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芳哭喊道:“兒子,別一錯再錯了!這些人都跟咱們沒怨沒仇,你別犯下更大的罪孽了!”
韓金匙居然轉過臉來,肯跟她搭話:“你也有資格跟我說‘別一錯再錯,沒怨沒仇’?你殺了我媽媽,又搶了我爸爸……全世界的人都來指責我,也輪不到你!龐芳,我今天最大的遺憾不是事情敗露,或者沒殺了張曉影,那都是副產品,我真想殺的人是你……”
龐芳先是一怔,隨即是無窮無盡的絕望,她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這個兒子了,嘴巴啊啊地叫著,已經失去了理智。
韓金匙一字一頓地說:“但是,好在你已經必死無疑了,你殺我媽媽的事情曝光,雖然這遲來的審判來得太輕,而且我也許會走在你的前面……但知道你非死不可,我也真的很滿足了……”
龐芳聽到這句,直接暈厥了過去,有女司法人員立馬蹲下救助。
谷強喝道:“韓金匙!負隅頑抗是沒有好下場的!你現在唯一的出路……”
韓金匙煩了,手抖了抖:“再多放一個字兒的屁,我就摁了。你能不能閉上你那充滿正能量的官方語言腚眼?我聽到你這種說話方式就想弄死你。不過,看在你是這里最大的管事兒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能滿足我的要求,我就不引爆,怎么樣?”
谷強臉面上掛不住,可他知道繼續把勸服類的語言說下去只能被羞辱得更厲害,只得正色問:“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但要求不能太過分……”
韓金匙突然哈哈大笑:“傻逼!我逗你呢!誰信你的話呢?自來綁匪或者其他汽車炸彈案件的歹徒向警方提要求,就從來沒有真正實現過的時候,都是磨時間而已。你說不要太過分,那也不過是為了顯得真實點,安撫我罷了。”
谷強感到十分惱怒,壓著火厲聲問:“你到底要怎么樣?明說了吧!”
韓金匙清了清嗓子,說出一句震驚全場的話來:“我還能上哪兒去?我肯定是要被判死刑的。既然如此,我何不死得轟轟烈烈呢?這炸彈,就足夠讓我轟轟烈烈地走。對不起了于大偵探,對不起了警察同志,我沒啥要求。我就想做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享受一下摁動按鈕引爆炸彈的感覺。這種感覺一般人一輩子也等不到,我就要死了,何不試試?”
一陣陣因為極度驚恐而發出的尖叫發出,剩下為數不多的人開始蜂擁而出,場面再度陷入混亂,留下的,只有童雅詩等女子,張宏遠和幾個死忠部下、警方和法院的執法者,而且還要疏導現場以免發生踩踏事故。
那些法院的工作人員雖然也是執法者,卻不是警察,但他們并沒有選擇離開,一個也沒有,全都面目鐵青,可以看得出,盡管也很害怕,責任感卻不允許他們走,路晨看在眼里,很感動也很欽佩。
谷強電話請示上級后,等待武警、拆彈警察和消防警的到來。
于果盯著韓金匙,一言不發,可態度卻很平和。
韓金匙感到可笑,“哈”一聲,說:“你說我愛扮酷裝逼,你比我更裝逼!這時候就別裝什么淡定了,或者腦子里在琢磨著怎么勸說我‘不要傷及無辜,你媽媽活著的話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兒子變成這副模樣’之類的……”
于果凝然道:“你說得沒錯,你精研很多學問,當然包括心理學,我說什么都是徒勞的,你早就死心了。”
韓金匙忽然從身上抽出一副變色鏡戴上,說:“但根據我的情報,你還會催眠術,不簡單吶,除非不去看你的眼睛。可不朝你這邊看,又不能及時掌握你的動向,只能戴這個了,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在耍帥。呵呵,哈哈!”
于果心里一沉:“這家伙滴水不漏無懈可擊,作為一個普通人來說,真的到頂峰了……這可怎么辦?”
韓金匙戴上變色鏡后輕松了很多:“喲,看你那眼珠子咕嚕嚕轉的樣子,到底想出什么好主意沒有?任你功夫再高,腦子再好使,你也是血肉之軀,你能對抗得了炸藥么?真可惜呀,偉大的偵探于爾摩斯,剛剛名震膠東一個小時,就要血肉橫飛了。”
于果福至心靈,已經想到了主意,嘴上說:“實在沒辦法,我也只得認命,不過這不等于我輸了,我畢竟在破案方面的對決上,贏得很徹底,你用這種暴力手段來抹殺我的成績,那是粗鄙的下策,也配稱得上是智慧?”
韓金匙為之語塞,可很快辯駁道:“你要是真那么神,就應該算得到!”可他遲疑了一下,又說:“當然,誠如你所說,可能我扭轉局面的手段不太光彩,但我也實話告訴了你炸彈的位置、引爆的方法和時間限定,甚至炸彈拆卸有可能造成的危險,這還不算最大限度的‘劇透’嗎?人家說,劇透死全家,呵呵,看來真的應驗了……”
韓金匙之前沉默寡言了二十年,眼見自知大限將至,居然像是要把這輩子沒說的話一股腦全部還上一般,進入了自認為幽默的癲狂狀態。
于果卻說:“那好,既然咱們彼此不服氣,那你愿意來一次最后的對決嗎?”
