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怎一個“爽”字了得!
深有同感的謝長運,這會也顧不上別的了,扯開嗓子就喊:“別說本府沒有給大家一個活路走,要說行刺閣部的死士,你們這些人的家里頭,有一個算一個,都養了不少。別說你們是清白的,就算是我信了,閣部能信么?城外的大兵能信么?”
平時仗著有錢有靠山的鹽商們,聽了這句話,更是哭著喊著求饒不止,任憑拿捏不提。
打發了兩位官員,李香伺候陳燮換了一身便裝,帶上鋼盔,緊了緊武裝帶。看著眼前這個英武的男人,李香不免心神蕩漾,低聲道:“老爺,這一去,多加小心。”
陳燮聽了哈哈笑道:“又不是去送死,你擔心個什么?只不過大明這個天下,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了,我也沒那么多時間跟他們胡鬧了。其實先帝殯天之時,我就該有這個覺悟。”
李香抱著男人的腰,使勁的摟了一下,松手后退,看著陳燮道:“老爺只管去做天下大事,奴家在這里給老爺鼓琴壯行。”
朝陽之下,陳燮翻身上馬,身后是五十虎賁,人人雙馬,全副武裝。麾下的烏云騅已經不是當初那一匹,而是它和阿拉伯雜交的后代。比之更加的高大壯實,耐力也不缺。
耳邊是運河上吹來的咧咧的風,隱約可聞一縷清音,揮揮手,一夾馬背,早就躍躍欲試的烏云騅,騰的一下便躥的了出去,留下一縷煙塵和一個披風飛揚的背影。
南京新軍傍晚時分抵達江都,登岸后擺開戰斗隊形,大炮加起來,對準了江都城。城內駐軍一哄而散,新軍兵不血刃而取城池。入城后宣布戒嚴,謹防任何消息走漏,與此同時,南京城外的駐軍也開始行動,大勝關、秭陵關被新軍接受,江對岸的江浦也由新軍接管,長江之上艦隊出動,所有渡船一律停擺,所有人等不得出城。這個時候,應天府上下才知道出了大事,阮大鋮這家伙宣布了陳燮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后,煞有介事的帶著衙門的差役,每天在街上走動,號稱要查案,實際上整個南京城的武勛,住宅的前后,都被官兵和衙役圍住了,每日采購都得經過允許,派人跟著才能去。
中華門,一群南京國子監的學生匯聚于此,吵吵嚷嚷的要出城。守門士兵不允,彼等便欲沖擊門衛,軍官下令動手,一時間槍托亂砸,當場砸翻了三十余人,士子狼奔豕突而遁,被士兵追上,一個一個的都拿下。阮大鋮聞訊來救,幾經交涉才把學子帶走。
因為這個事情,原本名聲很爛的阮大鋮,居然得到了幾句好評。反倒是王啟年這個行兇的“首惡”,背上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黑鍋。等到這個事情完畢了,城內的官員這才出現,找到阮大鋮商議,到底該怎么應對。大家都是文臣,這個時候必須一條心。
阮大鋮對眾人道:“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什么都別做,陳閣部生死不明之際,這些當兵都已經發瘋了,這個時候去惹他們,鬧出兵變來該如何是好?”
眾人皆深以為然,誰都知道軍隊是陳燮起家的本錢,自上而下都是陳燮的人。別看他們平時軍紀森嚴,買賣公平,行止有度,那是因為陳燮好好的,大家都很安分,存在感并不強烈。現在陳燮出了事情,當兵的哪個心里不擔心,萬一這擎天柱倒了,他們今后該如何?
南京六部已然裁撤,新任江蘇巡撫馬士英還沒上任,這個時候阮大鋮實際上是城內的最高文臣,眾人就算再不爽他,也要跟他一道商議。當然這只是表面現象,商議自然是無果。散開之后,當天夜里便有人來找阮大鋮舉報,某某某和誰誰誰在一起,商議著悄悄出城,去見王啟年,要用三寸不爛之舌,曉以利害,讓王啟年回到正道之上。
阮大鋮立刻表達了對舉報之人的謝意,隨即吩咐此人回去不動聲色,轉身把名單記下,讓人送給王啟年。當天夜里,新軍舉火而動,大索全城。一口氣抓了八九個官員,帶出城外去關押。阮大鋮帶著人去討個說法,也被當兵的用刺刀擋了回來。
南京城里一時人心惶惶,這個時候需要作出選擇了,多數人還是決定在等等再看看。少部分忠貞之士開始在城內串聯,一部分與陳燮利益較深的官、商,派人出城去求見王啟年。
南京城內就一個主流認知,現在的關鍵還是陳燮的死活。陳燮死了,南京周邊的駐軍必然要亂,如何應對亂軍,阮大鋮又被大家抬了出來,再次商議不提。
京師,廣渠門外,一騎飛至,高呼:“揚州信使,十萬火急!”急促的馬蹄聲經過之處,引起無數的好奇心,今非昔比,太平年景,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急報信使了。這還是來自揚州的,有什么消息達到十萬火急的地步?
