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城也是笑,“我也是,我失去,我這輩子唯一的妹妹了。”
死亡的真相,一下一下刺激著兩個男人的大腦,讓他們絕望,慌張,甚至不惜一切想要尋找到一個發泄的出口。
兩個人相視一眼,溫承御忽然朝著裴煜城的臉,揮舞起了拳頭。
砰——
男人的俊臉偏向一邊,嘴角當即流出了血。
抬手抹了一把血,裴煜城冷笑著,抬手朝著溫承御揮舞過來拳頭。
溫承御連眼睛都沒眨,躲都沒躲。
砰——
俊臉上當即泛出了血跡。
隔著透明的落地窗看向窗外,看著窗外蘇江沅兩個至親至愛的男人扭打在一起,相互用力揮舞著拳頭,一下比一下用力,彼此你一陣我一陣,屋子里的人都嚇壞了,紛紛跑了出去。
“溫少!”
“阿御,你們別打了!”
“溫少爺,別打了!”
“阿城,你快住手!”
一群人又是喊又是跳,莊未和景柯良沖上去想要把兩個人拉開,卻被甩了回來。
一時間,眾人只能緊張又擔心地看著兩個人越大越激烈,奮力地揮舞拳頭朝著對方的臉上身上招呼過去。
到了最后,他們索性都沉默了下來。
也許是心里太疼太疼,他們總需要一種方式,好好發泄才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男人終于停了手。
一臉狼狽,渾身是傷,形容的怕就是他們了。
也許是打累了,也發泄完了,他們躺在落地窗前的地上,張開四肢,面朝天空,愣愣地睜大著眼睛,一言不發。
好久,眾人才看清楚。
他們......都哭了。
夜半時分,一輛四處都貼著遮光膜的高級保姆車,風一般沖進了位于郊外的一棟別墅里。
別墅里亮著燈光,幾個男女翹首等在別墅門口,表情著急。身后不遠處的大廳里,擺放著很多儀器,和成箱成箱的醫療工具和藥物。
車子停下來,顧正蕭抱著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一路沖了下來。幾個男女一見顧正蕭,當即圍了上來,從他手里接過人,放在救護架上,轉身推著急速朝著大廳里沖了進去。
顧正蕭神情緊張,一路飛快跟了進來,劈頭就問,“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有什么需要及時說,我只要她活著。”
為首的男人點點頭,示意一行人將女人推進來別墅里一間臨時改建的手術室,“顧爺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大門打開又關上,滿身是血的女人,伴隨著一群男女一起消失在門后。
顧正蕭就跟虛弱了似的,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靠在墻上沒了動靜。
他摸出手機,在屏幕上很快找到熟悉的號碼,撥了過去。
那邊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做,電話很快就接了起來,“喂?”
咬牙切齒的聲音,代表著顧正蕭少有的憤怒,“我告訴過你,我有自己的打算,讓你不要動她,你忘記了嗎?”
那斷只聽得顧老一直在笑,“阿蕭,姜還是老的辣,爺爺說過,你的任何心思都逃不過我的法眼。你若是違背我,一定會后悔的。”
顧正蕭聽完忽然冷笑了起來,“是嗎?”他頓了頓,忽然仰起頭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笑了出來,“我媽活著的時候就說過,顧家的男人,全都是給點軟就想牽著鼻子走的混蛋。如今看來,我媽說的還真是不錯。”
那端的老爺子忽然一頓,口氣頓時緊張了起來,“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顧正蕭一邊說一邊看著緊閉的房門,眉宇間都是散不開的戾氣,“我就是想告訴你,你那個顧氏,我還真不打算要了。您老啊,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要是哪天我心情不好,你若是死了,我想著法子毀了它也不是不可能!”
“你敢!!”這回輪到顧老咬牙切齒,“你姓顧,你敢為了個外姓的丫頭跟顧家作對,你這個畜生。你你你......”話沒說完,電話那斷忽然傳來了“咝咝”的聲音,緊接著,就是顧管家驚慌失措的聲音。
“老爺,老爺你怎么了?醫生,醫生,我家老爺昏倒了!”
顧正蕭懶得聽下去,直接掛了電話。
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時間,距離那個女人進去,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
看著手腕的時間,顧正蕭甚至有片刻的失神。
不遠處大門口,身材高大的男人忽然快步走了過來,“少爺,醫院剛才打來電話,說是老爺子忽然陷入昏迷,進了急救室。”
“隨他去。”顧正蕭收好手機,掃了眼身后緊閉的大門,抬步走到客廳的茶幾那兒坐下,這才看向男人,“手腳干凈嗎?不要被看出破綻來。”
男人點點頭,“爺你放心,我做事向來干凈。”男人說著,看了一眼不遠處緊閉的臨時手術室,低聲問了句,“爺,那個女人要怎么辦?是送回到衛家,還是......”
