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時就有五個保安、電工和車間工人舉手報名,毛國興竟然來者不拒,不像以前那樣精挑細選,直接宣布都通過了,這五個膽子大又有貪欲和野心的壯年漢子都欣喜不已,毛國興為了控制他們,將老曹和尖下巴提升為新的左右手,讓這幾個漢子分開分別跟隨這兩人。
呂察彪見黃琛死了,自己恐怕會被范韻琳的手下們冷嘲熱諷,即便膽小,卻也頭腦一熱,立馬舉手表示自己也要參加。
看在黃琛的面子上,毛國興同意了他的請求,讓他跟隨尖下巴。尖下巴和黃琛都是健身房出來的教練,黃琛死了,尖下巴情緒激動,毛國興必須安撫尖下巴,將其提拔,并且牢牢把握在手里。
范韻琳見搜索隊的人數突然增加了一倍,十二個壯年男子,足夠對付剩下的二十來個人,其中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女畢業生占了絕大部分,壓根就不是搜索隊的對手。
毛國興今天除了找到幾輛新車,并且給車加了油外,根本沒找到任何新的物資,可這不妨礙他大吃大喝。他立馬宣布要對搜索隊的新人進行盛大的歡迎儀式,沖沖喜。當時就開了二十四個罐頭,每人兩罐,而且還有兩個大白面饅頭,甚至開啟了四瓶紅酒,分著喝。
眾人見他們什么都沒帶回來,卻大吃大喝了這么多口糧,這哪里還是過日子的節奏?都是又氣憤,又妒忌,大部分人還是自私的,更希望自己能又不面對危險,又能吃得這么好。
按照范韻琳的脾氣,她真的很難按捺得住火氣,不去質問他們為什么這么胡吃海喝,可她也不是沒有頭腦,她清楚毛國興等人在外面受到了嚴重的刺激,此刻正是精神極度緊張,情緒又極度亢奮的時刻,這個時候觸動毛國興的眉頭,只怕毛國興會當場爆發。
但是,苗華卻為人耿直,沒有請示范韻琳,而是直接走過去,大義凜然地說:“毛科長,你們要歡迎新人進來,我不反對,可是,你們吃掉了我們最少三四天的食物!現在糧食這么緊缺,你們這么做似乎不妥吧?”
毛國興正在咀嚼的腮幫子突然停止了,雖然什么話也沒說,可全場的氣氛立即冷凝了,并且隱隱帶有一絲血腥氣味。
如果換做以前,呂察彪肯定會狐假虎威,仗著毛國興的威嚴,斥罵苗華沒事找事,可見毛國興的表情如此冷酷,也怕拍馬屁拍在馬腿上,不敢多言。
毛國興終于抬起頭了,問:“我回來的時候,對所有人說過,今天我們隊里,死了三個人,你沒聽到?”
苗華倔強地仰起頭,正色說:“我當然知道,可是,你們這么毫無節制地大吃大喝,請問,對死者又有什么好處呢?他們得到什么利益了?更何況,我看你們其實也并不哀傷,最起碼沒有吃不下飯。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毛國興就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原本大家各干各的,誰也不敢朝這邊瞅,可這一下子,空氣就像是突然變成了完整的固體,沒有一絲一毫地挪動。
毛國興一米八三以上,魁梧得像一頭非洲野牛,他居高臨下地冷冷看著苗華,可苗華自認為心中無愧,也毫無懼色地瞪著毛國興。
毛國興驟然從身上拔出了二十厘米長的短刀,在手中用力地晃了晃,全場都嚇呆了,甚至楊璐璐發出了一聲驚叫。苗華本以為自己最多挨一頓揍,但必須遏制這種可惡的行為,防微杜漸,可沒想到毛國興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大家,此刻卻拿出了一把刀對著自己人。
苗華再怎么著也不是圣人,更不是強者,只得忍氣吞聲地向后退了兩步。
毛國興陰冷地說:“我們死了三個人,說明我們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我們也許明天就會死掉,那么,我們多吃幾口,又怎么了?過去大清朝殺頭的前一天晚上,米飯里面還有雞腿呢!更何況,我們吃的東西,是我們自己找到的,你們他媽的只是把這些東西做熟了而已。
“我發現,你一點兒也不尊重搜索隊的勞動成果,更不尊重搜索隊的人格。我們這些日子,天天外出去找物資,光是昨天帶回來的物資,就夠咱們吃多長時間?這其中的辛苦,你們在這里安安逸逸的家伙誰能體會?
“我只是把我們自己的勞動所得拿出了一點兒來吃,你就有意見?你他媽的吃我帶回來的東西的時候,怎么沒這么多毛病呢?我一吃,你就有這么多牢騷?苗華,你早看我不順眼了,是不是?
“我看在你是組長的份兒上,先寬恕你這一次,你記住,是寬恕,不是原諒!現在你不是組長了,只是個小兵,什么待遇也沒有,跟大家一起吃土豆。韻琳,我的處理,你沒有意見吧?”
