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夫

第七百九十二章 移恨之心(十更奉上)

小憩亭前跪倒一片。

榮安停住腳步,沉聲問,“出了何事?”

雖得了皇后的許諾但那嬤嬤見著榮安心里還是發顫,待榮安再問過一遍,她才壯著膽子回話,“回皇上……奴婢……奴婢……”終究沒膽子一下子將話說出,“皇上,九長公主在……在里面!”

皇后見著這嬤嬤膽小不成事的模樣,心中霎時氣結!

多少時日就等今日一刻!

重重布置可沒想到還是出了些差錯,在前殿等了半晌沒等到傳信的人,她這才使眼色行第二步。好不容易將榮眉逮了個正著,偏生這奴才卻是個不爭氣的!

納蘭笙雖是逃了,可先前明明傳的暗號說是已經成了事。既是成了事兒,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逮住榮眉就不怕揪不出這后面的尾巴!

皇后暗暗沉氣,眉峰一豎便喝道,“不會回話么?皇上問出了什么事兒,還不好好回話!”

那嬤嬤背脊一抖,“是,是,奴婢回皇上皇后娘娘——”

她的話還沒完,亭中傳來榮眉清冷靜靜的聲音,“眉兒有言啟稟,還請大皇兄屏退左右。”

榮安抬首朝竹簾內望去,透過縫隙,隱約可見榮眉拜倒的身影。

榮安垂了垂眸,看向觴漓,“今日恐怕不能招待太子殿下了。”

觴漓眼中稍稍遲疑。

“長公主有事還是同皇嫂說吧。”皇后幾步上前,說話間挑起竹簾,待一看清榮眉此刻形容,她旋即驚道,“這是出了何事?眉兒你怎——怎這般模樣?”

說著,她做出一副驚住的神情。連挑起竹簾的手也定住了。

亭外的榮安同觴漓順勢看去,自然也將榮眉此刻的衣飾形容都看在了眼中。

觴漓一愣!

兩人雖看出跪在地上的榮眉此刻形容有些不妥卻還未想到其他,但皇后的第二句話一出,兩人都覺出了些不對的意思。

榮安當即抿緊了唇,目光冷然地盯著皇后的背影。

青黛方才已經將榮眉周身盡量整理妥當,可畢竟條件有限,同平素的妝容相比,差別甚大。

聽到皇后的話,榮眉輕輕抬首。“我不過是睡不著,出來走動走動。嚇著皇嫂了,是眉兒的不是。”

“出來走動?”皇后上下打量明思。

亭子狹小,她站在竹簾下也能將兩步外的榮眉看仔細。說話間,目光極快地從榮眉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掃過。正好她站的位置在榮眉右側,沒能看到榮眉左側脖子上的痕跡。

目光幾掃間,語聲帶笑語意卻銳利,“這大晚上的,眉兒怎穿成這樣出來走動?先前五公主不見了,眉兒出來可有碰上?”

榮眉淡定相望,“我自個兒出來的。沒瞧見其他人。”

皇后笑著“哦”了一聲,挑了挑眉,吩咐秦嬤嬤,“愣著作甚?還不趕緊扶長公主起來。”

秦嬤嬤明白皇后的意思是讓她上前查看。榮眉自然也明了她的用意,不待秦嬤嬤上前便自己起身,“不必了。”

榮眉既已起身,秦嬤嬤也不好太過露形跡的上前。

皇后見盤算落了空。但之前也沒機會同早前堵住榮眉的那嬤嬤交流清楚,故而一時間也拿不出榮眉的把柄。此刻見榮眉起身。她便伸手去拉榮眉,“你這丫頭,這大半夜的怎穿成這模樣,倒嚇了我一跳——對了,方才不是說有話同皇上說么?”

此刻這格局,榮眉已知今夜不能善了。

早前那嬤嬤已拿了把柄,榮眉也沒想到能瞞過榮安。可如今觴漓在場,榮眉卻不能將事情鬧開。她個人事小,真若當場鬧大,勢必影響兩國關系,更讓榮安無法下臺。

如今她是明白皇后是想對付她,但她也摸不清皇后的最終打算,故而心里還是留了些希望。

畢竟夏瀝太子在場,作為皇后,多少也該為兩國關系著想一二吧。

榮眉這般想著,心里雖是厭惡皇后至極,面上還是淡淡微笑著應付,“也沒什么話,今日頑皮怕丟皇兄的臉,故而才那般說的。皇嫂既然已經看見就饒了眉兒這遭吧,眉兒稍后再好生向皇兄告罪可好?”

皇后緊緊地盯著榮眉,口中應了一聲,背對亭外的面上神情卻是帶著一絲莫名陰狠的笑意。

榮眉看著她這般眼神,心中頓覺不妙。

果然,下一刻,皇后轉身朝這竹簾外,“不是讓你們尋五公主么?方才怎說是九長公主出了事——累得皇上同太子殿下也受了驚,怎么傳話的!”