時奉沐休,信使入城,立刻被帶入內閣,奉上急報之后,當時便一口氣松了,整個人都軟在地上。接報的是值班閣臣史可法,讓人抬下去休息,拿著急報直奔另外一個值班的閣臣楊廷麟的簽押房。
“出了什么急事?”見史可法步履匆忙而入,楊廷麟立刻起身問話。史可法道:“不知,只知道是十萬火急,不敢一人專擅。”其實今天楊廷麟也是沐休日,不知何故,與洪承疇換了個班。楊廷麟接過急報,打開一看,頓時臉色劇變,驚呼:“出大事了!”
史可法急忙拿過來一看,就見急報上寫著:“十萬火急,揚州知府、同知攜手共報,內閣大臣、興海公陳燮,途經揚州遇刺,生死不明。”
“這、這、這……。”史可法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手顫抖著拿不住一張紙,任其飄落在地時才驚醒,趕緊俯身撿起,仔細再看了好幾遍,對面的楊廷麟的臉色先是白如紙,隨后快速的漲紅,脖子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憲之老弟,你進宮去見陛下,我去招呼其他人商議此事,切記,千萬千萬要保密。”楊廷麟很嚴肅的說完,史可法認真的點點頭,這事情太大了,他能想到會出現啥后果。兩人說著分頭行動,史可法直接去求見朱慈烺,跌跌撞撞的往宮里跑。
楊廷麟穩定心神,稍稍思索便叫來幾個值班的書吏,吩咐他們去請其他閣臣。最后一個出發的是楊廷麟的長隨楊來福,走的時候身上多了一封信,上面的墨跡還沒干呢。
南苑,京營飛鷹騎大營,這支由何顯代領,在草原和遼東大地上讓外虜聞風喪膽的精銳騎兵駐扎與此。多次請求調走的何顯,一直沒能得到皇帝的允許。不論是朱由檢還是朱慈烺,都沒有批準他的請調報告。
此刻南苑大營門外,何顯帶著一行人站在這里,翹首盼望。遠遠的看見煙塵,立刻催動胯下戰馬向前,一行數十人,前行三里地,看見了正在奔馳而來的馬隊。
“下馬!”何顯一聲令下,麾下整齊落地,站直了身子,等到前方煙塵逼近,整齊的跟著一起往前走,陳燮翻身下馬的瞬間,何顯立正道:“見過老爺!老爺一路辛苦了!”
陳燮聽到這個稱呼不由笑了笑,這個時候還這么稱呼他,這就是態度了。
“一口氣跑了數千里,說不辛苦是假的,但是現在顧不上了。你這里準備的如何了?”
“信使前天到的,說是一路接力往京師趕,跑死了兩匹馬。接到消息,小的便找個借口來了南苑,現在的關鍵還是豐臺那邊,兩個步兵師,裝備雖然不是最頂尖的,但是戰斗力不容小覷。這些年組建的過程中,先后兩位陛下,沒少往里面摻沙子。”
陳燮聽完匯報,笑了笑道:“準備五百騎兵,我沒時間浪費了。趁天色還早,我去豐臺。你這里就一句話,以靜制動,任何人來此都不要有動作。”
“小的明白,就算是內侍拿著陛下的手令來了,小的也不會聽命。還有個事情,南苑有五個內侍監軍,小的已經都拿下了,就等老爺來處置。”何顯接到信使就動了手,自然是不會有任何手軟的意思。這個時候,態度說明一切。
“繼續關著吧,我暫時沒時間管這個事情。”陳燮活動了一下筋骨,這一路不停的趕路,渾身的風塵汗水糅在一起,身上一股濃濃的怪味道。何顯一點都沒覺得不適,當年一大張就是十天半個月不洗澡,這算的什么?
“老爺,兇手背后的主使差出來了么?”提起這個,何顯一臉的兇惡,恨不得立刻就要殺人泄憤的意思。陳燮搖搖頭道:“很難查,不過這個事情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情,還在京師。呵呵,說出來,我自己都不希望發生那樣的事情。可惜,事與愿違啊,有的事情是必然要發生的,根本就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