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每一步都走得艱難。
修為被廢,他腳步變得沉重,而真正致命的是心如死灰,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被抽走了。
廢掉修為對法身來說雖然可以重修,但是這一戰之后,他戰勝還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么?
下個月新一期天下進士榜,他的名字就將會被抹掉,然后,在權貴云集的百家之中,他將被淡忘。
現實是殘酷的,百家豪門就是一個名利場。
身份決定身邊的朋友,而對一個廢掉了修為的豪門士子來說,他身邊將不會再有朋友了。
直到此刻,他才理解為什么當年風度翩翩,瀟灑倜儻的唐生杭會突然之間變得自暴自棄,成為了京城有名的浪蕩子。
一切都只是因為修為可以重修,但是被毀掉的心境和自尊又如何能夠重修?
他終于走到了王家的門口,他盯著眼前光華有些黯淡的紅燈籠,并沒有太多猶豫就伸手摘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已經一敗涂地了,唐雨讓他幫忙也并非“幫忙”二字那么簡單。
一年之前,他能夠從容部署一次針對唐雨的刺殺,一年之后,唐雨就能夠更輕松的在煙雨樓之中讓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弱者面對~※,..強者很艱難,強者對付弱者很輕松。
戰勝不再年輕了,他的年齡接近半百,如果是凡俗之人,都能算是老人了。
歷經風霜,他能夠想象得到唐雨給他選擇的路,這條路很窄。很屈辱,但能夠保命。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
他不怎么害怕王家,因為王家如果真有股子血氣。在他走到王家門口之前,早就有人挺身而出了。
可是王家看中的王重來并沒有膽量替王逍遙扛下這個雷,就已經準備跪了。
王家的燈籠被摘下了,全場雅雀無聲。
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唐雨的霸氣,而有些人甚至迫不及待的想離開煙雨樓。
因為注定了今天煙雨樓的事情明天就能轟動整個上京城。
那些認為唐家沒有反抗機會的家族,只怕臉要火辣辣的發燙了。
當年唐嵐在的唐家,不也是像今天唐雨這般,總能給上京豪門帶來各種各樣的驚喜么?
“唐雨好膽子,敢得罪王逍遙。今年百家進京,到時候王逍遙能放過他么?”也有人很擔心唐雨的處境。
不過擔心又如何?百家不還沒進京么?
至少今天,此刻,唐雨這一巴掌打得王家低了頭,他的法身之強,的確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唐雨瞇眼盯著唐家的燈籠,淡淡的道:“里面的人聽著,滾回青州跟王逍遙說,我唐雨敢在隨州殺陶潛的姘頭。就敢在青州滅王逍遙的威風。這些年咱們百家太沉寂了,還真該更活躍一些。”
唐雨背負雙手,眼睛盯著阮家的燈籠,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咳。咳!”
咳嗽聲從阮家的包房響起,一襲白袍的書生悄然的出了包房。
書生面色蒼白,很瘦弱的樣子。一臉的病容。
唐雨卻是后退了一步,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
“先覺……今天你是不是鬧得太過了一些?”書生淡淡的道。
他手中握著一柄羽扇。扇子輕輕搖動,很快有低頭咳嗽了起來。
整個煙雨樓除了他的咳嗽聲。再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
樓里面那些最愛撒嬌調情的姑娘們,此時全都成了瑟瑟發抖的寒號鳥,阮驚鴻出面了,今天的事情只怕會迎來新的轉折。
阮家阮驚鴻,人稱“病書生”,高居進士榜榜眼已經好多年了,人如其名,不僅是有病在身,而且平常鮮少露面。
就算是露面,往往也是驚鴻一瞥。
而今天煙雨樓,他露面了,也許是因為十三太子擁有足夠的號召力,阮家對其足夠的重視。
也興許是唐雨的做法,讓阮家已經無法忍耐。
不管哪種情況,在這個時候他露面了,事情很快就走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還是那句話,強者對付弱者方法太多。
唐雨就算再強,他也不可能是阮榜眼的對手,這幾乎就是沒有懸念的事情。
唐雨微微皺眉,旋即便釋然。
他考慮自己是否該回頭,他只要將董彥叫出來,今天的事情就可以畫個休止符了。
畢竟,今天的主人是董彥,他能和董彥合作走到這一步,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但是他并沒有回頭,這是臨時的決定。
探花也好,榜眼也好,那都是讓法身仰望的存在。
唐雨如果有時間,他無需冒這樣的大險,過早的去和這等勢力的人出現摩擦。
可惜,他并沒有太多時間。
他已經得罪了不輸于探花的陶潛,剛剛有和王逍遙徹底的撕破了臉。
挑戰等不到太久就會到來,既然這樣,就算是面對阮驚鴻,有為什么要退縮呢?
