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問魔人學識的出處,交談就非常的愉快了。△,
從魔人阿二的口中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西夏軍中的猛將,而是一個生活在橫山里的獵人。
是大宋,西夏兩國交戰的時候,毀了他的家園,他不得不在橫山里面流浪,因為長相怪異,遇到的西夏人殺他,遇到的宋國人也砍他……為了活命,他們殺了不少西夏人武士,也殺了好幾個宋人。
鐵心源極為同情阿大阿二的處境,即便是他弄死了不少折家軍的人,鐵心源心中也不覺得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要是自己落到那個地步,估計會干出更加瘋狂的事情。
“鐵家賢侄,你對老夫的提議可有意見?”折克行的聲音從背后傳過來。
“沒意見!”鐵心源回答的極為痛快,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商量好的內容是什么。
反正遇見折家之后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做法,誰去管他們商量的內容。
包拯確實是在幫鐵心源,不過這個幫助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鐵心源還有利用價值。
這根本就不需要有半點的怨言,身在官場,這樣的幫助已經是需要感恩戴德的。
通過交換,把鐵心源從一個險境里提溜出來,這是包拯能做到的極限了。
既然大家都愉快,鐵心源覺得沒有必要在里面添加別的什么不愉快的因素。
如果直接站起來指責這兩位大佬把自己當棋子一般的擺弄,會讓所有人都尷尬。
李白當年就是受不了這個,才會拔劍四顧心茫然。
鐵心源既然欲渡黃河,就不能讓黃河冰塞川,折家比東京城里能找到的所有鏢局都靠譜的太多了。
“鐵家賢侄,老夫認為將你的勾管機宜文字的品級提高到從五品下。賢侄以為如何?”折克行再次說道。
鐵心源轉過身一揖到底感激的道:“多謝伯父提攜,鐵心源感激不盡。”
包拯欣慰的看著鐵心源對折克行道:“保護好他,此子堪稱大宋瑰寶。”
折克行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折家軍不缺少能征慣戰之士,唯獨缺少鐵家賢侄這樣的智謀之士,老夫自然會珍若拱璧。”
包拯看著鐵心源道:“魔人不祥。確實不適宜敬獻陛下,送給你也沒有什么大礙,只是你要確定你有駕馭魔人的本事才行。”
鐵心源笑道:“晚輩剛才和魔人交談過,此人不但能夠說我大宋語言,也能認識我大宋文字。
按照韓夫子所說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
這個魔人已經入我中國,學我中國文字。只要再穿上我中國的衣衫,學會我中國禮儀,就是我大宋人。”
包拯皺眉道:“他是魔人!”
鐵心源嘿嘿笑道:“那也是我大宋的魔人,如果論長相奇特,您看看我們傳說中的先祖,有幾個像我們的?
秦始皇長著鷹樣的鼻子、鳥樣的嘴。劉備長著堪與猴子媲美的長臂……”
包拯見鐵心源越說越不像話,淡淡的道:“閉嘴!”
然后就繼續去和折可行討論邊州的大事去了。
和阿二談話,鐵心源竟然有一種和鴻儒談話的感覺。
不管自己談論到什么。阿二都能給出一些極為精辟的論斷。
由此,鐵心源不得不懷疑。教授阿二學問的人一定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家伙。
這樣的人被人家用鐵鏈子捆住,像狗一樣的裝在籠子里,實在是一種奇恥大辱。
在折克行,折可大,包拯等人驚恐的眼神中,鐵心源要來鑰匙打開了籠子。解掉阿大,阿二身上的鐵鏈子,還一個勁的催促折家的仆役趕緊準備熱水供他們洗澡。
阿大,阿二脫離羈絆之后,阿二朝鐵心源拱拱手。就對折克行道:“你毀我家園,折辱我千里之遙,我也殺你六位從人,從此互不相欠如何?”
折可行有些尷尬,畢竟他剛才說過死了上百部屬才捉住這個家伙的,遂扭過頭不加理會。
鐵心源大笑道:“阿二你和阿大趕緊洗浴換衣,我已經等不及要帶你去見識一下東京的繁盛了。
你剛才不是說你對東京的風物極為向往嗎?
就你剛才說的那幾樣酒,如今東京城里還有,豐樂樓常備的“眉壽”、“和旨”。忻樂樓有仙醪,和樂樓有瓊漿,遇仙樓有玉液,王樓有玉醞,清風樓有玉髓,會仙樓有玉胥,時樓有碧光,班樓有瓊波。
就是梨花白喝不到了,因為孫羊正店被一把火給燒掉了。
哈哈,曹婆婆家的肉餅更是已經傳承了三代人了,我母親做的湯餅更是冠絕東京,不可不嘗。”
阿大呵呵傻笑,阿二笑著連連點頭,只是憂慮之情溢于言表。
包拯聽聞這個魔人竟然對東京城里的美酒如數家珍,心中也是大奇,張嘴就問道:“汝師承何人?”
