緊說道:“金供奉親自守著,峰主必然無事,朝歌城安全的很,至于查案,清天司也一定會用心做事。”
南忘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說道:“想害我青山峰主的兇徒是你們中州派的長老,誰不知道中州派與朝廷的關系?神衛軍里有多少云夢山的外門弟子?如果我沒記錯,這位指揮使也是中州派弟子吧?現在你和我說朝歌城很安全?至于這案子,交給清天司不就等于交給中州派自己?那還查個屁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