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49,精彩。
“王縣尊?嬸娘說的是那王賀嗎?”
楊守文乍聽之下也是一愣,但旋即就反應過來,那‘王賀’并非王賀。愛↑去△小↓說△網自昌平一別之后,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朝廷方面是不想提及,這對于朝廷而言,絕對是一個恥辱。同樣的,對于太原王氏來說,假王賀同樣是他們的恥辱。
楊氏道:“我說不準。
兕子當知道,我和吉達對那個人都不熟悉。剛才在集市上的時候,我也是遠遠看了一眼,眉目輪廓上有點像。后來等我追上去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走了,只看到了一個背影。不過我覺得,應該是他!雖然看上去有些年輕,到舉手投足,神似。”
王賀,或者說假王賀,就在洛陽?
楊守文忍不住笑了,這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他沒有懷疑楊氏是否認錯了人。因為楊氏說了,吉達也認為是,那就妥了!吉達有一個本事,雖算不上過目不忘,但基本上見過的人,他一般都不會認錯。連吉達都說是一個人,那就絕對是。楊守文想到這里,突然有一種想要會會對方的沖動。
也不知道,那假王賀看到自己,會是什么表情?
“嬸娘你是在哪里見到的王賀?”
“北市里有一座橋,那個人就在橋頭擺攤替人寫信,很容易找到。”
“沒想到堂堂縣尊,居然淪落到了替人寫信的地步?”
楊守文瞇起眼睛,露出了幾分好奇之色。
對于王賀,他也不是很了解。但是父親說過,這個人在昌平三年,雖算不得是貪婪,可要說廉潔,恐怕也輪不到他。假王賀在昌平的三年里,一應的奉利,他從不拒絕。也就是說,該拿的他會拿。不該拿的他不去碰,總之是個懂事的家伙。
他在昌平沒有家眷,衣食住行幾乎都是有公家付賬。
除了幾個小廝,幾乎沒什么花銷。也就是說。他在昌平每年至少能有一百貫左右的結余。三年下來,三百貫錢。若換成黃金的話,也就是四五鋌金餅,很容易攜帶。
假王賀逃離之后,那盧永成和王直曾搜查過他的住處。結果連一文錢都沒有發現。
不僅如此,縣衙里那些值錢的家具,包括字畫都沒了。
據服侍他的小廝交代,在他逃離之前,已經讓人把那些東西變賣。愛↑去△小↓說△網也就是說,這家伙離開昌平的時候,身上至少有十鋌黃金。十鋌黃金,在洛陽兌換就是八百貫。
哪怕洛陽物價高昂,有八百貫何至于去街頭寫信?
楊守文瞇起眼睛,在心里猜測那假王賀在洛陽的情況。
他很可能就住在洛陽。亦或者在洛陽有親戚,借居在親戚家中。為了不被人懷疑,他就出門靠給人寫信為生。嗯,亦或者,他在等待機會,能東山再起的機會。
“兕子,你不會是想要找他吧,那個人可不是好人。”
“哦?”
“你想啊,他冒名頂替,當了三年的縣尊。真縣令很可能死于他的手中……”
“嬸娘。也許他沒有殺死真縣令呢?”
“若沒有,他怎會有縣令的印綬呢?”
楊氏是個很倔強的人,她對王賀的印象,也很難改變。
楊守文笑道:“這有很多種可能……比如那王賀途中病故。他好心幫助王賀收拾遺物,發現了印綬;也可能是在偶然中撿到了印綬,于是生了冒名頂替的心思。
嬸娘,他在昌平三年,沒做什么壞事。
反倒是幫著咱們打退了契丹叛軍,還把縣城治理的井井有條。我倒是覺得。這個人有大本事。”
“是嗎?”
楊氏露出了疑惑之色。
她搖搖頭,輕聲道:“反正,你要是找他,要多留點心思。”
楊守文笑著點點頭,沒有再去和楊氏爭辯。
就在這時,烏尤跑進來,氣喘吁吁道:“阿郎,門口有十幾個老軍,說是應約而來。”
抬頭看看天色,差不多正是酉時。
楊守文道:“這李從義倒是個守時之人……嬸娘,你陪我去看看,咱家新來的仆從。”
“又招人嗎?”
楊氏露出了心疼之色,輕聲道:“已經找了這么多人,怎么還要招人?”
一邊嘀咕著,楊氏一邊跟在楊守文的身后,便來到了前堂。
十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軍,站在前堂。
在他們身后,還有幾個婦人和孩童,一旁還有一堆行李。
“李從義拜見阿郎。”
為首的李從義,看到楊守文出來,微微欠身,大聲說道。
他們站在那里,好像十一根筆直的標槍。雖然衣衫襤褸,但卻流露出一股子彪悍氣息。
吉達站在門廊上,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線。
看得出,他有些激動,似乎對這十一個人非常滿意。
“青之,這幾個人絕對是沙場老將,身手不弱。”
吉達計劃著手勢,似乎在建議楊守文,把這十一個人留下來。
楊守文點點頭,看了看李從義,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幾個婦孺,“從義,吃過晚飯沒有?”