他輕輕的拱手,道:“阮兄,你能出來有些意外。不過是否過我覺得也未必,相比阮家長輩干的齷齪事兒,我這簡直太小兒科了。京城這么大,唐家總得在必要的時候發出一點聲音,要不然大家都陌生了。
阮兄高居探花之位,琴道天下無雙,既然恰逢其會,我也想見識一下阮兄的琴是否真如傳說中的那般無堅不摧……”
唐雨說完,背負雙手,眼神之中升騰起濃濃的戰意。
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能夠挑掉戰勝已經逼近修為的極限。
面對天下進士榜前十的強者,他沒有機會。
但是天下的事情總是事與愿違,兩人相對總有強有弱,任何人不可能永遠都是強的一方。
逼到了那一步,就算是弱也要戰!
做出決定比真正的戰往往要困難很多,唐雨身形已經騰空而起。
他的靈器已經祭出,卻不再是金龍,而是變成了古樸莊嚴的泰山大鼎。
阮驚鴻眉頭挑了挑,眼神之中露出些許玩味之色,他盯著天空之中古樸的大鼎,興趣似乎愈發濃了。
“先覺,我們只比三招,倘若三招過了,你還能堅持,今天的事情就算是了結了。哎,說起來我不該對你動手的,可是你總能給人帶來驚喜!”阮驚鴻輕聲道,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很病態,有氣無力。
他的手指很修長,很有力。
手指撥動,一根如絲的琴弦“鏘”的一聲,無形的殺意欲將天空撕裂。
強大的力場裹挾著狂風巨浪向天空之中的唐雨激射過去。
簡單的一撥,法術便如風雷,萬法歸宗,琴道已經超越了四藝的范疇。
一道簡單的琴道攻擊,激發的力場威力便堪比兵家最強的飛劍。
唐雨神色一凝,他知道阮驚鴻沒有用全力,可是隨手一擊便能施展出如此威力的殺招,依舊出乎他的意料。
對阮驚鴻這種級數的高手他并不陌生,他和陶潛對壘過,見識過元三的手段。
可是無論是陶潛還是元三,似乎都沒有阮驚鴻的法術一般舉重若輕。
法術運用信手拈來,諸法皆通,心神的強大和他的病怏怏的樣子構成了巨大的反差。
一個常年患病的修行者,怎么可能能將法術運用到這一步?
唐雨的大鼎在空中翻滾,猛然一個翻身,大鼎狠狠的往下鎮下來。
“轟!”一聲巨響。
這一招是金碧輝煌的第三招“翻山天鼎”,找一招的精髓便是借力打力,唐雨還在力境的時候就曾經用這一招對陣過陶潛。
只是那一次完全是投機取巧,利用伍清風和陶潛兩人斗到酣處,彼此都無法估計到旁人。
所以唐雨能夠輕松借力,打出了驚人的威力。
而今天,面對的阮驚鴻,對方收放自如,力場變化詭異,這一招又能借到幾分力呢?
只是不能忽視的事實是唐雨的修為比之以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他已經明白了萬法歸宗的道理。
翻山天鼎的力場交感他完全能夠隨心而動,心中有年頭,力場便生出交感,天空瞬間便成了雷電的海洋。
虛空依舊被撕裂,巨鼎的威壓也同時成幾何級數的增長。
阮驚鴻的殺招沒有絲毫停滯的意思,似乎這強大的威壓根本鎮不住其隨手的一招。
而唐雨也沒有退的可能。
因為《天工開物》法術的精髓就在于霸氣二字,一出手便要氣勢上壓倒對手,首先對修行者的精神便是巨大的考驗。
面對弱者,這等考驗不值一提,可是面對強者,這樣的精神考驗卻是天工開物修行者最難逾越的一關。
如果退了,哪里還談霸氣二字?
氣勢弱了,精神不再不可撼動,那必然兵敗如山倒。
唐雨緊抿嘴唇,將全身的法力催動,整個人心神幾乎和大鼎融為一體。
精神的力量讓他覺得自己就化身成了泰山鼎,我乃天下九鼎之一,一鼎可鎮住一方世界,更何況區區一法身的琴道?
“轟隆隆!轟隆隆!”
強大的力場交感,隨著兩人碰撞的臨近變得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阮驚鴻的法術欲強大,欲無堅不摧,唐雨的法術就會愈發強大。
敵人強我便強,敵人弱我變弱,這便是“翻山天鼎”很精妙的地方,這也是唐雨第一招就祭出這一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