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也知道，葉溫柔是真的生氣了。因為，她生氣的時候就是在生氣，沒有生氣的時候就是沒有生氣。

她是最不喜歡偽裝和隱藏的人，也完全不需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看到葉溫柔生氣，老祖宗更加覺得有趣了，拍拍身邊的位置，說道：“來，給我說說，那小子怎么個白癡法。”

葉溫柔猶豫著，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自己生氣的原因給講出來。

老祖宗有些不樂意了，說道：“你這丫頭沒良心，我平時是怎么對你的，你就這么對我？向你打聽句話都聽不著？”

葉溫柔只得坐在老祖宗的身邊，把她和方炎出去經歷的一些事情給講述了一遍。

老祖宗聽后笑的前仰后合，說道：“這小子真是個白癡——罵他是個白癡正好合適。都做的是什么蠢事啊。看著挺機靈的一個小伙子，怎么一點兒都不懂女人的心思呢？”

老祖宗也覺得方炎挺白癡的。

鳳凰質疑方炎和葉溫柔的情侶關系，他為什么要急著向她證明呢？

你摟著葉溫柔說她是你的女朋友，你讓葉溫柔的心里怎么想？你把葉溫柔當成什么了？

她是你向初戀情人炫耀的資本？還是陪你在初戀情人面前演戲的道具？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葉溫柔需要和喜歡的。

她是葉溫柔！

她就是葉溫柔！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朋友就是朋友，女朋友就是女朋友！

沒有掩飾，不要夸張。

坦坦白白，干干凈凈。

再說，你那么著急的證明——你沒能夠證明葉溫柔是你的女朋友，只是證明了你很在意鳳凰的態度。

你在乎鳳凰的態度，那就忽略掉了葉溫柔的態度。

葉溫柔怎能不氣？

想到方炎竟然敢把自己當成一個替代品，葉溫柔的心里就怒意難平，恨不得把那小子狠狠地爆打一頓。

如果不是覺得他躺在雪地里講述失戀故事的模樣很可憐，她想她真的會那么做。

她猶豫了很久，想問一句：你想死嗎？

最后問出來的卻是那句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鑿冰捕魚是什么’。

她這么智慧的女人，難道從字面意思上面還想象不到鑿冰捕魚是什么嗎？可笑的是那個白癡竟然給她解釋了一路，而且表情是那么的認真。

老祖宗握著葉溫柔的手，笑的直喘粗氣，說道：“哎喲，我的兒啊，我們家的小姑娘從來都沒被人這么欺負過——那小子，下次再敢上門打斷他的腿，這都干的是什么事——”

方宅。客廳。

方炎很驕傲的對母親陸婉說道：“我們聊的很開心。一起捉了鳥吃了飯喝了酒還一起散步回來，我送她到她們家門口——”

方炎和葉溫柔相約雪中散步，整個燕子塢的眼神都或明或暗的吸引了過來。

所有人都知道方家和葉家不對付，兩家每年一次大比武就是最好的明證。更好的明證是——葉家的小姑娘葉溫柔從來都沒有對方家的方炎手下留情。

可是這次方炎回來突然間帶著禮物去葉家拜訪，而且約了葉溫柔出來散步，這就引得很多人的猜想。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葉家自然也在關注著。方炎剛剛回來就被母親拉過來問話。

“你去給老祖宗磕頭了？”陸婉不確定的問道。

“磕了。”方炎說道。“老祖宗正在吃黃瓜呢，看起來牙口非常好。”

“葉小姐——她怎么就答應陪你一起出去散步？”

方炎愣了愣，心想，老媽也太不相信自己兒子的魅力了吧？自己約一個小姑娘出去散步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有什么好懷疑的？

“可能是因為——我們關系不錯吧。”方炎說道。“她打了我這么多年，對我和對別人終歸是有一些不同的。”

“說的也是。”陸婉點頭說道。“這次真沒打架？”

“沒打架。”方炎不得不再次重復這句話，說道：“我去他們葉家是感謝他們來著，為什么要打架？通過今天的交流，我和葉溫柔的關系突飛猛進，她和我以前的認知有一些不一樣——”

方炎想起她看著那群飛鳥拼命的撞網那些稚鳥久久不肯離去時的憂傷表情，說道：“她很善良。”

摸了摸自己仍然疼痛著的鼻子，又補充了一句，說道：“當然，大部份的認知還是相同的。她還是和以前一樣野蠻暴力，莫名其妙的就喜歡打人。”

方意行假裝無意間走進客廳，看了方炎一眼，問道：“見到方家大伯了嗎？”

