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的驚嘆和嫉妒,實在不無道理。
合肥戰役結束后,第十一獨立部隊就沒有得到過來自軍部的任何補給。即便是改編為505集團軍,屬于正常編制的第十一獨立部隊補給情況仍然變化不大,甚至遠遠弱于各個新編師團。
以新編70沛為例,前天上報至集團軍司令部的最新編成資料顯示,該師目前擁有兵員主要編為三個作戰步兵團和兩個炮兵團,以及通訊、偵查、工程、機械修理等各種不同能力的特設營。
按照軍部今年八月份發布的最新編制表,步兵師和裝甲師的區別,已經不像過去那么明顯。曾經被譽為“陸戰之王”的重型主戰坦克,被證明在廢棄城市環境下無法發揮應有的效果。結合目前的戰局,在復雜地形能夠靈活機動的輕型步兵戰車被大量列裝。一線炮兵部隊取消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曲射炮。取而代之的,是二十至五十毫米車載多管聯裝速射炮,以及部分小型電磁炮和激光發射器。
新編70沛擁有超過正常配比四倍以上的機槍和單兵機炮。師屬裝甲偵察營配置的武裝越野車、步兵戰車、工程維修車和牽引車輛,足足超過普通編制八倍。各種武器裝備和戰斗機械從北方和西安基地源源不斷運來,裝滿了70l師的倉庫。由于數量實在太多,該師管轄區域已經前后擴大兩次,以便在新占據的地塊上修建倉庫和軍事設施。用黃河不無諷刺的話來說:“這簡直就是地主老財大張旗鼓殺豬宰羊,準備大宴賓客的前兆。”
在確定掌握了作戰部隊控制權的情況下,孫湛對各個新編師團的物質援助已經達到極度瘋狂的狀態。他根本不管軍部條文,幾乎把京一號倉庫里所有軍用物資全部清空。當然,這種做法仍在他的職權范圍內————孫湛是行政部長,他在物資分配方面可以上下其手。給予新編師團的補給越多,師團擴編的幾率就越大。為了進一步增強70沛的戰斗力,他甚至調撥了最新生產的小型激光發射器,使該師炮兵團擁有的此類重型武器達到四臺之多。
雖然帶有“小型”兩個字,但激光發射器的確屬于重型裝備。這主要是針對它龐大笨重的能源供給系統而言。雖然戰斗部分體積不大,重量只有一百二十六公斤,可是整個能量供應系統需要六輛軍用卡車才能裝載。每次轉運,都需要繁瑣復雜的拆解和組裝,配套使用的各種工程機械多達二十余臺。在軍部的正是編制表上,已經清楚標注著:每個激光發射器戰斗小組標準定員uu,只能多,不能少。
在不明就里的人看來,孫湛不遺余力瘋狂調撥各種軍用物資和裝備的做法,是后勤部門對前線部隊的全力支持。
然而,孫部長的用心在心知肚明的人眼里,則是準備全面控制軍隊,增加己方話語權的最明顯動作。
任何作戰師團都可以向上級部門申請擴編。同樣是步兵師,有三團編制,也有六團編制。在袁志成控制的北方戰區,還有多達十五個團的步兵師。那種龐大的師團,人員數量差不多相當于所編型的集團軍。但從未有人點破,也沒人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相比之下,唯一服從蘇浩命令的第十一獨立部隊,無論補給還是武器裝備,都貧弱得像個叫花子。
新貴陽基地目前的建設也是如此。由京一號基地下撥的大量工程器械已經到位,整體建造速度比蘇浩剛剛抵達這里的時候,提升了三倍還不止。目前,地下部分已經修建到二十七層。出于對蘇浩的戒備,各個新編師團占據了城內大部分空間。505集團軍指揮部被壓縮在城市核心地帶,只有一塊非常狹窄的區域,過往進出都要從鄰近師團控制區穿行。
蘇浩每天都在發脾氣。他辦公室里差不多每隔幾天就要換套茶杯。墻壁上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撞痕,地板角落里經常可以看到玻璃或瓷器的碎片。
暴怒中的男人總是很容易成為周圍視線的關注點。就像和平時期一個相貌平平,甚至有些猥瑣的胖子,和一個具有韓式風格的高大帥男走在路上,人們只會用眼睛觀察帥男身上的每一個角落,自動無視旁邊矮小可憐的胖子。當然,胖子并非沒有翻盤的機會。只要拎塊板磚朝帥男腦袋上猛砸,叉著腰,唾沫星子橫飛的指著帥男怒罵,眾人注意力立刻會聚集到胖子身上。
