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三一三章 后臺

當然,也有好的,不過這些表現好的,這次就會受益了,那個補償……何謂補償,就是照田冊上的畝數額外加一些補償。若不隱田,這回反而會多分一些良田。

至于那些亂圈的,誰當數啊?不要這些新圈的,就是真正屬于他們的耕地,也休想當數了。

可能會殺一些人……

但這次殺六名胥吏,還真與這些豪強沒有多大關系。就是對付這些豪強,那也要軟硬兼并,如果一昧用強硬手段,最后還出鬧出大麻煩的。可這些人卻主動送上門,撞上槍口了,于是被王巨狠揍了一頓。

侯可依然很擔心。

不僅為秋后擔心,也為眼下擔心。

王巨將六名手長的胥吏卡嚓了,民夫們當然高興了。宋朝有的富人做得不錯,賑濟寡孤貧困,興辦教育,協助朝廷賑災,但許多官吏與富人都是為富不仁的,所以一些小說與評書里都隱約地閃爍著一個包青天的形象。

然而包拯當真敢象評書里的包青天那樣玩啊?想找死啊。

這大春天的,卡嚓了六個胥吏當真就沒事了?

王巨沒有顧侯可的想法,又下去了。接下來是一個重要的工程,那就是真正的渠。

渠道選址很講究的,不是在涇水邊開一個口字,水就能涌進來了,如果隨便開,便是“卜”字形,主河還是那一豎,引水渠是那個一撇,如果是長江的水流量,隨著怎么撇都能引進水。關健這是涇水。能灌進多少水流量進來。因此必須有一個彎口。不要求形成反“卜”字形,讓未來新渠成為新豎,最少要形成一個“人”字形,這樣才能涌進更多的涇水。

然而王巨還沒有滿足,畢竟這樣一修,灌溉區很大了,涇水幾條支流又不大給力,因此又設計出來這種渠壩。

先自涇水向河中延伸十來米。扎下木籠,抬來打磨好的大方石,筑成一道弧形石壩。

為什么筑這道石壩呢,現在筑好了,只是在這里形成一道回旋水,但到了秋后,第一段鄭白渠合龍后,掘開河口。有了這道石壩,涇水的流水便會產生激蕩,反沖向河心。等于在涇水中設了一道無形的狙擊,迫使更多的涇水涌入接水渠。

可以說它就是整個鄭白渠一半的靈魂所在。

因此王巨一直在等。等石路與燧洞開采出更多的石頭,挑選最大的石頭,再打磨成方石,并且用鐵索將方石聯系在一起,壘石筑堤,籠石法,魚鱗塘,三路石堤堤防一起結合起來,構成這道堅固的石壩。讓它變成三門峽里的那根砥柱。不過那根砥柱是害人的,這是救人的。

但不是就這樣結束了。

這個塘堤雖不能說下到涇河中心,但也是下到河中的,河下面呢,是淤泥沙泥,不管什樣的泥吧,都是泥,也就是塘基不穩。一旦打開引水渠,這種弧形石堰會激起更多的河水激蕩,會遭到更強的沖擊力,塘基若不穩,什么塘也不管用了。

所以必須在外圍重新打下木樁,借助木樁,放下泥袋,做成一道臨時的防洪墻。

不過好在現在春汛還沒有上來,水位淺,水流也平緩。再過一段時間,施工難度就增加了。

然后再將里面的水抽干,挖開浮泥,最少要挖下兩米深的地基,這才建塘。那么這道石塘最少能屹立五百年,至于五百年后,王巨還能管哪?

如果趕得快,那時汛水上來,不過石塘已接受水面部分,與汛期沒有多大關系了。

但事情并沒有結束。

石塘建好,抽走泥袋。這個容易,泥袋上都系有繩子,找來幾艘小船,迅就能將泥袋抽走。但還有呢,難道木樁留在哪兒不管了。莫要忘了,這段河面眼下還能通航的,盡管是小船,卻揮著不小的作用。

所以王巨又推出一個器械。

先在木樁上面打上鐵箍,鐵箍一邊垂有一個鐵環。

于塘上樹起一個十字桿,桿下一個三角支架保持平衡,桿中間是橫的鐵臂,鐵臂一端有鐵鉤。另一端則是吊環,將鐵鉤栓在木樁的那兩個鐵環上,另一邊用絞盤將鐵臂的一端往下絞,強行將木樁往上拉,同時河中人在船上用鐵錘夯打木樁,使木樁搖動。那么木樁就輕易拽上來了。

沒有這個器械,用笨拙的方法同樣可以將木樁提起來,但那得費很多很多的工。

這個器械不僅是提木樁的作用,還有打木樁的作用,稍做改進,另一端改成一個巨錘,當然,與王巨設計的那個簡易水力沖壓機是不同的,那個更復雜,這個原理簡單,就是純用杠桿原理加上人力,將幾百斤的鐵錘緩慢拉起來,然后猛地松開繩索,雖然慢,但一下子要頂民夫夯上幾千下。

雖然是花了一些錢,不過提高了效率與施工度,實際等于節約了錢帛。

因此不僅在這里,整個工地需要木樁的地方很多,于是提前制造了一百多個這種十字桿。所以侯可不得不佩服王巨有巧思,如果沒有這些巧思,施工度會更慢,難度說不定也會提高很多。