話沒說完,顧正蕭就抬頭看了他一眼,那期間的冷意,不言而喻,“送回衛家?衛家的蘇小姐,不是已經死了嗎?車禍身亡,渾身燒得連模樣都認不出來了嗎?”
男人愣了下,反應過來快速點了點頭,“是是是,我明白了少爺。”男人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那我們......”
顧正蕭思忖半晌,給了答案,“等她醒了,去島上。”
男人點點頭,“那萬一她要是活不過來......”
話沒說完,一個煙灰缸迎頭砸了過來,男人沒敢躲,煙灰缸擦著他的臉頰落在了他的腳邊,“誰告訴你說,她會死的?”
“對不起,少爺,是我失言了。”
暗自里,男人對這個只見過幾次面的女人,多了幾分新的認知。
他們少爺從小對女人有一種近乎仇敵般的心理,成年之后更是不近女色,如果不是見他和男的也時刻保持著適當著距離,他真的會以為自己少爺的性取向有問題。
可如今看他對里頭那個女人的態度,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和裴煜城打了一架之后,溫承御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整整三個小時,他一直維持著坐在落地窗前的動作沒動。手里一直拿著的,就是蘇江沅在車禍現場唯一留下的腕表。
男人一張俊臉被打的幾乎脫了相,到處都是淤青和血跡。兩個男人分開的時候,寧之旋和芮姨沖過來,想要給他們彼此處理傷口,卻被同時拒絕了。
裴煜城轉身離開,溫承御則是回了房間。
一直到現在,溫承御還接受不了他已經失去蘇江沅的事實。
十多歲時候的一見鐘情,和當時的刻意傷害。
多年后,勇敢的蘇江沅義無反顧轉身出國尋他。在異國他鄉,再次被他傷害的體無完膚。
多年后,他決心回國,在明知道她有相愛的男朋友的時候,還是狠心拆散了他們,逼著她嫁給了他。
他因為別的女人缺席了婚禮。
他無意間傷害了她。
那么多的時刻,溫承御都沒有感覺到,他距離失去她會這么近。
那是他的蘇蘇啊。
這么多年來,一直支撐著他走過無數個黑暗不斷強大起來的蘇江沅啊。
他從來沒有害怕過,絕望過,他一直覺得,只要他足夠努力,就算是一顆石頭做的心,也一定會成為他的。
他一直以為他做到了。
在他以為自己就要和這個女人相愛幸福走一輩子的時候,她卻以這樣毫無預兆的方式離開了他。
溫承御的心尖,像是被開水燙了一般,劇烈地收縮疼痛著。
握緊腕表,溫承御捂著臉,痛苦地嗚咽出聲。
“蘇蘇,我的蘇蘇,蘇蘇......”
冷不防地,手里冰涼的腕表抵到了溫承御的額頭上。那種感覺很明顯,也很尖銳,正是情緒失控的溫承御,卻忽然跟著一愣。
他抬起頭,用力抹了一把臉,將腕表拿到自己的跟前,仔細地又看了一遍。
腕表看著依舊是嶄新嶄新的,跟買來的時候模樣相差不大。表面上,只有一滴類似于已經干涸了的血跡。
溫承御的大腦飛快地旋轉了一圈,最后“叮”的一聲,他忽然一把拉開椅子,起身站了起來,打開門就往樓下走。
蘇江沅后來的尸體,被拉走直接活化了。
莊未和景柯良只帶回來了她的骨灰盒。
寧之旋,申悠悠,芮姨,幾個女人一看到蘇江沅的骨灰盒,當即就抱在一起,失聲哭了出來。
老爺子到底是經歷過風浪的人,失去蘇江沅,雖然在他心上狠狠剜掉了一塊肉,但他更知道,他要好好送自己的丫頭走。
在管家老衛的攙扶下下了樓,老爺子老淚縱橫地看著景柯良懷里的骨灰盒,伸出手仔細地摸了摸,心里那個疼啊,“我的丫頭啊,回來了。阿良啊,你幫爺爺,把丫頭送到二樓走廊盡頭第二個房間去,爺爺我要,要給丫頭......”
“沒那個必要。”溫承御從樓上下來,忽然開口打斷了老爺子的話,他轉頭看向莊未,“莊未,從哪兒帶回來的,送回到哪兒去。”
一屋子里的人都嚇壞了。
“阿御,你這是做什么”芮姨臉都嚇白了,“那是江沅了,如今阿良帶她回來,你怎么......”
溫承御雙手插袋,面色平靜,連看都不看景柯良懷里的骨灰盒,“她不是江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