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門徒

第九十五章 李勃斗解元【加更】

李勃和東郭南對上了,唐雨心中隱隱便有些期待,

高學士子文會他從未參加過,并不知道文會究竟是如何斗文的。

在他想來,倘若兩人斗辭賦,斗八股,那倒是簡單,兩人各做一篇辭賦八股讓在座的權威學士評判,便可論高低。

可是斗書法之道,莫非就是兩人各寫一副字比高低嗎?

唐雨篤定絕對不會是這樣,因為高學士子和中學士子是天壤之別。

踏入高學,就擁有了功名,就有資格進圣人殿,得到圣人傳法。

他們都是修行者,修行四藝分為琴道、棋道、書道和畫道。

他們之間的比斗,又怎么可能只是寫一副字那么簡單?

果然,場上的局面和唐雨判斷的差不多。

但見雙方手執筆,李勃的筆凌空狂草,卻并沒有寫在宣紙之上。

他身上的長袍無風自動,在兩人之間,隱隱浮動著神秘玄奧的氣息。

唐雨從這邊望過去,李勃的筆似乎有穿透虛空之力,筆如刀,如劍,撕裂空氣,空中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再看東郭南,氣定神閑,手中也握筆。

他的筆輕靈飄逸,凌空幾個點,似乎毫無章法,而李勃匯聚的氣流似乎一滯,那漩渦宛若冰封一般凝固在了空中。

李勃往后退一步,再狠勁狂草用筆,那東郭南便灑然往前邁一步,卻依舊是那般輕貓淡寫。

唐雨死死的盯著兩人,額頭之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他雖然不是修行者,可是體內已經擁有了魔力,卻也不似普通人。

他看兩人用筆,雖然只是凌空的點畫,可是分明在筆尖流淌的是了不起的書法。

李勃大開大合,書中豪氣干云,如大江東去,筆筆力透紙背。

而那東郭公子的書中則是婉約含蓄,筆筆靈動生花,其運筆之妙,讓人嘆為觀止。

唐雨也在苦練書法,最近感覺自己的進步很大,可是眼看眼前兩人的運筆作書,雖然只是凌空虛寫,卻也是唐雨萬萬及不上的。

自己要練到什么時候,才能有如此精妙的運筆?

李勃再退,憋得臉通紅。

而東郭南一直在進,步履輕快。

眼看李勃退無可退,再退就要退下高臺了。

全場此時雅雀無聲,高臺之上曹大人和孟大人搖頭嘆息,而下面的眾多武陵士子則是個個面紅耳赤,沮喪之意形于色。

眼看李勃是要敗了。

就在此時,李勃突然大喝一聲。

他的雙眼射出道道精芒,眼眶瞬間泛紅。

而他的筆法瞬間一變。

他的起筆從上而下,當空一個轉折,強大的氣勢從他筆端奔涌而出。

這一筆,便讓人覺得心生豪情萬丈……

唐雨看得心遽然猛跳,一顆心臟只差蹦到口中來。

“這是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李勃嘴中大聲吟唱。

他的筆一改先前的凝重,變得瀟灑灑脫,狂放不羈,真如人醉酒作書一般,連他的人似乎在這一瞬間都有了醉意。

這一個轉折,他止住了頹勢。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

李勃再一次大聲吟唱,腳下大大的往前邁了一步。

對面的東郭南微微蹙眉,“咦……”了一聲,竟然向后退了一步。

“好!”

全場士子歡呼一聲,眾人士氣暴漲。

李勃卻似乎根本聽不到周圍的鼓舞,他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書道之中,運筆越來越快,越來越狂放。

他再一次大進一步,而東郭南再退一步。

他一共進三步,東郭南就退了三步。

可是僅僅這三步之后,東郭南的筆法也變了。

他的筆法一改先前的輕靈飄逸,變得如運刀一般,一劈,一撩,一頓。

先前李勃酣暢淋漓構筑起的氣勢,就在這一頓之下,轟然崩潰。

強大的氣流在空中盤旋,李勃長袍烈烈,他的臉憋得通紅,卻抵擋不住這股氣流,往后退一步,二步……

再一次,他退到了高臺的邊緣。

東郭南臉上的笑容浮現,道:“子安兄書道果然一絕,佩服,佩服!單比氣勢,卻是我輸了呢!”

李勃雙眼通紅,羞愧滿臉,卻無可辯駁,黯然低頭,道:“東郭公子高才,我甘拜下風……”

讀書人委婉,東郭南看上去謙虛,實則是居高臨下,指點江山。

說李勃氣勢強也并不是什么好話,氣勢強,便是城府淺,如胸羅萬象,又哪里需要這般咄咄逼人?

大楚最是強調學士氣度,什么是氣度?

瀟灑飄逸是氣度,云淡風輕是氣度,舉重若輕是氣度,像李勃這般,憋得臉紅脖子粗,那就不是氣度了,東郭南這嘲諷水準高,偏偏李勃作聲不得。

誰讓他技不如人,是個失敗者呢?

圣人學派最是強調禮儀,一個失敗者,便是后學,后學的身份比前學低了一等,如何能對前學不敬?

李勃敗了,廣場之上又恢復了死寂。

東郭南將手中的折扇打開,風度翩翩的回到坐席,扭頭看向蘇雨樵,臉上笑容很盛。

蘇雨樵永遠都是那副苦瓜臉,冷若冰霜,讓人難以接近。

此時,她卻微微蹙了蹙眉頭,道:“東郭解元既然無所不精,就不知琴道是否也精深,今日端午佳節,你我何不撫琴一曲,也算為今日咱們四家文會助興?”

東郭南忙道:“先知,你這是要讓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琴棋書畫,博大精深,誰又敢說自己精深?我倒是久聞先知是琴道高手,內心一直期盼能聽到你的佳音呢。

既然你今日有如此雅興,倒不如你我共奏一曲,如何?”

蘇雨樵臉色一變數變,良久,她道:“好!”

恰在此時,剛剛下高臺的李勃斷喝一聲,道:“蘇先知,好什么好?今日文會,你心胸何故如此狹窄?如能邀唐先覺前來,我武陵士子又何至于在文會之上慘敗至此?

你和唐先覺乃私人恩怨,而此文會乃我武陵四家之文會,更是我武陵學界之文會。

此等文會,唐先覺未到,又哪里算是武陵學界之文會?

嘿……罷了,罷了,這文會我也不伺候了,王忠,備轎,我們回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