“呃,尚未用過。”
“那正好,待會兒一起用飯……嬸娘,吩咐廚上,多做些飯食。”
楊氏雖然不滿楊守文亂招人,但是當楊守文吩咐下來之后,她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烏尤!”
“喏。”
“讓人整理出一些房子,給從他們住下。
從義,你隨我來。”
楊守文指了指李從義,便轉身走進了正堂中。
他看得出,這李從義是這些老軍的頭領。楊守文其實很好奇,他為何不去投奔薛楚玉,卻跑來投奔自己。這些人,都是有故事的人,相信這里面會有很多秘密。
“楊茉莉,挪挪位子。”
楊守文走進客廳的時候,就見楊茉莉正端著一個大海碗,滿滿一碗的羊羹。他一只手端著碗,一只手抓著一張胡餅,大快朵頤,吃的滿嘴流油。看到楊守文進來,他咧著嘴笑了,把那海碗遞過來,含含糊糊道:“阿郎吃,羊羹最好吃了……”
那海碗,比楊守文的腦袋都大,屬于楊茉莉的專屬餐具。
楊守文拍了拍楊茉莉的腦袋,讓他讓開位子。
“從義,坐吧。”
“遵阿郎吩咐。”
李從義倒是很快就進入到了自己的角色里,更口口聲聲呼喚楊守文做‘阿郎’。
“事情都處理完了?”
“已經處理好了,多謝阿郎的賞賜。
這是那金創藥的配方,請阿郎收好……這配方挺好的,就是所需藥材有些貴重。當年薛公在瓜州曾受過一次重傷,就是靠著這金創藥,不過兩月就率部出征突厥。”
說著話,他從隨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個羊皮卷,起身遞給楊守文。
楊守文把那羊皮卷收好,點點頭,而后看著李從義道:“從義體格健壯,用得什么武器?”
“回稟阿郎,我隨薛公之前,曾隨瓜州異人習武,學的是陌刀。”
“哦?”
楊守文眼睛一亮,心中更是好奇。
蓋嘉運的老爹蓋老軍,據說有一口陌刀。不過楊守文沒見過,更不知道怎么使用。
沒想到……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話題轉移,沉聲道:“從義,你既然選擇跟隨我,我自不會虧待你。那些錢,我不問你如何使用,相信你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我只問,你當初為何要離開軍中?薛公雖故去,可憑你的戰功,做個果毅校尉綽綽有余。”
李從義沒想到楊守文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之后,旋即苦笑。
“便是阿郎不問,我也要告之阿郎。
當初,薛公故去之后,我和一干老兄弟得薛公關照,本留在了軍中。天授元年,有突厥人寇邊。當時鎮守云州的守將,便是如今的神兵道大總管武懿宗。他命令我家主將冒險出擊,結果我家主將卻遭了突厥人的埋伏,幾乎全軍覆沒……
武懿宗為了洗脫罪名,便嫁禍我家主將,說他勾結突厥人,并把他拿下,嚴刑逼供,坐實了他的罪名。我家主將待我不薄,薛公故去之后,更是我等為左膀右臂。聽聞他被抓,我和一旅兄弟便冒險突擊大營,殺了武懿宗的侄子,救走了我家主將……只是,他受刑過重,被我們救走后不久,便故去了,我等變成了反賊。”
這大廳里,鴉雀無聲,只有楊茉莉呼嚕呼嚕吃羊羹的聲音。
楊守文目瞪口呆,看著李從義,竟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原以為是什么原因,竟然是因為這樣?我勒個去,武懿宗那可是武則天的侄子,其祖父武士逸是武則天的伯父。楊守文倒是聽說過武懿宗,說他性情殘暴,善于誣陷他人。加之其身材短小,相貌丑陋,故而被人在私底下戲稱做‘武矬子’。
如今,他靠著武則天,已經不是神兵道大總管了,而是正經的河內郡王,左金吾大將軍。
楊守文吞了口唾沫,覺得喉嚨有些發澀。
薛楚玉這個大坑貨,怎么可以把這么一個燙手的山芋丟過來呢?
他已經被武則天不喜,被武三思嫉恨,現在又跑出來一個武懿宗,這是要和武家對上的節奏嗎?
李從義倒是不管不顧,接著道:“我家主將死后,我等便流落邊塞。
直到三年前,我們才輾轉來到了洛陽。只是當年一起做事的弟兄,只剩下我們二十幾個人。他們留下了一堆孤兒寡婦,按照當初我們的約定,活著的人必須去照顧她們。就這樣,我們在洛陽住下,靠著一幫子力氣,總算是讓她們勉強吃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