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想問是不是我姑姑與那黑衣人有關聯？絕無可能！”秦紫苓使勁搖搖頭，“其實自從我來找到我姑姑，我便已經偷偷查過了。姑姑她多年前在苗疆，距離溪云山何止萬里，彼時根本未曾有過瓜葛。自從回到水川，她便隱居起來，潛心研究各種毒蠱，這次來斷頭谷，便是她隱居之后第一次離開水川。”

若真是如此，那俏毒姑便不可能與黑衣人有關了。這樣最好不過。何況這是秦家妹子親口所說，還能有何疑問？周少白心道。

“你們那蟲卵有何作用，帶回去孵化嗎？”周少白好奇問道，“這么大的蟲子可不好隨身攜帶啊。”

秦紫苓白了他一眼：“就會故意裝傻。”

她瞧瞧周遭，早就不見其余人，便湊到周少白耳邊悄聲說道：“此事我只說與你一人知曉，萬不可告訴旁人。”

秦紫苓吹氣如蘭，周少白只覺得耳邊的麻癢與二人藏身蓮池畔的石縫中時別無二致，心動之余，當即點頭許諾道：“我絕不會告訴旁人。”

“好，其實我知曉周大哥不會說出去，但是我喜歡看你認真許諾的樣子，才故意那么說。”秦紫苓莞爾一笑，狡猾地眨了眨眼睛，這才說道，“這獵首蟲的蟲卵是棲霞山要的，姑姑不過是幫人而已。”

“棲霞山？”周少白登時想起了牛半仙，“棲霞山不是修道的名門么，卻要這種妖蟲的蟲卵作甚？”

秦紫苓壓低聲音說道：“我也很是疑惑，所以偷偷聽了棲霞山的道人與姑姑的交談，原來這其中還有甚多古怪之處。棲霞山似乎在秘密煉制某種神丹，正在搜集各種珍奇，以便煉制行元。”

周少白奇道：“行元是何物？”

“哦，我聽姑姑說，棲霞山把用來煉丹的材料叫做行元，只因天地萬物，皆不出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之元，便為行元。棲霞山想用各種珍奇煉制行元，再用來燒煉仙丹。”

周少白搖搖頭：“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只因為溪云山走的路子與棲霞山完全不同，棲霞屬意外丹，溪云屬意內丹，道家又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所以溪云山平日中關于棲霞幾乎無人談及。周少白只知道棲霞是外丹門派，道術劍法皆精，此外便一無所知。

“周大哥未曾聽說很正常，這些都是棲霞山門派之秘，我姑姑若不是與他們素有往來，也不會知道這些。”秦紫苓繼續低聲道。

“為何棲霞山會請你姑姑來搜集這些呢？”周少白很是不解，“門派之秘不是應該嚴加保密么？”

“術業有專攻啊，棲霞山的道士們是修道的，不是馴蟲養蠱的，更不是無所不能。比如找這些蟲卵，你覺得他們能辦得到么？更不要說還有比這獵首蟲卵更難以得到的材料呢。”

聽了秦紫苓如是說，周少白啞口無言。他們幾人在溪云門年輕弟子中已是出類拔萃，但是面對蟲群卻也無法自保，所以棲霞求助外人，由此來看，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過，你姑姑那樣的性子，居然能棄隱外出，為他人尋物，看來這棲霞山一定是誠意滿滿。”

秦紫苓卻嘆口氣說道：“并不是如此，其實這是一樁交易，姑姑只是要延續壽命罷了。”

周少白奇道：“延續壽命？這是怎么一回事？”

“你有所不知，配毒煉蠱，本就極易傷及自身，更何況……唉。”秦紫苓欲言又止，眼神戚戚，似有淚光。

周少白趕緊問道：“你若有話，盡管說來，我定能辦到。”

秦紫苓搖搖頭：“我只是感懷姑姑際遇，她秉性極好，只可惜遇人不淑，害她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周大哥，你看我姑姑，該是什么年紀？”

周少白一怔，心想，若是只看俏毒姑面容，該是雙十年紀，但她一頭銀發，卻又該如何說？莫非也是像慕姑娘的師父靈夢主持一般，年紀很大，只是瞧起來年輕？

于是說道：“應該過了知天命之年。”

秦紫苓嘆道：“當真看起來那么老？其實姑姑她今年不過二十有四而已。”

“竟然如此年輕？那為何卻是滿頭霜雪？”周少白驚問道。

秦紫苓又是幽幽一嘆，說道：“姑姑她本來是個很愛笑的姑娘，有點像玉姐姐那樣的性子，我小時候曾經見過她一次，那時候便覺得她一定是這個世上最美的人。可惜，自古紅顏多命薄，姑姑她若不是靠著棲霞山的九轉回環丹，也撐不到今天。”

“到底是何故？”周少白很是訝異，這么年輕卻要靠丹藥續命，必定遭受了極大的變故。

“我只聽姑姑喝醉后偶然談及幾次，但是她那時都是神志不清，所說之語支離破碎，不成章句，只能聽出她是為情所傷。”秦紫苓說道，“所以姑姑甚是討厭男子，其實今番你能得救，多虧了慕姑娘。”

周少白奇道：“此話怎講？”

“若是你一人困在蟲穴之底，姑姑定然不會出手幫忙。只因地下所困之人有一人為女子，姑姑才會出手相助。”

周少白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居然是沾了慕姑娘的光才得救的，否則還得待在幽暗之中，靜待大限到來。

“你姑姑喜歡過的那人到底做了怎樣的事情，才能讓她變成如此性情？”周少白很是感嘆，“才二十來歲，連一頭青絲都化成霜雪了，真是讓人動容。”

“呃……其實她的白發并不是為情所傷所致，而是因為一種蠱。姑姑給自己和那人，分別種上了那蠱，那蠱的名字叫絕情蠱。”秦紫苓嘆道，“姑姑她曾經深愛那個人，甚過愛惜自己的性命，可惜后來那人先負我姑姑，于是因愛成恨，反目成仇。到了后來，那人甚至遠走天涯，對姑姑避而不見。但是姑姑卻早在他離開之前，便在他身上種下絕情蠱，與此同時，也在自己身上種下絕情蠱。”

周少白愕然問道：“這絕情蠱有何說法？為何要二人都種下？”

“絕情蠱并不是最陰毒的蠱，而是最絕情的蠱。”秦紫苓眼波哀愁，嘆息著說道，“巫蠱之術中，多的是不傷己身，便可除掉對方的毒蠱，但是這絕情蠱，傷人之前必先傷己，若非因愛成癡，因癡生恨，絕不會有人用起。”

“姑姑給自己和那人分別種下了絕情蠱，此后無論那人身在何方，只要姑姑催動咒語，她自身體內的本蠱便會發作，與此同時，那人體內的分蠱也會發作，據說絕情蠱發作起來的痛苦猶如萬蟲噬身，身在煉獄一般。”

周少白聽了，只覺得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