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萬人的撤離，這絕對不是幾個人拍腦袋就能完成的事情。

在林川的記憶中，歷史上類似的事情僅有敦刻爾克大撤退可以相提并論，但他僅僅是在歷史中讀過寥寥幾句，知道那時英國等好幾個國家動員了近千艘各型船只，用了九天的時間，從被德軍包圍的海灘上撤走了三十幾萬人。

敦刻爾克大撤退的整個過程中必定有無數的細節，船只是怎么組織的？人員是怎么安排上船的？到了目的地后又是怎么安置的？當時的船舶技術無法與現在相比，環境也惡劣得多，但對于林川來說，陽山這一次撤離的難度絕對不會亞于歷史上的那次大撤退。

首要問題是他能不能把變異鯨都引到遠離臨安灣北部海域的地方？這是所有行動的根本。

通過白天的幾次試驗，林川可以肯定自己的血對于這些變異生物有著非比尋常的吸引力，甚至能夠讓它們失去本性，為了爭奪一點林川的血而相互廝殺。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血能不能把周圍海域的變異鯨全部引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八個小時。

方建國和張思平給出的是最少的時間，但經歷過許多次失敗后，林川深知一切行動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涉及的人越多，涉及的環節越多，產生的問題就會成倍增加。撤離行動開始后，消耗的時間必定會比八個小時多得多。

沒有補給的話，林川不可能堅持那么長的時間。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血來吸引變異鯨。

第二個問題是港口的吞吐能力。

陽山港末日前是世界上最大的集裝箱港區之一，應付這樣的任務應該沒什么問題。但吳淞港在末日前僅僅是東海艦隊眾多駐舶地中的一個，港口的大小與陽山相比可以直接忽略不計。敦刻爾克大撤退時人們可以步行前進到齊胸深的海水中。等待小船的轉運，但在末日中，接觸到充滿病毒的海水非但代表著自己的變異，還很有可能讓同一艘船的人全部死掉。

真正有多少運力也是問題。林川不知道吳淞有多少能用的船，但在他看來，任方建國他們再怎么拼湊也不可能有上千艘。而這些能用的船里又有多少能夠持續進行這樣高強度的運輸？

其他問題還有很多，比如怎么確定登船的順序而不引發騷亂甚至是暴亂？吳淞那塊剛剛占領還沒有認真清理過的土地怎么安置這么多人？物資夠不夠？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發放食物和飲水？如何避免漏網的怪物在登岸的人群中制造混亂？從什么路線集中和疏散人群？

這些問題都必須提前想好。否則一旦行動開始而什么地方根本沒做安排或者安排得不到位，很可能就會導致災難性的后果。

林川把方建國和張思平又叫了過來，再次向他們確認行動的所有細節。而他們則通過電臺指揮著吳淞港，讓那邊逐一進行分析和計劃。

“讓何大吉把伊萬諾夫殺了，整個毀掉。”林川在他們忙碌的時候找到了孫靜。與二十幾萬人的生死相比，有人在某個地方復活伊萬諾夫的危險不值一提。林川毫不猶豫地選擇釋放何大吉的戰斗力。

只要保證伊萬諾夫沒有這次戰斗的記憶。林川相信自己依舊有可能用相同的辦法殺了他。如果能夠對槍斗術進行進一步的改進，并且給予何大吉足夠的訓練，取得勝利的可能性會更大。

孫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但她很快就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她說道。

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身為伊萬諾夫的直系血裔，她無時無刻都能夠感覺到他的影響力存在。何大吉讓她到陽山來，未必沒有以防萬一的想法。即使伊萬諾夫現在虛弱到無法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威脅，但孫靜一直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在他的控制下做出傷害何大吉的事情來。

不管理由是什么。聽到林川毀掉他的決定對于孫靜來說如釋重負。

“讓他在吳淞港周圍清理出盡可能多的安全區，找到盡可能多的食物和必需品。方建國已經安排了他的兒子負責具體的事物，我希望他們能夠馬上在那邊開始著手做這件事情。”林川繼續說道。