亭外跪倒的眾人齊齊身子一顫,那領頭的嬤嬤抬首囁囁看了榮安一眼,欲言又止。

榮安何許人也,聽得皇后同榮眉這一路對話下來,再一見這周遭眾人情狀,心底便沉了沉,猜出些可能的端倪。

榮眉斷無可能無緣無故的半夜出寢宮,何況還穿成這般模樣!

更莫說,皇后今夜表現著實太過明顯,分明是另有用意。

見腳下的那嬤嬤要開口,榮安當機立斷開口,“不是五公主不見了,可尋到了?”

那嬤嬤本要道出內情,被榮安一打斷只能回道,“回皇上,還不曾尋到五公主。”

“沒尋到還杵在這兒作甚!”榮安冷聲喝道,“還不趕緊去找!”

那嬤嬤一滯,應了一聲后抖抖簌簌地站起便朝外退去。

“慢著!”皇后一挑竹簾走了出來,瞥那嬤嬤一眼,“皇上何必心急,臣妾早吩咐了人手各處去尋。這奴才方才謊報驚了圣駕和貴客,若不重重治罪豈不是臣妾的過失!”

那嬤嬤身子抖了抖,停住了腳步怯怯地垂首站住。

榮安緩緩蹙起眉心,面色全然冷冽,“今日也算大喜,太子殿下也在此處,莫要失禮,這奴才皇后還是稍后再處置吧!”

到了這個地步,榮安也沒機會再提讓觴漓離開的話了。

皇后站在竹簾外直視榮安,面上笑意定定,不疾不徐道,“臣妾是后宮之主,皇上既然將這后宮交給了臣妾,臣妾自然不能徇私枉法。何況今日這奴才還驚擾到了太子殿下,臣妾若不重罰只怕會讓太子殿下笑話臣妾這個皇后失職。”頓住,盯著榮安,皇后沉沉一字一頓,“秦嬤嬤!給我掌這不會傳話的奴才的嘴!”

秦嬤嬤聞聲而出,朝那嬤嬤行去。

榮安眼底怒氣翻涌,卻也出聲不得。

秦嬤嬤方走到那嬤嬤身前,那嬤嬤在她目光示意下明白過來,“噗通”一聲跪倒,“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敢欺瞞,方才奴婢過來,長公主形容散亂,衣裳也沒穿好——”

“大膽!”榮安驀地出聲,神情大怒。

那嬤嬤渾身猛烈顫抖,俯低身不敢抬頭,整個身子都貼在地上。

皇后卻唇角翹起,不看榮安之看著那嬤嬤冷聲淡淡,“大膽奴才竟敢編排長公主,秦嬤嬤還不掌嘴!”

秦嬤嬤行了一步,榮安轉首死死地盯著皇后冷聲緩緩,“都給朕退下!全都退下!”

眾人開始后退,觴漓抿緊唇角,目光垂了垂,也準備轉身。

“皇上這是做什么?”皇后似笑非笑地看著榮安,輕輕挑了挑眉,“這奴才編排長公主,這么多人聽著,太子殿下也在這兒,皇上怎能讓人走了?這一走,長公主的清白還如何能說清?都站著,我皇室的公主冰清玉潔豈能容這賤奴污蔑,今日定要還長公主一個清白才是!皇上,你說臣妾說得可對?”

榮安一口氣堵在胸口,眼中一片冷厲怒色盯著皇后卻一時無話可駁。

也并非是無話,但看皇后此刻神色,榮安已看出她此番顯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心。無論他如何說,皇后今日已的下了死心要同他對著干。

見榮安這般神情,皇后心中卻無往昔那些畏懼只覺痛快,輕聲一笑,她轉身看著竹簾,“眉兒,還不出來同你皇兄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兒?這奴才說的話,皇嫂半分也不信,可我大胡的長公主也不能容這賤奴辱了名聲,你還是出來吧。”

須臾后,榮眉的聲音從內傳出,“既然是賤奴,皇嫂又何必同她計較?若是計較反倒失了身份,擾了皇兄和太子殿下清靜是眉兒不對。今日眉兒頑皮穿了男裝,出來見客便是失禮,皇嫂還是莫要勉強眉兒了。”

皇后聞言一笑,轉身便道,“長公主說得有理,即使這般——”語聲懶懶一頓,“來人啊,將這胡言亂語的奴才拉下去杖斃!”

語聲到了最后倏地冷戾森然。

秦嬤嬤一揮手,兩個嬤嬤便上前來拉人。

那嬤嬤雖雖知皇后的用意也嚇得不輕,白著臉掙扎,“皇后娘娘明鑒啊,奴婢不敢胡言,娘娘若不信只看長公主就是!公主身上……公主身上有記印,娘娘一看便知!”

此話一出,觴漓驀地抬首起來,園中霎時冷氣四散,立時死寂一片!

榮安吸了口冷氣!

早一刻,他已猜到事情不小,但萬萬也沒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用力沉了口氣息,壓制住胸口怒氣,他轉首看向觴漓勉強露了個鎮定笑意,“太子殿下今日恐不能相陪了,還請太子殿下暫且回驛館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