蘇浩現在就在扮演這種吸引仇恨的角色。他必須表現的符合權力被架空,失去所有,眾叛親離的集團軍司令官身份。為了使這幕戲劇達到最佳效果,他不得不弄了些化妝品,把自己面孔涂白,沒有血色,顏色偏于暗黃,甚至隱隱約約透出早生的暗斑。頭發也很少整理,凌亂不堪,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顯得很是憔悴,有種在孤獨憤怒中不敢掙扎,卻總是無能為力扭轉局勢的絕
表演終究是表演。看到大量物資裝備源源不斷運入城市的時候,蘇浩雖然表面上又恨又妒,心里卻充滿歡快和愉悅。
“讓他們高興吧”
蘇浩轉過身,拍了拍黃河的肩膀:“讓他們盡量去做。做的越多,對我們越有利。”
“那倒也是。”
黃河沖著地上啐了口唾沫,“桀桀桀桀”陰笑起來:“等到全面清算的時候,說不定那幫處心積慮想要謀奪權位的家伙,會被活活嚇死。”
蘇浩微笑著正要開口,忽然接收到一股非常熟悉的遠程思維信息。
“最偉大的主人,你最謙卑的仆人有重要事情向您報告。非常緊急,真的
是黑格。
黑夜,往往與罪惡和死亡聯系在一起。
當蘇浩、黃河等人駕駛越野車從505集團軍警戒區駛出,穿過新編70沛駐地的時候,哨卡值班軍官已經把蘇浩異動的消息傳回師指揮部。畢竟,蘇浩現在的形象和殺人魔王沒什么區別。人們對他抱有恐懼和畏懼兼有的心理,從不同方向投射過來的目光自然更多。除了仇恨與厭憎,還有強烈的警惕與提防
越野車沒有在基地市內多加停留,直接開出城門,在或明或暗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駛向遠處的廢棄城市。
空軍偵察部隊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對新貴陽基地進行全面監控。駐守在那里的新編部隊多達十個師,它們都被孫湛等軍部委員控制。說到監視,顯然要比飛機監控更直接,更方便。
尾隨窺探的視線沒有跟隨越野車進入廢棄城市。黑夜,加上太多不可預料的突發情況,都有可能造成致命危險。無論軍銜和身份高低,所有窺視者無不咬牙切齒期盼蘇浩遇難。既然他主動在這個時候進去,我又何必一定要跟著進去?說不定,蘇浩進去以后,就再也出不來了。
至于他為什么選擇這個時候進入廢棄城市?已經不是問題的關鍵。
自從新編師團被來自軍部委員派出的軍事主官控制后,蘇浩對打獵就表現出異乎尋常的濃厚興趣。在前幾個月的饑荒時期,第十一獨立部隊大部分人員都在獵殺變異生物,把獵物制成罐頭充當食品。軍部委員對這些事情都很清楚。久而久之,蘇浩的“打獵”,在旁觀者眼里也就變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孫湛對此不置可否。只是命令手下親信:“不要阻止,不要于涉,在這些方面給予蘇浩最大限度的自由,他相于什么就于什么。”
自由散漫慣了的人,很難重新回歸到被約束的狀況。孫湛的想法其實不難理解。既然蘇浩的權力已經被限制在非常狹窄的圈子里,就應該任由他發泄內心的憤怒。在狂暴和憤怒狀態下,任何人都會失去理智,做出一些違背基礎底線的事情。當咆哮與狂吼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殺人自然成為釋放心底暴怒的最直接手段。
只要有足夠的把柄,孫湛相信可以通過正常程序對蘇浩進行懲戒,甚至剝奪軍銜。當然,解決問題不光是需要對方暴虐殘忍的證據。如果蘇浩玩過了頭,遭遇車禍之類的意外,孫湛也樂得其見。總而言之,無論使用什么方法,無論在任何時間背景,只要蘇浩失蹤、死亡、重病,他都將失去所有。
所以,蘇浩既然喜歡在夜間進入廢棄城市,那就由他去吧
他最好被成千上萬的變異生物圍攻,死在里面,永遠不要出來。
隨同蘇浩進入廢棄城市的人,除了黃河,還有另外兩名黑色顆粒濃度達到第“八”標準的貼身護衛。
黑夜下的城市,散發出令人恐懼的沉悶氣息。
被廢棄車輛阻塞的道路,已經成為這里最大的特點。高矮不一的樓房林立,很多窗戶在寒冷夜風中來回搖晃,發出類似磨牙般令人心悸的響聲。鑲嵌在表面的玻璃早已破碎,只剩下銹漬斑斑的金屬框架。
這里已經成為被植物占據的世界。
充沛的降雨使城市環境經常保持濕潤,地面和墻角隨處可見汪積的污水。缺少了人類的管理,城市排水系統早已失去了作用。也許是因為病毒感染造成的效果,很多昆蟲都開始變異。它們的甲殼變得越發堅硬,出現了銳利的針狀口器,有些還進化出巨大堅硬的顎片。在夜幕下,這些與舊時代教科書分類圖表無法吻合的昆蟲發出熒光,把各自不同的探查器官指向駛入城市的越野車,分辨著對方究竟是敵人?還是獵物?