張思平已經安排專人摸黑檢查了島上所有的儲水設備，令人絕望的是，所有水源都遭到了污染。

所有人都集中在高處，其中很多人已經超過八個小時沒有補充任何水分，也沒有吃到任何東西，甚至沒有任何御寒的東西，在這樣的天氣下，他們不可能堅持到第三天。

“明天早上十點鐘開始行動。”林川對所有人這樣說道。“我們的行動分成三次進行，把那些速度慢，裝載量小，上下困難的船都淘汰，確保最好的船參加行動。明天上午的第一波船先拉水和糧食過來，特別是水！所有東西都在今晚做熟裝船，最好是拿到手馬上就能吃。第一波運走的人不發任何補給，到大陸以后再吃東西喝水，后面就只運人，一直運到天黑或者發現鯨群回來為止。第一天行動結束后所有船還是留在吳淞。”

他做出這個決定經過很多考慮，在他看來這是最好的方案。

裝貨卸貨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每一次都裝載糧食和飲水過來非常不劃算。但只進行一次卸貨，讓島上的人有希望和體力堅持到后面，這樣花費的時間是值得的。

唯一的問題是鯨群會不會被同樣的方法吸引多次？

如果陽山與大陸之間頻繁的航運吸引了鯨群，讓它們守在這里不愿離開，那排在后面的人有可能很久之后都無法回到大陸上去。所以第一天就要盡可能把更多的人運到大陸上去。

“方建國、張思平，你們倆留在陽山，要讓島上的人隨時都能看到你們。現在島上各部門的其他負責人也是如此，你們必須最后一批離開。”林川接著說道。“方建國，直到最后一個人離開時你才準離開。”

方建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所有人上船的順序以抽簽決定，事前向每個人說清楚，船上的倉位不夠用，任何弄虛作假、搶奪別人的號牌或者擾亂登船秩序的，當場處死！哄搶物資，制造混亂的，當場處死！孫靜，你來監督執行。”林川繼續說著。“發現任何人作假，包括方建國和張思平在內，也是當場處死。”

“如果你不信任我們……”方建國終于無法保持沉默，做出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說道。

“我只是希望一切都能順利。”林川打斷了他的話。

“那我也要留下來。”梁瑾說道。

“讓他們留下來是為了穩定人心，島上沒有人認識你，你留下來有什么意義？”林川搖了搖頭。“你到吳淞去組建一支醫療隊，做好接受病人和傷員的準備。”

方建國在心底暗暗大罵著自己，為什么要這么殷勤連夜過來？如果留在吳淞，說不定林川就只能安排他們進行配合。

可林川接下來的話讓就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陽山的負責人有幾個在吳淞？都是干什么的？”他對孫靜問道。

孫靜報出了一串名字，并且把他們的職責一一簡要地說了出來。

在吳淞的這幾天，這些人每天都來獻殷勤，她對他們熟悉得很。

林川迅速地點了幾個名字，其中包括了海軍司令江劍城等人。“這些人留在吳淞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讓何大吉盯著他們上船，明天第一班船到島上來。和方建國、張思平一樣，他們必須最后一批走。”

方建國說不出話來了。

“這些人過來以后，吳淞港職權最大的就是你兒子了吧？”林川問道，方建國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

“有什么問題？”林川問道。

“陽山的派系很多……”方建國說道。

“我會讓何大吉支持他，任何人在這件事情上陽奉陰違，當場處死！”林川斬釘截鐵地說道。“還有什么問題？”

“沒有了。”方建國搖了搖頭。

“我只想看到一個好的結果。”林川說道。“告訴你兒子，要讓你盡快回去的話，就把所有事情做到一百二十分！你們也是一樣，想要盡快回去，就拿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來！”

方建國和張思平都沒有說話，明早十點就要開始行動，可以預見到的事情就有一大堆，以他們的經驗，當事情真正開始后，面對的事情將是現在能預見到的很多倍。

他們都覺得欲哭無淚。

“你們可以去安排具體的行動了。”林川說道。

(九頭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