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這個暴發戶守財奴,純屬看見別人掙錢眼珠子就紅的那種。給力文學網興致勃勃的來找陳燮,希望他給自己支招,咱也在鐵路大潮里扮演一回潮頭上的弄潮兒。沒曾想,陳燮一番話,給他的熱情澆的七七八八了。對啊,咱是皇帝啊,凡事都能收稅不是?
看看老朱被忽悠進了溝里,陳燮松了一口氣。鐵路對這個國家有多重要,看看春運就知道了。這玩意說實話還是應該掌握在國家的手里,但是有一點又很討厭,官僚主義。說到底真的是制度問題,缺乏監督機制的體制,滋生官僚主義和是很正常的。
還有一點,只要是掙錢的,皇帝都去伸手,這對民間的積極性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鐵路很海運不同,海運的買賣是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掙錢的勾當,這年月沒有打鐵船,沒有衛星定位,沒有網絡通訊,跑海上的買賣是很危險的。朱由檢是窮瘋了,才給陳燮忽悠進來的,而且他還沒投入多少本錢,不然才不干呢。
這回他掙了大把的錢,心里就癢癢了,惦記著掙更多的銀子。陳燮很冷靜的告訴他,這些事情不是你該做的,你該做的是引導這個國家的發展方向,制定和完善制度。
“這個,不是你說過么,銀子要流通了才叫銀子,收倉庫里就是一堆死物。朕見這一次送回來的金子,心里琢磨著是不是做點事情才好。以前朕是窮怕了,總想著多掙一點銀子在手,心里才踏實。”朱由檢說的就是心里話了,以前是真窮,苦日子算是過夠了。
朱由檢還是想做點什么。但是他又拿不定主意,辦學什么的,說實話可以走戶部的賬,他這點積蓄叫做內庫。陳燮真是哭笑不得,朱家的皇帝一個比一個奇葩,一個比一個摳門不舍財。真是有傳統的。
“陛下,誰說辦學就要賠錢的?你得看什么學校不是?這又不是下面的官府學堂,培養的都是做官的人才。商人的地位可以提高,但終究無法取代官,他們只能作為一種監督權力的形式存在。做官終究是讀書人的主流。明白這個道理,事情就好辦了。您不是有銀子么?不是想花一些么?好辦啊,辦學!就辦一個皇家格物學堂,下面設各種學科,為了區別于各地的官學。您這里就收學費。想學航海啊,繳費,想學煉鋼,繳費。就這事情,您不好出面收費,可以交給宗室來做啊。找一個老實的,在外面做做樣子,實際上什么事情都不管。掛他的名字辦學就是了。實在不信宗室,就找個外人。掛個名而已,誰還敢動陛下銀子的歪念頭?你還可以辦一家醫院,這個臣拿手,手下也有人才,御醫也可以出來坐鎮。看病收費,咱也不說什么錢都收。咱換個花樣,有錢有地位的,你來看病,得收貴一點的費用,沒錢窮苦人。能免就給免了。再說了,您是陛下啊,怎么能一門心思在怎么掙錢上頭,大明的要緊事還多得是呢。”陳燮一番話,最后又給兜回來了。
朱由檢訕笑兩聲,心里不好意思,卻決定了要格物學堂和醫院的事情,至于人才,管陳燮要,不怕他不給。“好好,你說的對,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說說,大明還有什么要緊事沒辦?還要朕來操心費神的?”
