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倫知道她會用槍,五六歲時就偷過警衛手槍玩,但遺憾打出去第一發是空包彈,就手腕脫臼,被發現收繳了……很顯然紀上校夫婦清楚女兒的危害力,提前做了防備,而小相思以這次失敗為恥,努力改進了她的軍事知識與技能,不再亂碰自己不懂的東西,那又是后話。
這時紀倫檢查了一圈,紀相思就跟著報出它們歷史:“這把白銀劍不是普通白銀,而是殷伽帝國……就是我們祖先東渡去殷洲那支,你看它的劍脊上刻著是殷文……方塊象形文字,眼熟吧?”
紀倫怔怔:“殷伽……印加?東渡殷洲?殷文?”
“商朝文字啦,笨蛋弟弟不好學歷史。”紀相思舉起白銀劍,放在紀倫肩膀上,她是一個女王對騎士授勛那樣,露出個狡黠笑容,又說:“教你辨認,這是山,這是海,這是示……示也就是古語的‘神’,意思是山海神劍……祭祀用的禮儀劍,你看它的劍鋒模擬羽毛,劍柄鑲嵌黑曜石……寰球上最黑的天然物質,不值錢,但具備象征意義,它是一雙眼睛,有點類似咱們古代傳說中的湛盧,上蒼的黑色眼睛……配合羽毛,是對它們祭祀傳說東渡的羽蛇神描述,那它的更早原主,應還不是殷伽。”
紀倫聽得一怔……寰球?還有殷洲……見鬼了……總覺得這個世界哪里不對。
“總而言之,弟弟你只需要知道這是對昊天祭祀一個變種,這柄白銀劍呢最早屬于殷伽帝國之前的一個中殷洲帝國,可惜更多文化我們無法窺探,殷伽帝國毀于斯潘亞帝國殖民者的詭計誘騙,皇帝被劫持做人質敲詐勒索,引發內亂和疾病流行,祭司們死于屠殺,文字典籍燒毀以毀掉自古以來的原主證據……現在剩下的殘余縮在偏遠山區,可能撐不了多久了……那些是我們的遠方族人,和我們同樣命運……”
紀相思嘆了一口氣,她是通過書本、外學學習和各國報紙博覽知道世界上在發生什么,但列強殖民寰球各州、大勢并不是她一個小女孩能逆轉:“所以說這柄白銀劍最近的上一任主人,大約是……嗯,斯潘亞的軍官。”
“哦,不實用……”紀倫毫不可惜丟在一邊,又拿起別的小物件:“這個呢?”
“血色獠牙,一掌長,不屬于象牙類,食肉動物,它的體型應該很大,有點是劍齒虎……但布列艾坦百科全書中介紹這類劍尺哺乳動物應早就滅絕了,博物志里也沒聽說過……奇怪,看不出是屬于什么動物……可能是神秘種,等等在以前偷看大人繳獲的某個神官日志里提到過……”紀相思附身打開她的小皮箱,拿出一本銀色封皮的日記本翻。
“血族。”紀倫喃喃說。
紀相思一怔,將銀皮書抱在胸口,好奇說:“那是什么?”
“忘記了。”紀倫說。
紀相思翻了個白眼:“笨蛋弟弟……”
苗輕云微笑看著姐弟,帶著看完,介紹:“這都是紀江上校的戰利品……有些是,很神秘的超自然敵人,屬列強的特殊雇傭軍。”
很明顯了,這個上校父親手底下有很多外族的血,紀倫微微頷首,對自己今后頂著紀江之子可能遭遇有了心理準備,說:“現在銀行,都是租界里洋人開,今后,我們紀家應是他們拒絕服務對象吧?”
苗輕云一怔,大概明白過來意思,笑了笑:“上校有一次和夫人聊天,諷刺說這些禿鷲不拒絕任何金錢,哪怕是沾了他們自己的血……這就是列強,它們不講道義。”
紀倫點首,對這種規則熟悉。
之后聽她繼續介紹,據說原上校府邸是軍方財產,現在收回去了,包括許多配置的免費勤務人員,征詢意見后那些人都表示沒有了紀江上校府邸不愿意再留,于是照例收回。
只留下苗輕云自己,還有晚她一屆的小師妹折寒梅——就是指揮士兵搬遷家具的女勤務員,比苗輕云要矮一些,面目也是中性的俊俏,胸脯平平,紀倫覺得她如果化妝一下大概能裝美少年,或者扮丑一點普通男人……并無惡意,只是習慣地往軍事應用考慮。
苗輕云和美少年……哦,小師妹折寒梅,她們兩個是在意向表上填了自愿留下,正好上面預備留兩個人照顧紀江一雙兒女,就直接用她們了——沒有雇傭費,是按照勤務兵軍餉,也免去了新家開支,誰也不指望一個少年和一個小女孩能支撐家計,自是要照顧著能省則省。
還是有不少財產,對于這時的姐弟來說,都不是關注點,在瀏覽過那位上校父親的軍事收藏品,就有些興致缺缺了,姐姐紀相思更是不怎么說話了。
“報告!”
