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樂站起身看了看這位年輕公子,只見他面若敷粉,脖頸纖細,既無胡須,也沒喉結。.:。再往下看去,雖然穿了不束腰的直裰,像是套在筒子里,但是‘胸’前微鼓,顯然是個‘女’子。
現在社會風氣漸趨保守,大戶人家的‘女’子已經不太拋頭‘露’面了。有些閨中千金頑心甚重,無奈家教嚴格,便會穿上男子服飾出‘門’,家里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其實有多少人會分不出男‘女’呢!
徐小樂自然也不說破,就道:“這位公子面‘色’很好,是家里有人不舒服么?”
“年輕公子”打量著徐小樂,眼中‘波’光閃動。這自然是‘精’氣神充盈的表征,絕不會抱病在身。她道:“家父常年有‘胸’痹心痛的‘毛’病,想請徐大夫前去看看。”
徐小樂微微點頭,隨手就收拾東西,道:“好,請兄臺帶路。”
‘女’扮男裝的年輕公子微微一愣:“你就這么去了么?”
徐小樂反倒被她問住了,足足愣了一息的時間,方才反問道:“我還要準備什么嗎?”
公子嘴角一‘抽’,道:“你就不問問我家是什么人家,萬一付不起你的診金呢?”
徐小樂已經收拾好了‘藥’箱,往身上一背,道:“付不起就算我義診了。只是‘胸’痹這‘毛’病常常要用貴重的‘藥’物,這個去了再看,我盡量開便宜的方子。”
公子尷尬道:“我只是說萬一。”她接著辯解道:“寒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人家,診金‘藥’資總不成問題。”
徐小樂嘿嘿一笑,心中暗道:我看你這副閑得蛋疼的樣子,也知道你家非富即貴,還怕沒有診金嗎!
或許沒有父母的孩子都很敏感。
徐小樂就是如此。
因為與施濟卿、趙去塵這樣的富貴公子往來,他已經很熟悉這類人身上特有的氣息了。這種氣息滲透在眉目神態、言談舉止、舉手投足之間,簡直比名帖還要醒目。
這位‘女’公子雖然是閨閣千金,但同樣不缺這股氣息,可見是跟施濟卿、趙去塵一樣出身于膏粱之家。
年輕公子卻不知道徐小樂已經將他看破了,心中暗道:這么看來,他倒真是不負傳聞,是個以治病救人為己任的好大夫,不是那種鉆在錢眼里的貪財之人。
她自以為試探出了徐小樂的底細,便道:“我家倒是不遠,咱們現在就去吧。”
顧煊見徐小樂要出診,便說了兩句吉利話,目送兩人離去。他等徐小樂一走,便覺得待在長‘春’堂里十分無趣,好像無事可做,又想起閶‘門’外新開的青樓有新鮮美‘女’,便往李西墻住處行去,打算約了李西墻一起去放松放松。
誰讓這個年過得十分不安生呢!
徐小樂在周夫人那里收獲了不少治療‘胸’痹的經驗。這得感謝采薇手里那些無微不至的病案,里面各種治療嘗試,有用沒有都記錄得清清楚楚。如今又碰到了新病人,正好加以印證。
只是這條路越走越有些眼熟……
徐小樂從病案中回過神,訝異道:“這不是府衙么?”
‘女’公子沖著徐小樂狡黠一笑:“是呀,怎么?你不敢來么!”
徐小樂道:“原來你是高老爺的公子,失敬失敬。”
高公子秀口一撇,道:“我怎么就沒聽出你‘失敬’的意思?”
徐小樂不跟‘女’孩子一般見識,淡淡道:“咱們還不進去么?”
高公子,或者說是高小姐自覺輸了一陣,心中不悅,皺了皺鼻子,道:“走吧。”
徐小樂這才跟著高小姐進了府衙。
說到高知府的病,徐小樂早就有所耳聞。早前顧煊就跟李西墻和徐小樂說過,若是能夠主動幫著治好,會有許多好處。然而李西墻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肯定不樂意冒險治這種痼疾。
徐小樂那時候卻是有心無力。他的醫術進步神速,一日千里,也正是因此,當時并沒有治愈高知府的能力和把握。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徐小樂已經有了許多經驗,對于‘胸’痹也算是頗有心得了。他在市井之中的名望多是因為治療肺癆而來,實際上對于肺癆卻沒什么實質進展;他在杏林之中的名望卻是因為治療‘胸’痹而來,實際上也的確有很大進展周夫人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眼看著就能痊愈了。
有周夫人的醫案打底,徐小樂對于高知府的病也就有了信心。他只是有些疑‘惑’,為什么高知府本人從沒提過這事呢?
因為穹窿山的案子,徐小樂與高知府也算“‘交’從過密”了,卻從未聽他提過一個字。
這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高知府根本不打算找醫生醫治。
在他看來,偶然的絞痛、‘胸’悶并不算大病,只是痛苦罷了。而圣‘門’弟子最不怕的就是痛,完全可以當做天降大任的磨礪。更何況高知府也不是沒有看過醫生,可他們都治不好呀!既然如此,還不如坦然接受。
高小姐領徐小樂進了衙‘門’的后院,那是知府一家的住所。她道:“我去換身衣裳,徐大夫請在‘花’廳稍坐。”這是招待熟人朋友的規格,倒不算失禮,只是對于頭一回見面的人而言有些過于熱情。
徐小樂卻不理會這些,府衙的后宅他還沒來過呢,大大方方地待在‘花’廳里喝茶吃點心,欣賞園林美景。
高知府的管家卻認出了徐小樂。
這可不是一般的“朋友”,而是縣里的醫官呀!
于是這位管家十分盡責地通報了高知府。
高知府正好沒有在前面辦公,聽聞通報,滿心疑‘惑’地走向‘花’廳,遠遠就看到了渾然天成沒有絲毫拘謹局促的徐小樂。
這個天下,恐怕沒有別的客人會真的把擺樣子的點心吃光了。
高知府抿了抿嘴,剛冒出的笑意又硬憋了過去。
他快了兩步,走向‘花’廳,干咳了一聲。
徐小樂早發現了高知府,起什么打躬行禮,道:“老黃堂。”
高知府微微欠了欠身,示意徐小樂入座,自己也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徐大使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呀?”
徐小樂一臉懵‘逼’:你不知道你‘女’兒請我來看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