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國和張思平一邊小聲地議論著，一邊向陽山守備區司令部走去，今晚他們注定將度過一個無眠之夜。而那些還被困在高處的民眾們，也將迎來一個充滿動蕩和不安的夜晚。

林川默默地看著他們走遠，孫靜在用直升飛機的電臺和何大吉通話，而梁瑾則默默地看著他。

“怎么了？”林川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這不是你做事的風格。”梁瑾說道。

“沒其他辦法了。”林川點點頭承認道。

那幾個血淋淋的“當場處死”會造成多少人的死？林川不愿意去深想。

如果高壓政策引發了大規模的暴亂怎么辦？方建國和張思平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能不能把他極度粗略的計劃細化成為具有可操作性的指令？剛才的話會不會太過于不近人情了？

一旦開始這么想，明天的撤退計劃就會讓人覺得根本就不可行，考慮的越多，就會越讓人泄氣，甚至根本沒有勇氣去組織這樣一場規模浩大的撤離行動。

但林川沒有多少時間能夠花費在江海，非但如此，何大吉也不能在江海滯留太久。

與這里的四十萬人相比，西北的數千萬人無疑更為重要。那是華夏復興的根本，而江海這里，只能算是一個具有一定規模的據點。

于是他只能把任務壓到其他人身上，并且希望他們能夠爆發出最大的潛能，把這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做完。

“你覺得不好嗎？”林川輕輕地拉了梁瑾一下。把她擁在自己的懷里。

“也不是。”梁瑾搖搖頭答道。“我只是覺得剛才那個你好陌生，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人總會改變，我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不可能還和末日剛剛降臨時一個樣子。”

梁瑾沒有再說什么，兩人靜靜地擁在一起，相互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直到孫靜走了回來。

“大吉哥那邊已經說好了，今晚他就會把伊萬諾夫解決掉。”她匯報道。

“很好。”林川點點頭。“梁瑾你跟著直升飛機回去，然后讓飛機帶一些水過來應急。”

“我可以明天早上跟第一班船走。”梁瑾說道。

“你沒有抽簽，如果被人知道了不是什么好事。”林川搖了搖頭。“乖，你今晚就回去。”

“首長。這架飛機只能吊運一噸半左右的貨物。”飛行員小心地說道。

“那也有一千多升水了。”林川說道。“總比沒有強。”

他幾乎是硬推著梁瑾上了飛機，在目送直升飛機遠離后，他也終于下定了決心。

“陽山港有死囚嗎？”他對張思平留給自己使喚的副官問道。

“死囚？”副官詫異地重復了一遍。他隨即明白了林川的意思。“之前的罪犯都已經全部處理了。”他小心地看了站在一邊的孫靜一眼。“但要找的話，總會有違法違規的人，我馬上去落實。”

林川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燒，他默默地點點頭。于是副官匆匆地離開了。

“你和大吉哥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也有很多不同。”孫靜突然說道。

“是嗎？”林川卻沒有與她深入聊下去的。他現在還處在與伊萬諾夫戰斗后的虛弱期，白天時為了讓那些巨鯨自相殘殺，他又耗費了太多的血。

為了明天的行動，他必須獲得補給。

但在此刻的陽山，唯一能夠滿足需要的只有血。

“為什么你們總是把自己定位成擁有超能力的人，而從不正視自己的身份？”孫靜卻繼續問道。

“你說什么？我們當然是人！”林川的怒火不知何故突然爆發了出來。

“你真的這樣想？”孫靜卻平靜地問道。“除了外形，我們還和人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林川憤怒地沿著副官消失的方向走了，孫靜卻在原地微笑了起來。

“目前島上的罪犯就這么多了。”副官小心翼翼地對林川匯報道。“也許明天撤離行動開始后。違規的人會增多。”

林川卻沒有說話，因為站在他面前的這一百多人。每一個他都記得。

“他們犯了什么罪？”他問道。

“謀殺、進入禁止區域、賄賂。”副官回答道。“認真算起來的話，今天的一切災難都可以說是他們造成的。判他們死刑不會有任何異議。”

林川一個個看著他們，而他們也認出了林川，那個冒著巨大風險把他們從東海大橋上救回來的超人。

“先生先生！救救我！我只是想活命而已！”“我什么都沒做啊！”“不關我的事，都是他們干的！”

人們一下子喧嘩起來，許多人掙扎著想要撲到林川腳下。

他救過他們一次，那給了他們希望。

“怎么回事？”林川問道。

“這些人收買了守衛東海大橋入口的守衛，試圖從橋面斷裂的地方渡到對面去。根據我們審訊的結果，他們談好的價錢是兩公斤黃金，過出口時付一半，到斷橋處后再付一半。”副官解釋道。“但他們總共就只拼湊出一公斤黃金，于是在到達斷橋處的時候，他們把跟著他們去拿其他黃金的三個守衛殺了，還把尸體拋到了海里。”

變異鯨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出現在這附近的。

那些罪人開始大聲地辯解，林川看著他們，不知道自己該憤怒還是無奈。

這些人就像是在地鐵站里時的那些同伴，自私，推卸責任，自以為是。

他們真的有資格活在這個末世嗎？

林川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看到這樣的人這樣的事，但他現在明白，這樣的事情他永遠也不可能習慣。

“你們都出去吧。”他對副官說道。

副官很清楚即將發生什么，他急忙帶著衛兵走了出去，還小心地把門從外面關了起來。

“超人先生，我們真的是無辜的！”一名中年男子急切地說著。“我們從來沒想過要殺人，都是他們先動槍的……”

林川伸手捏住了他的脖頸，輕輕一擰，他的脖子便徹底斷掉，鮮血從頸動脈的斷口噴射出來。

就像是一只狐貍進了雞舍，尖叫聲瞬間沖破了屋頂，許多人拼命地拉著門把手，用力地踢打著門，但副官早已經從外面把它鎖了起來。

沒有人能夠出來。

慘叫、碰撞、物體倒地，他們站在門外臉色蒼白地等待著。

許久之后，林川從里面敲了敲門，副官急忙小心地把門打開。

房間里有好多處血跡，但并沒有出現血流成河的景象，林川小心翼翼地吸收了每一個人的生命能量，對于他來說，這是他唯一能夠做到的。

孫靜站在門外不遠的地方。

“你果然和大吉哥不同。”她微笑著說道。

“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不同的人。”林川淡淡地說道。之前的殺戮讓他內心深處那個被封印已久的野獸蠢蠢欲動，但他說服了自己，并且再一次把它封印了起來。

“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活下去。”他對孫靜說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