一個年輕英俊少尉立在門口,‘啪’舉手敬禮,其實他在外面街道上時,紀倫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軍靴踏踏嚴整規律,有些不同士兵,這時轉首觀察。
此人臉頰上有一點細小的彈痕擦傷,青黑色軍服,佩槍、劍,隨著舉手敬禮,白手套很是醒目,是個一絲不茍的人。
“你是?”紀倫說著,阻止想要開口的苗輕云。
就聽這少尉自己報告說:“我是少尉姜山,奉命前來保護你……這是證件,請看。”
紀倫檢查了一遍,看了看照片,看看人,遞還:“人比照片更英俊。”
對這稱贊,姜山神情顯得有點猝不及防和不滿:“……”
“噗……”紀相思笑了,又捂住嘴巴,很明顯這個上尉并不擅長開玩笑,這方面反不如一個少年更成熟,她饒有興趣看著弟弟與外人的互動,看到弟弟又問:“還有什么事么?”
姜山嚴肅回到自己職責,進行陳述:“盧侯已經頒布命令,授你少尉軍銜,請您在三天后,到郡里報道……”
“三天,報道?”
紀倫覺得肩上烙印隱隱發痛的刺激……盧侯命令,應就是小盧侯了,父親還延續效忠的對象,至于這個姜山,想起來了是紀江上校的最后一個副官,或者說,父親的養子……母親陽臺看見的花園迷霧之外,就有父親,還有這個當時少年姜山,他手上是有彈孔穿透痕跡,所以常年帶白手套。
“是,紀倫少尉,你有疑問么?”
紀倫冷笑一聲,剛要說什么,姐姐紀相思按住他的手,她也認出來人,點首微笑:“姜山,你之前不是上士么?這次變成少尉,高升了哦。”
對于女孩的插話,她不是現役軍人,表面看去又只是十歲小姑娘,姜山無法再板著臉,神情緩了緩,說:“我已經晉升了一年,這次是上峰的命令,為了更好保護你的弟弟紀倫少尉……還請二位不要誤會。”
誤會什么?是保護還是監視?
紀倫神情不置可否,但姐姐提醒了自己,剛出院還不清楚紀府外的力量局面,又想起黃醫生的提醒,最好選擇慎重,于是端正舉手還了一個軍禮:“遵命!”
姜山將授令文件交給紀倫,之后神情就自然了許多;“今后,我們就是戰友了。”
兩個女勤務員去外面井里打水,準備清洗家具搬運留下的灰塵,而剛好過來搬完最后一趟家具的六七個士兵,觀這幕,就笑著拍手,啪啪啪暴雨一般熱烈:“兩位長官缺不缺人手,我們也能……”
“你們這些小兔崽子,今天咋就這么機靈了……快給老子上車,舊宅還有的是事情要忙。”又一個少尉拳打腳踢攆了手下出門去,沖門里笑著招招手:“兩位兄弟,下次有空,再請你們吃飯。”
姜山也招手,紀倫露出一個微笑跟著動作,紀相思仰首輕輕:“弟弟,推我去洗手間。”
“呃……”
姜山自覺立在門口不動了,紀倫推著姐姐輪椅到洗手間里,守在外面時,聽到里面嘩的水聲,混雜著她的輕聲:“弟弟不要輕易相信姜山,還有三天后調令報道,也要小心。”
“我會的。”紀倫也是這樣想,自己卻并不信任猝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這或是穿越者的本能,換而言之,不信任除了姐姐外的任何人……包括父親義子副官,那也只是與父親共同經歷了血火考驗,但并不是與自己。
到目前為止,與自己一起經歷過風雨血火,使得自己能確認感情真實性——而且是活著的人,只剩下姐姐紀相思,這甚至比她血脈相連的親人身份都重要。
無言地用過了午餐,姐弟問了誰做的菜,得知是苗輕云,就稱贊了苗輕云的手藝,她有些不好意思說:“比起夫人,還差太多……呃……”
女勤務員神情歉意,她想起來,姐弟下午是要去看望母親……
飯后休息了會,紀倫推著輪椅,帶姐姐去院子里轉了轉,可以看到包括臺階在內,都做了改造,而且并非臨時,也許家里是曾準備,迎接姐弟歸來。
走了一圈,紀倫稍微奇怪地問:“費管家呢?”
“不知道,聽折寒梅說,管家去郡城里了……也許是大人交代的任務?”苗輕云語氣不確定地說,又看了看天色:“但應也快回來了……他是聘用的,總要來見見小郎。”
紀倫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紀相思沒興趣在空空家里多轉,她說:“我們去母親那里吧。”
“好。”紀倫點首,對于姐弟來說,有母親在的地點才是家,而不是一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