從某種方面看,它們也可以歸為變異生物的一種。說不定,還是比那些以人類身體為基礎的怪物更危險,更致命。
在一座臺階上長滿野草,周圍散落著不少人類骨骸,荒廢已久的電影院旁邊,越野車緩緩停住。兩名護衛跳下車,背靠墻壁,依托車身,形成有效的火力防護。
蘇浩一直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默默抽著煙,用銳利而專注的目光,注視著正前方那條被上百輛各型汽車堵塞的馬路。
這里,是他與黑格約定見面的地方。附近總共有六條道路可供進出,遇到突發情況隨時可以撤退,很安全,也不用顧忌可能被人跟蹤,泄露信息。
新貴陽基地市沒有配備空軍,至于可能出現的尾隨者……蘇浩相信,以黑格的謹慎和小心,它應該有很多方法用于消除隱患。
這家伙自從變成人形以后,對外界的警惕和戒備心理已經提升至最高。甚至說是神經過敏也毫不為奇。畢竟,一個同時擁有女性和男性特征的“人類”,在任何時候看來,都是難以被其他人接受的。
“尊敬的主人,我來了。”
隨著一道由遠及近愈來愈清晰的思維意識傳入大腦,蘇浩眼前很快出現了一群非常怪異的生物組合。
黑格走在最前面。
它的身體特征明顯已經變成女性。這家伙竟然穿著一套和平時期職業女性的西式套裙。裙子很短,勉強可以包住臀部,雙腿修長纖細,皮膚顯得細膩光滑。等等……它居然穿著絲襪和高跟鞋,還化了妝。頭發也經過整理,是卷曲的大波浪形狀。
在黑格后面,是四頭身高超過四米,強壯魁梧,身材肥壯的豬形和牛形類人。它們昂揚著頭,嘴里凸出彎曲銳利的獠牙,體表的灰黑色皮膚異常粗糙,長滿密密麻麻的黑毛。它們的四肢沒有變成帶有甲殼的蹄狀,而是保留了人類的足掌和手掌。可以捏握器具,站立姿勢更加穩固。唯一的區別,是指甲很長,如錐子般尖利。
在黑格與四頭巨型類人周圍,聚集著二、三十頭不同形態的類人和血尸。它們的身形體積與正常人差不多,四肢長度超過正常比例百分之五十左右。這種特殊的身體構造使它們活動更加靈敏,移動速度更快。
在這個距離,蘇浩清楚地看到,所有類人和血尸手中都握著武器。
那是些經過打磨的鋼管和棍棒。有原先插在路邊的交通指示牌,有鐵藝柵欄上拆下來的鋼筋,還有幾頭血尸手里拿著粗大的鐵鏈,拖在地面上,發出“叮呤當啷”的響聲。
至于那四頭體型巨大的豬人和牛人,它們各自抱著一根從中間部位折斷的水泥電桿。粗糙的巨手總是喜歡在電桿表面來回摩挲,仿佛那是一個女人……哦不,一頭形狀古怪的同體積雌性類人。
看著這種恐怖奇怪的組合,兩名護衛與黃河不約而同睜大眼睛。前者死死握住手里的槍,神情緊張得難以自持。后者目瞪口呆地則張大嘴,任由叼在嘴里的煙頭掉在地上。
“活見鬼我,我的眼睛是不是出錯了?”
黃河用力揉了揉眼睛,使勁兒搖晃著腦袋,確定看到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才帶著臉上難以遏制的震驚,夢囈般愣愣地連連搖頭。
只有蘇浩身邊幾名近衛才知道黑格的存在。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黑格居然會變成如此美麗的女人,身邊還跟著一大堆外形丑陋,奇形怪狀的變異生物
一名護衛的眼角抽搐著,發出語句古怪的驚嘆:“我應該去當導演,把看到的這一切當做幻想故事拍出來,可以掙一大筆錢。”
“沒錯”
旁邊,另一名護衛點頭贊同:“片名就叫《新美女與野獸》。”
黑格走得搖曳生姿,是標準的貓步。在月光的映照下,所有人都看見她腳上的高跟鞋款式新穎,應該是病毒爆發前擺在奢侈品店里的高檔貨,普通收入者根本無人問津。
走到距離蘇浩三米多遠的位置,黑格停下腳步,單膝跪倒。它的身體向前彎曲著,臉上顯出無比恭敬的表情。在它的帶領下,身后一于變異生物紛紛做出相同或類似的動作。可由于身體構造的不同,屈膝下跪顯得并不規范。一頭狗形類人于脆四足張開,整個身體趴在地上。它顯然不明白這動作代表的真正含意,只是抬著頭,用貪婪饑渴的目光瞪著蘇浩,舌頭在口腔里不停的亂舔。
看著單膝跪在面前的黑格,蘇浩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也許,自己把黑格從管子里釋放出來的舉動,是對的。它不應該只是一條肥胖的蟲子,而是一種足以號令其它變異生物的強悍存在。
蘇浩抬起手,拍了怕黑格的肩膀,微笑著問:“它們都是你的手下?”
如果有外人在場,一定會覺得蘇浩這動作很是曖昧————黑格的臉蛋在月光下顯得精致靚麗,嬌小的身軀令人忍不住有種摟在懷里褻玩的沖動。它身材勻稱,雙腿修長,不知道這家伙究竟是故意還是無心?裙子短得簡直令人發指,以黃河略微靠后的站立位置,可以看見黑格的屁股縫里黑黑的,沒穿內褲,只有一層薄薄的絲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