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國家墓地僅僅為國捐軀者才能入住,平日里,公墓上不能說人流如織,也是不少,而五天時光,匆匆而逝,今日,一片寂靜,公墓臨時性封鎖一小時
五十個穿著筆挺軍服的軍人列隊,肅立不動,還有上百人的送葬隊伍,其中一個,穿著禮服,這禮服是朝服,似乎幾百年前的時光倒流。
這是盧侯的使者,在宣讀著冊封。
盧侯令喻:“夫褒有德,賞有功,古今之通義也,禁軍千戶,上校紀江,勤勞國家,守職秉義,宜加增贈,以安幽泉,可贈虎中將軍。”
此命用絲綢織成,紅色底,黃字,蓋有盧侯之印,最后還有朝廷的半印。
無論在場的人有多少心思,在此刻,一切都不知不覺置之腦后,當禮器響時,所有人響應,或鞠躬,或行軍禮。
特別是軍人,儀仗沒有藻飾,但別有一種精悍,這時都舉槍,“啪”的對天開槍鳴禮。
此刻,哀聲漸轉低沉,回轉數次。
“鏘!”最后軍官舉起軍刀,刀尖斜指蒼穹,閃光從鍔處溯身而上,直抵刀尖,讓墓碑閃著金字。
“禮成!”
上校隆重葬禮結束,大人物都漸漸退去,只剩下幾個軍官。
一個中年上校,神態有點僵硬,面容堅定,他沒有說話,對侍從官說:“給我一杯酒。”
侍從官似乎早有準備,拿過酒瓶,給倒一杯火紅的酒,這是一種軍人愛喝的酒,味道比酒店里賣的要濃烈得多。
“聽到這消息,我幾天沒有能好好入睡。”上校說著:“有時我朝窗外看,看到熟悉的警衛員,似乎你就要登門一樣。”
“不過軍人戰死本是本分,你去了,盧侯又少一員干將。”
“以前,你說你是術師,不肯喝酒,今天,我得敬你一杯!”說著,上校有一秒時間,他意志崩潰了,傷感和惋惜明顯表現在面容上,接著,神態立刻復原了,他徐徐將紅色的酒,灑在墓碑前。
接著,他握緊了酒,看向侍從官。
侍從官又給他倒了一杯,然后上校一口飲盡,將酒杯摔了,提了一個問題:“對虎中將軍遺囑,怎么樣處理了?”
侍從官回答了這個問題:“虎中將軍的遺產,按照遺囑處理,不過其紀宅,有不少機密,已經回收處理。”
“其子紀倫,本是術士,授少尉軍銜。”
上校聽到這個,沒有流露任何感情,僅僅沉默了幾分鐘,說:“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你們任何人插手這件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
說罷,上校站了起來,別的人都跟著站了起來。
紀江的事,就這樣結束。
看著上校遠去,配帶著少尉軍銜的姜山,突用手砸在一顆樹上,留下了血痕:“為什么,他怎么可以,上校一輩子都為這帝國出生入死。”
這自然說的是紀倫。
一個少校沒有說話,默默的看著入土,良久才說:“畢竟他對不起自己的兒女。”
“可這是他的父親,再怎么樣都必須來,而且,有國才有家。”
“哪怕他腳不方便,可以輪椅推著來。”
又一陣沉默,少校吩咐:“我知道上校待你和兒子一樣,但不管怎么樣,此人繼承了上校的血脈和力量,甚至……”
“你必須去保護它,就和保護上校一樣。”
姜山行禮:“是!”
但等少校離開,姜山又一拳打在樹上,血流淌而下。
紀倫瞇著眼,走出醫院底樓大門,黃醫生和費護士、護工老張都出來送別,黃醫生告知紀倫一些事,原來配給父親紀江的司機據說已回軍方述職,車子也開走,是要撤回去了。
費護士更小聲說:“小郎要有個心理準備,軍方對紀府,也許……不會維持原本的待遇了。”
“嗯。”紀倫隨意應了聲,看向身后:“我姐姐呢?”
“小郎,來這——”
勤務員苗輕云喊聲在大院子外的小車上傳來,她倒還在,招呼紀倫過去,紀倫就看見了輪椅上的紀相思,女孩眼眶紅紅,不知道她有沒有哭過,氣氛有點不對。
紀倫不由看向苗輕云:“你都說了?”
苗輕云點首。
“別怪輕云阿姨,是我問出來……她解釋不了媽媽為何沒親自來接我們,追問下去后,更編不出媽媽這一年生活細節……”紀相思頓住聲,哽咽:“弟弟,我們沒有媽媽了……”
紀倫張了張口,想說些對不起,自己來得晚了,都說不出來,親人悲傷,比自己的悲傷更能沖擊心防。
“這個家,就只剩下我們了……”少女轉動輪圈,椅子停在紀倫面前,她仰首:“我們下午,去母親墓前走一走吧……你推著我去,好不好?”