聽到這話,陳燮陡然把臉色一沉道:“陛下,您這樣可不行,關乎大明的江山社稷,任何事情都不能馬虎對待。”朱由檢很明顯的一愣,立刻回到了皇帝的本質,站起拱手道:“朕謝過思華提醒,還請繼續指教。”
陳燮這才松了臉色,繼續道:“指教談不上,就說臣的一點淺見。以臣看來,眼下最要緊的事情,還是完善各級咨議局的監督機制。次要的才是官府制度的完善,太祖當初草創的官府制度和科舉制度,說句不敬的話,是有缺失的。”
朱由檢越發的嚴肅了,這是提到了朱元璋了,陳燮敢當著他說這個話,就是很忠心的表現。不然誰會跟他說,太祖辦的不好,您不能學太祖。事實證明了,明太祖朱元璋就是個特例,他的精力及其旺盛,一個人能干好多人的活。他創立的集權制度,說到底還是建立在個人的能力之上,后來他的子孫們,就沒這個能耐了,內閣制度出現,司禮監的制度出現,實際上就是一種皇帝權力無法照顧太全面而衍生的制度。朱元璋那樣的皇帝,爽是爽了,任何權力都在手里,但是太累。其他皇帝,多數都做不到他的樣子。
“你大膽說,朕仔細聽。”朱由檢的態度出來了,陳燮這才道:“陛下,臣以前說過,現有官府對基層的控制力度是很差的。大明的官不是多了,而是少了。隨著工商業的發展,人口流動的現象加劇,現有官府存在的弊端,不用十年就會體現出來。所以現在就必須未雨綢繆,對現有管制進行完善和改進。首先說基層權利,這點必須改進,不然到了鄉下,什么事情官府都插不上手,全是士紳、宗族、小吏說了算。這些人是沒拿工錢的,他們也是要養家糊口的,時間長了,哪有不伸手往兜里裝的。養成習慣了,這些人就理所當然了。這是對普通百姓一層扒皮。所以呢,今后應該增加鄉鎮一級的權利機構。”陳燮說著在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個結構圖。
“陛下請看,這是縣,下面是鄉、鎮,別小看這些鄉鎮機構,他們能最大限度的把權利掌握在官府的手里。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一個縣令管一個縣,人口少則七八萬,多則十余萬,說的不好聽一點,根本就顧不過來。百姓之間有點矛盾糾紛,更多的是依靠宗族和士紳來調解。這些人掌握了基層權利,確實解決了官府很多麻煩。反過來看呢?掌握了權利,他們對普通百姓如何呢?大明的基礎,不是這些士紳和小吏,而是普通的百姓,因為他們是最底層的。遠的不說,五年前,大明是個什么情況?陛下能不清楚么?那么在那個時候,這些掌握基層權利的人都在做啥呢?不排除有個別士紳在賑濟,他們的善舉值得肯定。但是更多的士紳和惡霸,則在趁機囤積糧食賣高價,兼并土地。他們的行為,加劇了民變的滋生。他們首先是權利的收益者,但卻沒有去維護給于他們權利的朝廷。對于這樣的人,陛下該怎么處置呢?以前沒法子,因為很難管的到那一層,今后呢?放放任么?”
一個問題拋出來,朱由檢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語。沒有經歷十多年的民變,朱由檢是不會正視這個問題的,以前大明動不動就說官員多了,現在看來官員不是多了,是少了。當然這是陳燮的說法,朱由檢還需要思考才能認同。
“思華,總不能讓舉人、進士,去做這些小官吧?以前都是小吏的活,他們能做的來?拉不下那個臉啊。增加了官員,朝廷的開銷也大了嘛。”朱由檢還是很猶豫,下不了決心。
陳燮繼續道:“你說的沒錯,但是相比于官員的增加,朝廷收入的增加速度呢?對比一下,您會發現朝廷收入的速度會遠遠高于支出的速度。還有一點,這些基層權利機構的確立后,在稅收環節,能為朝廷多收多少稅,您又想過沒有?”
朱由檢還是不能認同,嘀咕了一句:“那誰來干這些小官?”
陳燮早有準備,笑道:“這就涉及到一個制度改革了,首先得從科舉說起。”
朱由檢啊了一聲,又要折騰科舉啊,之前已經折騰的夠嗆了。可是看看陳燮堅定的眼神,朱由檢只好苦笑道:“好,你說。”陳燮笑道:“陛下,首先臣要說一個現象,京師會試大比的時候,您有沒有見過那些胡子花白的考生?臣在鄉試的時候見過,一問啊,六十了,還在考舉人。那么臣請問陛下,就算讓他中了舉人,又中了進士,還有多少年能為朝廷效力?”
“啊……,啊?”朱由檢發出語氣的感嘆聲,真的被陳燮問住了,是這個道理啊。一時間腦子都亂了,有心說什么不是每個舉人進士都老的,可是一想啊,現在的科舉制度下,能中進士的多數在四十歲以上,很多官員在任上干不了幾年,就得告老還鄉了。各地的官員,都是一群老頭,說的不好聽一點,辦事能力肯定不如年輕人啊。穩重是穩重了。
朱由檢的腦子里開始兜圈子,他想搞清楚陳燮到底想說啥,但就是從這個圈子里出不來。科舉為官,這是自隋唐開始的,目的是為了打擊門閥大戶對官員的壟斷,給普通人一個上進的階梯。這個制度,最大的特點就是公平。從隋朝開始,到唐朝的基本完善,可以說這個制度凝聚了歷代封建地位的聰明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