“見到了。”方炎說道。父親所說的方家大伯就是葉家三虎的老大葉道溫，老大一心修行，一身功力深不可測。老二葉道弦在軍部工作，是參謀總部很有權勢的高官。老三葉道陵主要從事經濟方面的研究，是國相身邊的炎黃智囊團核心人物。

這就是葉家三虎的名稱由來，也是葉家在這燕子塢的地位超然的原因。三虎都是極其孝順的人，三虎的父親和叔伯也都是孝順的人。于是，老祖宗在葉家就真是老祖宗一樣的存在。她說的話一般是沒有人反對的。她寵愛葉溫柔，葉溫柔就是葉家的掌上明珠。

當然，即使她不寵愛葉溫柔，葉溫柔也仍然是葉家的掌上明珠。內江湖年輕一輩第一人，這個名頭對葉家還是非常有益的。

年紀輕輕便有些成就，以后誰知道她會走到哪一步？

“他說了些什么？”方意行問道。

“閑聊了幾句，就讓我進去給老祖宗磕頭。我就進去了。”方炎笑著說道。當然，中間還省掉了一些環節。

“他主動讓你去給老祖宗磕頭？”方意行的眼里有一道精光閃過。

“是的。”方炎點頭說道。

方意行欣慰的笑了起來，說道：“有時候多去看望老人家。葉小姐那邊也要多請教，她的實力比你超，而且比你先邁進那一層境界——總會對你有很多幫助。”

方炎認真的點頭，說道：“我會的。”

方意行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實在沒什么需要自己點撥的，提著本書再次走進了書房，腳步輕快。

方炎看著陸婉，笑著說道：“我去看看老酒鬼。看看他睡醒了沒有。”

陸婉一巴掌抽在方炎的腦袋上面，說道：“老酒鬼也是你叫的？”

“習慣了。”方炎笑著說道。“我要是不叫他老酒鬼，估計他都不習慣。”

陸婉輕輕嘆息，說道：“他過得太苦。我讓廚房做些菜送過去，你陪他喝幾杯。”

或許是燕子塢的地很不值錢的緣故，燕子塢的每一家每一戶居民都住著深宅大院。院子又分前院后院，前院小而精，后院廣而密。

有幾家的后院就跟一個迷宮似的，住著很多重要或者很不重要的人物。

方炎的后院靠近后門的位置有一個獨立的小院，那個小院就是老酒鬼的住處。

人未走近，酒香便已撲鼻而來。

酒味混合在寒冷的空氣里，通過鼻孔傳輸進身體，心肺里面便都是那濃烈的燒刀子味道。

院子里面擺滿了大缸，大缸里面盛滿了燒刀子。

老酒鬼只喝燒刀子，也只喝自釀的燒刀子。

方炎問過他原因，他說沒錢買錢。方炎不相信他的這句鬼話，方家再窮也不至于供應不起他一天十幾斤或者幾十斤的燒刀子，他肯定是怕外面的燒刀子是甲醛兌水，導致自己身體中毒。方炎再次意識到食品安全問題不容忽視，連這些武林高手都怕被毒死了。

院門沒關，院門也從來都不會關。

誰都可以進，也沒有幾個人愿意進。

進來就要喝酒，這是老酒鬼的規矩。

當然，他只和他喜歡的人喝酒。這也是老酒鬼的規矩。

所以，最后能夠進入這個院子的人只有方炎、葉溫柔、英雄好漢等寥寥幾人而已。

方炎推門走了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酒缸前用勺子緩緩的攪動著里面的液體。

一陣陣酒香散發出來，有著醉人的糧食和酒精味道。

男人穿著看不清顏色的寬袍，長發披散在肩膀。身材消瘦，但是卻并不讓人覺得單薄。

不著鞋襪，赤足站在院子堆積的雪地里。

寬袍大袖、喝酒赤足、長發披肩、溫文爾雅，這是當年內江湖第一人莫輕敵的標志性特征。

燕子塢的人都知道，白修之所以那般裝扮是為了模仿莫輕敵。因為莫輕敵是白修的偶像。

很多人說白修已得莫輕敵七分精髓，但是了解莫輕敵的方炎卻覺得，白修只有其形難得其神。

莫輕敵一舉一動隨意自然，而白修的言行舉止總給人一股子扭捏僵硬的感覺。

當然，這也不排除因為方炎對白修一直有敵意的原因。

“來了？”老酒鬼問。

“來了。”方炎回答著說道。這是他每次過來都會和老酒鬼應有的問答。

“請你喝酒。”老酒鬼說道。

他手里的勺子向上一挑，一道銀河便從大缸而起，朝著方炎飛奔而來。

酒香沉郁，刀意厚重。

燒刀子，燒刀子，有時候他真的如刀子一樣的鋒利。

方炎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