紀倫注視著她,點首:“好。”
兩人默契地都沒提起父親紀江,沒有了這個人一樣……確實也沒有了,紀倫不確定姐姐知道了多少事,但里面發生的故事,她必然是不知道,以后某個下午,紀倫可以慢慢說給她聽——在確定她能承受得住后。
臨上車的時候,黃醫生叫住紀倫,語氣誠懇:“你費姨剛剛說的對,你父親紀上校,生前耿直無私,很得罪了一批人,他們奈何不了上校,現在上校走了,自會有小人卡一卡你們的烈士遺孤待遇……但是,紀倫你記住,你能擁有的并不是只有黑暗,影子一面是陽光,世界很大,永遠有著同樣心懷理想的人。”
紀倫安靜聽著,點首:“謝謝黃醫生……你說的很對。”
上了車,紀相思轉首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她聽到弟弟輕輕說:“但那種人,不是我。”
“嗯?弟弟怎么了?”
“沒事,輕云姐,開車吧。”
車子一路開下山,穿過小鎮的十字路口,才發現并非去往父親上校府邸,而是之前父親給母親買的一套房子。
路口并無電訊紅綠燈,設計規劃沒能趕上人口,導致上下班時間甚至有些擁擠堵車,等著路口的黑皮交警在指揮,紀倫覺得這大概算是原始的紅燈。
駕駛座上的苗輕云解釋:“這套是……你們進了醫院不久,上校和夫人吵了一架,分居后,夫人在學校教職工系統得到的分配房,面積是挺大兩層小樓,帶小花園,但是清水房,夫人自己出錢簡單裝修、增添了家具,也夠得一家三口之用,但配上人員是不夠,她去世后是轉到相思的名下——你是姐姐。”
紀倫對此沒意見,只看向一面街道:“他的房子呢?遺囑上有一座,還是說我記錯了?”
“小郎也是有一套繼承,但位置變了,不是原上校府邸……而是大人用自己積蓄買的私宅,沒放家具,還在搬遷當中——軍方派了一隊士兵來幫忙,現在舊宅還封鎖著不讓人進,新宅正在搬進家具,大概要半天時間。”
紀倫對力量敏感,留意的是‘軍方封鎖’,腦中直接就翻譯成‘銷毀證據’,很明顯,父親在進行的試驗不僅僅圣嬰神子,還有一些成果內容,都由軍方收回……對此,沒有情緒,那些內容不重要。
父親真正的杰作只有一個,就是自己。
“我們先去你母親……哦,去相思寓所里休息一會,你們安頓下來,再去新宅看一看。”苗輕云說著。
姐弟兩人自無不可。
到中午時,苗輕云又帶姐弟兩人去看了新紀府,確實有一隊士兵幫忙搬家具過來,按照一個女勤務員的吩咐安置在房間里,只聽她說:“這些是小姐家具,她住一樓這間,小心別碰掉了漆……”
聲音有些綿綿,但邏輯清晰,紀倫不認識這個年輕女孩,稍觀察,也是輕云姐一樣的利落軍人風格,于是大抵明白,轉首看看自己的新房子,同樣二層,比母親的寓所要大一倍。
新宅面積比之前上校府邸應是縮水不少,也不豪華,大概配得少校水準……很明顯,紀江上校過于清廉,不懂得撈,加上戰利品一輩子積蓄也不過如此了。
實際來說,紀倫確定自己只要有母親遺產,三年就能賺到父親這點積蓄……還是往寬松了說。
“其實,你們父親留下還是有些好東西。”苗輕云輕咳一聲,介紹一些特殊各國風格華麗小擺設,甚至包括浸透血腥的東西,雙管黃金手槍、白銀長劍、一根奇怪的長長血色獠牙……倒吸引了姐弟的興趣。
紀倫檢查了一下雙管的黃金手槍,遺憾是鍍金,再拆開結構看看,是真貨,這并不是純粹藝術品,彈夾里也是填裝手槍彈,但刻著各種奇怪花紋,心忖這個世界的火器似乎走上一條歧途……隨手遞給姐姐:“遺憾沒有黃金子彈,普通手槍彈,后坐力小,女孩子防身用不錯。”
“這是獵魔槍……歐陸神官常用,但只有弗蘭斯皇帝老近衛軍才會鍍金……炫耀他們的財富與光榮、自信……用黃金裝裱手槍就罷了,已夠吸引敵人了,弟弟你還讓人用黃金子彈炫富?有錢也不是這么用啊……”輪椅少女搖首說,推了彈夾檢查一下,又插回去,真的收起來,藏在了她的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