范韻琳到了這一步,明知萬難對抗,卻也清楚再不開口維護部下,那自己的威信就不止被毛國興肆意踐踏了,便大義凜然地說:“我當然有意見!苗華就算措辭不當,而且,這些食物也的確都是你們帶回來的,但我們當初說好了,是要平均按需分配的,你難道忘了?”
毛國興冷冷地轉頭盯著她:“范主任,我給你的權力真的太大了,讓你忘記你的權力是從哪兒得來的了吧?什么叫‘按需分配’?我們搜索隊需要吃這些罐頭和白面饅頭,這就是‘按需分配’!”
范韻琳氣得渾身發抖,可她也知道,在這個亂世,她不可能再像當初一樣僅僅憑著為單位賺錢的能力和高貴的學歷來頤指氣使,便忍氣吞聲地說:“好吧,今天就這一次,算是歡迎新人,從明天開始,食品必須嚴格按人頭數分配!你們最多一個饅頭加一個土豆,不能搞特殊!”
剛剛被吸收進搜索隊的六個人頓時大嘩起來,喝起了倒彩,紛紛起哄來諷刺范韻琳的摳搜。范韻琳在這一刻臉色煞白,她更加明白,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權力果然都是毛國興給的,惹著毛國興不高興,毛國興可以隨時收走這些權力。
果然,毛國興冷笑一聲,隨后哈哈大笑起來,說:“從現在開始,全場投票,支持范韻琳繼續擔當駐守隊主任的,舉手!”
楊璐璐本想偷偷舉起手,可一看這陣勢,立馬垂下了頭,不敢作聲。大多數人跟她一樣,甚至包括張晶晶、高策等范韻琳的忠誠部下。
全廠范圍內,只有苗華在堅定不移地舉手,目光中充滿了倔強的信仰。
毛國興點點頭,說:“很好,看來大多數人是明智的,我也尊重大多數人的意見,畢竟咱們這是有商有量的團體。好,從現在開始,林嘉嘉,你來當駐守隊的主任。”
小林原本因為對勾的死,痛苦萬分,當然是為了自己的苦命而痛苦,可猛然聽到這句,雙目放光,之前的悲慟情緒一掃而光,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驚喜地不敢相信。
范韻琳臉色慘然,環顧四周,可沒有人愿意接受她目光的對視。
毛國興又說:“我這個人是很講集體主義的,大家誰不同意我這個提議,盡可以提出來,我保證會和他認真探討。來,來,別害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當然還是沒有任何人回答。
毛國興森然說:“很好,我已經充分參考和采納了民意,大家剛才也都積極地參與了這場討論,只是因為我的提議太正確了,大家雖然都是學歷很高的高級知識分子,卻實在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駁的意見和建議。我很感動,那么,小林,你上任之前,表個態吧。”
林嘉嘉激動萬分,但她以前在學校就一直是學生會干部,立馬現場即興創作出一篇雄文,然后激情昂揚聲情并茂地演講了起來。誰也不敢不聽,只能硬著頭皮聽下去。
隨后,林嘉嘉風情萬種地朝毛國興看了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今晚自己是屬于他了。可毛國興并不喜歡她這人盡可夫的騷勁兒,而且他自己目前也有一定的底線,對勾剛剛慘死,尸骨未寒,他再怎么混蛋,也還真不敢當晚就睡了林嘉嘉。
更何況,他還有遠大志向,要成為整個工業區的第一霸主,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自毀聲譽和前程,今晚如果和對勾的女人睡了,那么,明天他的威信將只剩下暴力威懾這一條了,之前靠不斷搜羅物資給大家吃飽喝足建立起來的聲望,就會轟然坍塌。
可是,他并不阻止其他人這么做,尖下巴對林嘉嘉早就垂涎三尺,當晚他們就睡在了一起。尖下巴憋了好久,而林嘉嘉風騷無比,技術又花樣翻新,層出不窮,兩個人聯袂的嚎叫聲斷斷續續地持續了一個多鐘頭。
不過,這場狂歡只持續到了凌晨四點多。
本廠的僵尸幾乎每晚都出來活動,每晚都被紫外燈持續殺滅一些,基本上還真剩不下多少了,估計余下的最多加起來跟活著的人數持平,而且都集中在那總辦公樓里。
因此,舊實驗樓二樓頂端的瞭望臺值班者,每天也不由自主地越來越松懈,加上睡眼惺忪,一時放松了警惕,一頭碰在墻壁上,這才驚醒,但他立即驚叫起來——他看到遠遠地一輛輛越野車正在大量朝這邊聚集,最少也有十來輛之多。
沒等他叫喊出聲,喉嚨就“嗖”地一聲中了一箭,血花狂噴。如果他不是失去重心從樓頂跌下來摔得血肉模糊的話,恐怕一樓大廳里喝得爛醉的搜索隊成員,和因此敢怒而不敢言的駐守隊成員,是根本察覺不到巨大危險的突然降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