韓金匙一怔:“什么?”隨后輕蔑地說:“所謂‘對決’,應該是公平的。你說對決就對決?我就快沒命了,你卻名利雙收,這公平嗎?”
于果肅然道:“我也賭命,你敢么?”
韓金匙這回真的是愕然了:“這怎么說?”
于果不疾不徐地說:“我如果輸了,你就引爆炸彈,因為我距離炸彈最近。”
韓金匙錯愕萬分:“你……你要拆彈?”心里卻大為后悔:“這小子……我以為我把他研究透了,武術,催眠術,推理……可他怎么什么都會?他真的會拆彈?我真是麻痹大意了……”
童雅詩、譚晶晶、張曉影和路晨也都誤以為于果這么說,是因為居然還有這么一手絕活兒,又都重新燃起了希望,可同樣也都捏了把汗,要知道,拆彈不是別的絕活兒,那是沒有任何回頭余地,只有一次機會的事情,本領再高,經驗再豐富,也得看命運之神是否垂青,否則,絕活兒就真的“絕”了。
于果見韓金匙臉色陡變,微笑道:“你害怕了?”
韓金匙卻強硬地說:“我害怕?炸彈是我控制,我有什么害怕的?我已經無懼生死,我有什么害怕的?于大偵探,你別忘了,你一沒有設備,二沒有防護衣,而且只有一分鐘時間,只有一次機會,你嚇唬誰呢?真以為用心理戰術就能把我鎮住?”
于果莞爾一笑:“看來確實難逃你的法眼,那我何不跟你明說呢?不錯,我不會拆彈。雖然大學是學理工,但那是為了謀生,在國內,文科前途堪虞。但高中時候我是文科生,因為我很頭疼數理化,就算動手拆過很多東西,可炸彈真不在其中。”
韓金匙見他態度真誠,不想撒謊,可仍舊不敢怠慢,因為他太看重這個對手了,便說:“那你既然有自知之明,還賭個什么勁兒?”
于果針鋒相對地問:“既然對決要公平,那么請問,你剛才告訴我炸彈的位置、引爆的方法和時間限定,甚至炸彈拆卸有可能造成的危險,這些信息,都是真的嗎?”
韓金匙愣了一下,很快陰森森地說:“我勝券在握,對那些平頭百姓,我懶得撒謊,沒有必要。對你嘛,我那是十分尊重,也不想騙你。所以,假如你認為我還有人格尊嚴或者其他什么還算可以的東西的話,我愿意用它來保證我說的都是真的。”
“很好。”于果深吸了一口氣,問:“我想要阻止它的爆炸,你能給我多少時間?”
韓金匙冷笑道:“太可惜了,我現在才發現你的意圖,但好在不晚——你不要一邊說話一邊靠近我。我知道你不隨便動手,可為了不讓我摁動這個按鈕,你會毫不猶豫地拗斷我的手臂,甚至把我的腦袋從脖子上扯下來……”
龐芳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悠悠醒轉過來,老淚縱橫地喊道:“金……金匙……別……于果,于先生,你別這么做……金匙就是要被槍斃或者注射死……我也沒辦法,但……但你別把他弄得這么慘……我……我不想啊……我愛我的兒子……”
韓金匙突然渾身抽搐了一下,就像凄美的母愛給了他片刻的溫暖和感動,但這只不過是暗夜里極其罕見的閃電,只造就了片刻的光明,無法在瞬間重塑他的人性,因而不可阻擋地迅速被更大的復仇之雨組成的狂潮所徹底吞沒。
韓金匙的恨意,達到了他此生的最頂峰,就像一個逐漸擴大的黑洞,要把所有的物質乃至光明本身都吞吃掉。
于果明白,韓金匙此時油鹽不進,已經無可救藥了,最重要的是,因為無可救藥,也同樣無懈可擊,如果不是自己準備了兩套方案,恐怕也要和龐芳一樣絕望了。
那么,接下來的第二套方案開始進行,可能要花點錢,但也沒別的辦法了。
因此,于果鄭重地說:“你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韓金匙淡淡地說:“很好,你總是比別人有分寸,沒有繼續一邊說一邊朝我走。我相信你的爆發力驚人,可這必須在一定距離內才好使。你再快,也快不過我動一動手指頭,對吧?”
于果點頭:“我剛才就沒打算這么做,因為你還不知道我關于對決的提議,所以,還是請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吧——我想要阻止爆炸,你最長能給我多長時間?。”
韓金匙森然道:“你這么想死?那好,我也大方點。你現在朝那輛車走過去的時間,我可以拋去,忽略不計,等你到了汽車那里,再送你一分鐘時間,接著我就摁動。也就是說,爆炸之前,我總共可以給你兩分鐘。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