將這些木樁提上來,再從石塘尖端打下去,一直延伸到岸邊,放下泥袋。

秋后第一段渠工合龍,挖開渠口,提走泥袋,涇水進入引入渠,水位拉平時,再根據水流情況,尋找一個水勢平緩的時間段,將木樁再提起來,渠工程算是竣工了。

這段工程量不小,好在長度只需五六十步,沖擊力最強的大約會有四十步,稍稍放一放,余下的換成了普通的魚鱗塘,再往前,又換成工本更便宜的籠石塘。一直到燧道。到蓄沙池。到了蓄沙池后。水勢平緩了,分成數股,甚至開挖了一渠,通達治水,于治水哪里筑一大堰,連淳化縣許多地區都得到灌溉。到這時候便可以用土堤為主了。

當然,諸水交會之處,或者水勢湍急之處。還必須用石堤,甚至繼續用魚鱗塘。

侯可對于王巨沒有選擇上面的那處選址略有些遺憾,實就是這處選址,規模也不小了,王巨幾乎是往死里修了。

王巨小心翼翼地帶著一部分人筑渠壩,卡嚓的消息迅傳到京城。

“陛下,臣有本奏。”蔣之奇舉起牙笏說道。

“奏來,”趙頊目無表情地說。

蔣之奇心想,這樣下去真不妙啊,看來得想辦法與歐陽修洗清關系。

那個可以放在后面。眼下必須要說的。

他走出來道:“陛下彈刻陜西營田使王巨目無王法,無法無天。春天伊始,因為一點私罪,不交知州核定,不稟報朝廷,便將六名胥吏斬殺。臣再彈劾王巨無法無天,朝廷授之以營田使之名,一為水利,二為經營,之所以朝廷重新鄭白渠,無外乎增加關中糧食,同時安置保捷。故陛下勒令王巨不得售田謀利,然王巨于涇陽,每商賈捐十石粟,便授之一畝良田。此等目無法紀之徒,望陛下嚴懲不怠。”

說完,他用眼睛瞟著彭思永。

自己一個人說不管用的,老彭也要站出來。

那個授田還情有可愿,但這個大春天的,不顧程序,斬殺六名胥吏肯定犯下大錯了。

幾名御史一哄而上,除非小皇帝學習宋英宗那樣滾肉刀。但宋英宗滾也是替他親生父親滾,難道會替一個小官滾嗎?

那么就是小皇帝庇護,這個小王巨也完蛋了。

彭思永剛準備上前,就聽到趙頊問道:“蔣之奇,朕問你,如今鄭白渠上有多少人在施工?”

不對,彭思永心想。

趙頊執政也快有兩個月了,常朝,大朝,他都參加過的。

一般稱呼大臣,或公,或官職名,無論是私下場合,還是公開場合,從不稱呼大臣的名字,就不要說這種大朝會了。

他跨了一步,腳又挪了回來。

蔣之奇硬著頭皮答道:“近五萬人吧。”

“有多少民夫?”

“兩萬余人。”

“有多少兵士?”

“兩萬余人。”

“有多少西夏的戰俘?”

“五千人。”

“這么多人,而且如此混亂,民夫,衙役,保捷軍,廂兵,敵寇的戰俘。幾名胥吏居然還敢克扣,如果不及時處理,引起了亂子,誰來負責,是你,還是朕?到時候你是不是要將王巨推下油鍋?”

“不過陛下,即便如此,也要先問罪,再交由知州判決,然后秋后棄市……”

“然后好官吏勾結,互相求情,慈悲為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不是?”

“不是啊。”

“好,朕再問你,蔣之奇,你是朝廷的言臣,其他地方朕不知,但葉清臣修浚鄭白渠時,得良田六千頃,為何各縣田冊上只有兩千一百余頃?整個新渠幾名修渠大臣目測現有各種良莠耕地近兩萬頃,為何各縣田冊上只有八千余頃。”

“這個臣不知。”

“你如此關心鄭白渠,連那邊捐十石粟換一畝田都聽說了,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那么朕再問你,你關心的是什么?”

趙頊差一點就吼出來了,難道你關心的就是如何坑害王巨嗎?

但他是皇帝,得要有涵養,實際沒有吼出來也等于吼出來了。

他努力地平靜著怒氣,徐徐說道:“關于斬殺六名胥事的事,王卿已經在奏子上寫明了,當時情況很亂,這六名胥吏不但自己貪墨,還拉了許多隊頭下水,并且膽子越來越大,不用重典,一旦蔓延開來,整個渠工都能出大事情。因此用軍法處執。實際參與的有五十多人,王巨只斬了六人。朕也與幾個相公商議過這件事,皆表示認可。”

確實,按照制度,王巨這么干肯定錯了。

可站在整個工地角度分析,也沒有做錯。自古以來,因為這些個大型施工,導致了多少次起義生?

前面的數不勝數,后面的會繼續來。

“你是言臣,于其關心一個為朕,為大宋奔波效勞的有功臣子,為何不關心一下鄭白渠那么田哪兒去了,天下那么多田哪兒去了。如今大宋那么多弊病,朕寢食不安,一想到這些弊病,茶飯不思。為何你不能替朕分憂?或者說王巨背后沒有人支持,不怕得罪他!”

這才是真正的趙頊。

城府還不夠深哪。

然而蔣之奇悲催了,站在哪里,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侯可擔心,但為什么王巨不擔心?

不是王巨背后沒人支持,有人支持,很強大很強大后臺,并且這個后臺還不能算是趙頊,而是另外一個人,韓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