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岸位于西貢西南部,距西貢市區大約5公里。∈♀小說,年,法越當局將西貢與堤岸合并成雙聯市,所以才稱之為西堤。
5公里不算遠,但想抵達市區卻不是那么容易。
汽車像是在鋸齒上行走,顛簸得人頭暈腦漲。成千輛汽車、摩托車、腳踏車、三輪車……連載滿乘客的三輪馬車,都擠在塵土飛揚的街道上。行人在卡車、轎車之間亂竄,搞得司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急剎車。
錢不值錢,而且還很難賺。
車外那些肩扛手提著各種水果叫賣的本地人,以及那些在碼頭上卸貨的苦力,從早干到晚,也不一定能夠賺到0越幣(皮阿斯特)。勉強養家糊口,不能遭災遭難,更不用說送孩子去學堂念書了。
過去這兩個月的經歷,王金貴像是在做夢。
先是被好心的李家大少爺收留,父子倆剛有了個落腳的地方,剛能吃上幾頓飽飯,劉先生又讓人把孩子娘千里迢迢的從富國島接來。
送孩子他娘去醫院看病,送孩子去只有潮州人才能進的義安中學念書,路費、住院費和學費全人家出的,完了之后在打鐵街上安排了一個小院。再也不用去木廠扛木頭,不用去貨倉扛包,薪水一下子漲了幾倍,一個月000越幣,提前預支三個月,只要保護好大少爺。
此生若能幸福安穩,誰又愿顛沛流離?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別說人家開這么高薪水,就算每月只給00越幣都要赴湯蹈火。
王金貴坐在副駕駛上,警惕地看著路邊那些正朝這邊張望的人,手下意識伸進懷里,隨時準備掏槍。同時盤算著如果對方沖上來,如果對方也有槍,在前面開摩托車的潮州幫兄弟和后面卡車上的六個老部下,要多長時間才能過來增援。
丁茂材一直在暗中打理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大少爺現在不讓再干,只能換個差使。他最討厭念書,昨晚一聽說要培訓頭頓時大了,今天一早主動請纓,要同王金貴一起當保鏢。
并且理由非常之充足,王金貴他們一是外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將來會不會起歹心,會不會被人收買?二來他們全是從內地逃來的老兵,不會說越南話,對周圍環境尤其地形不熟悉。
劉家昌想想確實有些道理,于是李大少爺有了一支由鶴山子弟和老兵組成的“衛隊”。
兩輛摩托車在前面,一輛貨車跟后面,槍全是從黑市上搞的美國貨,m1卡賓槍、湯姆森沖鋒槍、m1911自動手槍,貨車車箱暗格里甚至藏了一兩箱手雷和挺勃朗寧輕機槍。
火力強大,能打一場排級規模的阻擊戰。只是沒統一著裝,偽裝得又比較成功,外人不知道他們是一伙的罷了。
吳廷琰在巴黎勸保大一起回來,現在的越南國群龍無首,保大的叔父寶祿干不下去,正由潘輝括擔任政令不出門的代總理。
吳廷琰回來之前不會有什么危險,李為民沒他們那么緊張,坐在后排同何天明、姜文水二人談笑風生。
“李先生,其實我們非常清楚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見到立竿見影的效果。畢竟堤岸給本地人留下的印象已根深蒂固,在許多人心目中堤岸就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事實過去近百年這里確實是鴉-片煙館、妓-院和賭-場的集中地。”
阿水一臉沮喪地補充道:“為富不仁的華商不在少數,作奸犯科的害群之馬也比比皆是,一些不務正業、游手好閑之徒組建了許多小幫派,雖然沒平川派那么臭名昭著,但在堤岸干得壞事一點不比‘七遠’少。”
別說現在的堤岸,就是后世的曼哈頓唐人街一樣藏污納垢。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李為民暗嘆了一口氣,循循善誘地說:“阿明,阿水,你們能看到這些非常不容易。更可貴的是,你們不僅看到了,而且正在想方設法改變這一現狀。其實我跟你們有同感,堤岸風氣太差了,必須做點什么,必須改變我們華僑在本地人心目中的整體形象。”
他是堤岸最具影響力的年輕人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有錢。
何天明可不想錯過這個寶貴機會,滿是期待地說:“李先生,既然您認同我們的觀點,那我代表華青會所有同學衷心邀請您擔任我們的名譽會長。”
“會長這個頭銜不好,不民主,哪怕是名譽的。阿明、阿水,我建議你們像公司一樣來組織,設個理事會,負責具體工作的人擔任理事長。像我這樣的擔任個理事或者名譽理事,回頭再做做馬公子、吳公子和郭公子他們工作,把他們全拉進來,這樣我們的力量就更強大,影響力也會更大。”
他的朋友們全是堤岸最有錢的青年,何天明欣喜若狂,連連點頭道:“李先生所言極是,我們回去就修訂章程,只設理事會理事長,不設會長。”
這幫孩子非常有想法,不能要求他們怎么做,只能去引導。
李為民微笑著說道:“阿明,我只是建議,到底建立一個什么樣的組織架構,設置一些什么樣的職位,還要你們自己拿主意。對了,既然是組織就需要活動經費,我先以普通會員身份捐五萬皮阿斯特,等有時間再像共c黨一樣去打打土豪。
馬安易、吳常明他們有的是錢,而且我們又不是白化緣,這些錢全會用在刀刃上,比如做公益什么的,歸根結底還是在幫他們改變為富不仁的形象。”
他一句話頂別人十句,想到聯合會今后不用再為經費發愁,阿水不禁眉飛色舞地笑道:“李先生說得對,我們又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大家,為了全堤岸近百萬華僑。”
“所以我們要錢可以要得理直氣壯。”
李為民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化緣很容易,關鍵是怎么才能讓人家心甘情愿掏。我認為宣傳要做好,要讓人家知道我們既不同于共c黨,也不同于國民黨,同時與五幫會館有本質上的區別,否則人家不如把錢捐給國共兩黨或捐給會館。
要跟人家說清楚,我們對不感興趣,對三民主義一樣不感興趣,我們奉行現實主義。我們不想搞什么革命,只想保命,保自己命、親人命、朋友命。畢竟北京給不了我們任何幫助,臺灣也不可能安置堤岸乃至全越南上百萬華僑,我們,只能靠自己!”
何天明感慨萬千地說:“錢老師也是這么認為的。”
“這說明我們的主張能夠激起大家共鳴,今天請你們一起去市區,一是想利用路上這點時間交流交流,二是考慮到既然是社會團體,就存在一個合法性的問題。等會兒我們要見一個人,這個人非常重要,如果能獲得他支持,聯合會將來的活動就能受到政府保護。”
法越當局賦予堤岸華僑一定自治權,在堤岸華人區怎么干都行,出了堤岸就什么都不是了。而堤岸大多是華僑,怎么宣傳也改變不了華僑形象。
怎么才能走出去一直困擾著何天明,得知此行的真正用意,頓時驚問道:“李先生,您一直在關心我們,一直在想方設法幫助我們?”
“不是關心,是關注。至于幫助更談不上,我是會員嘛,將來或許會出任理事。再說聯合會是為了大家,作為堤岸華僑,這些全是我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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