阿二抱拳道:“家師號稱閑云野鶴翁,已經故去十一年了。”
傻子都聽得出來,這是一句假話,還是被包拯逼出來的假話。
包拯冷哼一聲,就和折可行,折可大繼續去商量自己的朝廷大計去了,他們三人都看的出來,鐵心源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這個不像魔人的魔人身上。
鐵心源則不管這些,推著阿大阿二快去洗澡,他還掏出自己的荷包檢查銀錢,看夠不夠他們兩個半人在東京城痛飲狂歡的。
包拯哼了一聲道:“就他們兄弟的樣子,一旦出現在東京大街上,你以為你們還能痛快的玩耍嗎?
你覺得那家酒店會給你們提供喝酒的地方?”
鐵心源笑道:“等阿大他們洗完澡,換過衣衫之后,我自有辦法。”
折克行父子對于魔人的變化非常的不能理解,他們知道的魔人悍勇絕倫,拎著一根木棒就在自己的軍陣里左沖右突,現在卻變成了一位知道禮數的君子,這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鐵心源似乎非常的興奮,竟然讓管家找來一個褡褳,他自己拿著剪刀在褡褳上肆意的裁剪著,還找來一堆棉花,笑呵呵的往褡褳里塞著。
等阿大他們丟掉身上穿的血跡斑斑的破獸皮,洗了澡換了一身新衣之后,再次站在折家的大堂上,就連膽小的丫鬟們也不覺得這個人有什么可怕了,當然,長了兩個脖子兩個腦袋還是奇怪了些。
鐵心源樂不可支的把自己準備好的褡褳扣在阿大的頭上,整理好褡褳之后,一個背著鼓鼓囊囊的褡褳的高大壯碩的白面中年漢子就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除了身形高大之外,這樣打扮的人,在東京城多的幾乎數不清。
鐵心源把褡褳再次扣在阿二的腦袋上,一個虎目虬髯的粗豪大漢就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除了褡褳礙眼了一點,鐵心源覺得自己帶著這樣的兩個人去喝酒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時候的鐵心源對于包拯和折克行商量的結果一點都不感興趣。
他只需要知道從今天起,折家軍的軍事覆蓋范圍將會多一個金城縣就足夠了,只要折家軍的騎兵出現在金城縣,那種繁復的小規模的入侵會立刻消失。
現在大家都在韜光養晦之中,短時間內不會出現大的戰役,一旦大宋南征的軍隊回歸,邊疆就會更加的穩固。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局面會維持多久,至少眼前沒有任何的問題。
而阿大,阿二這兩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新朋友讓他欣喜若狂。
最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和阿大,阿二差不多是一類人。
都是不溶于這個世間的人,自己多年以來就靠謊言生存著,而他們兄弟哪怕是投身荒野大澤也不能出現在人世間。
告辭了折克行,和包拯,鐵心源拖著腳步躊躇的阿大,阿二出了折家,此時已是月上柳梢頭。
當他們切切實實的站在人流熙熙的大街上,背著褡褳的阿二感慨道:“東京繁盛竟至于斯!”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滿街盡是紅袖招,美食,美酒,二兄想從那里開始品鑒東京城?”
“自然是音律!”
鐵心源抽抽鼻子道:“美人兒還是算了吧?”
阿二瞅了鐵心源一眼道:“庸俗,我只想聽聽高亢入云的歌喉,裂石穿云的哨子,銀瓶乍烈的琵琶聲,以及高山流水的纏綿情誼。”
鐵心源咳嗽一聲道:“那我們就去一個能聽音律,能喝美酒,能吃美食的好去處。”
阿二笑道:“恩師說時樓就是這樣的地方,也只有時樓!”
“沒意見!”鐵心源說完這三個字之后立刻就哈哈大笑,他覺得自己今晚說這三個字,說的實在是太多了些。
分給阿二一個錢袋,阿二也不推辭,揣進自己的袖子里,也不管東南西北,大袖飄飄的就融進人流里面去了。
很顯然,今夜,是他第一次以人的身份融進人群,這讓他做事有些顛三倒四。
鐵心源自然不會去糾正方向,一路上妙語蓮花的講述自己在東京的看到的,聽說過的各種奇談怪論,這時候對阿二來說不需要什么真實,只需要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