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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后,當陳星睿再次回憶時他和關允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還是禁不住一陣苦笑。
不過現在陳星睿卻沒有笑出來,而是一下愣在當場。
讓他發愣的不是他一眼認出了關允——他雖然見過關允照片,但照片和本人向來差距不小——而是他認出了齊昂洋。
齊昂洋名聲在外,在外,人稱燕省第一公子,在內——特指省委大院——人稱混世小魔王,外面只知道齊昂洋囂張狂放,卻不知道齊昂洋是讓省委一幫人大為頭疼的混世小魔王,尤其讓省委中層一幫人頭疼。
當然,齊昂洋做過什么事情讓省委一幫人頭疼并且見之色變,就不足為外人道也,相信就連關允也懶得多問,因為很明顯,以齊昂洋膽大包天在八里屯居然想親自一槍結果了封況的性格,他有無數個辦法可以讓省委一幫受限于官場規矩循規蹈矩的人頭大如斗。
陳星睿剛才只顧盯著關允看了,心里才起一個念頭——這人怎么有點兒眼熟——就說出了抓人的話,話一出口才認出另一個人是齊昂洋,心里就咯噔一下,暗暗自責怎么嘴這么快,惹誰不好,非要惹齊昂洋小魔王,這下麻煩了。
齊昂洋就是找麻煩來了,一聽陳星睿的話,哈哈一笑,伸手一拉關允:“關老弟,聽到沒有,警衛說要送我們去勞教所,陳處長說要送我們去保衛處,你說我們到底去哪里合適?”
關允笑道:“陳處長官兒大,聽陳處長的話。”
“誰官兒大就聽誰的?”齊昂洋斜著眼睛,嘴一歪,身子斜斜地靠在車上,“是不是真的?”
陳星睿知道壞事了,忙不迭說道:“昂洋,誤會,誤會了,剛才我沒認出來是你。”
“我爸好象官兒比陳處長大一點,是不是?陳處長,你是不是也要聽我爸的?”齊昂洋就不肯放過陳星睿,故意將軍。
陳星睿苦著臉,被齊昂洋逼得無路可退了,眼光一掃看到了關允,急忙用手一指關允:“我剛才不是說你,是說他。”
“說他呀……”齊昂洋眼睛一斜,玩世不恭的姿態一覽無余,“他是沒你官兒大,按理說應該聽你的,好吧,你抓他好了,我不管了。”
話一說完,齊昂洋朝旁邊一閃,讓出了關允。
陳星睿不傻,齊昂洋說的是反話他不會聽不出來,不過又不好一點兒表示也沒有,就只好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你是誰?你叫什么名字?”
關允愣了愣,想說什么,好象忘了一樣,沒有開口。
為首的警衛怒了,向前一舉槍托就要砸關允:“問你話呢?你哪個單位的?”
“我……就是省委的。”關允呵呵一笑,用手一指警衛,“你小心你的槍,不要擦槍走火了,我比你官兒大。”
警衛二十五六的樣子,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一聽關允的話就火了:“你比我官兒大?你才多大?嘴上連毛都沒長齊,還比我官兒,吹牛不上稅。要是你比我官兒大,我叫你爺爺。”
“這個爺爺你叫定了,趕緊叫。”齊昂洋樂了,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道,“他叫關允,是秘書一處新上任的副處級秘書,聽清楚了,是副處級,你是什么級別?”
“我……”警衛臉一下漲得通紅,“他才屁大點兒,怎么可能是副處級秘書?我不相信。”
“你相信不相信不要緊,只要陳處長相信就行。”齊昂洋將球踢到了陳星睿腳下,用手一指警衛,“陳處長,是關允官兒大,還是他的官兒大?”
陳星睿睜大了眼睛,什么,這個年輕人就是關允?怎么可能!關允怎么能開一輛寶馬,還這么囂張地闖進了省委大院?不是說關允為人穩重,性格平和,難道說傳聞有錯?難道說,關允不是一個好欺負的老實孩子?
“關允是比他官兒大。”陳星睿咽了一口唾沫,知道是該見好就收了,忙說,“我比關允官兒大,這樣,都聽我的,關允和你闖省委大院的事情,就這么算了,警衛職責在身,沖撞了你和關允,也就這么算了,怎么樣?”
“怎么樣?”齊昂洋翻翻眼睛,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說了不算,關老弟說了才算。”
關允也歪歪斜斜地靠在寶馬車上,語氣不善并且很不情愿地說道:“既然這里陳處長官兒最大,就得聽陳處長的話了。”
陳星睿心中來氣,好一個關允,還想拿捏一把,小心以后落我手里收拾得你死去活來,他見時機差不多了,就揮了揮手說道:“行了,都回去吧,別站著了。”
幾名警衛轉身就走,才一邁步,關允又開口了:“不對呀,好象還忘了一件事情,有人要叫我爺爺,還沒有叫,說話不算話,滿嘴跑火車。”
陳星睿終于怒了——如果不是礙于齊昂洋的面子,他早就忍無可忍了,他正想收拾關允,關允不但送上門了,還囂張得不成樣子,這么好的機會他不好好利用豈不是太可惜了?關允開了寶馬就已經讓他嫉妒得發狂了,又和齊昂洋一唱一和,擺明了是想惹事生非,省委大院是關允一個小小的副處級秘書可以撒野的地方?
現在倒好,關允還想繼續把事情鬧大,想讓警衛喊他爺爺,過分,太過分了,狂妄,太狂妄了,陳星睿用手一指關允:“關允,你再胡鬧下去,后果自負!”
“怎么個后果自負法?”關允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又沖警衛輕描淡寫地說道,“走吧,沒你什么事情了。”
陳星睿冷冷一笑:“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是秘書一處的副處級秘書!”
關允雖是副處級秘書,但空有級別沒有職務,雖說和陳星睿只差半格,但權力不可同日而語,他是副處級不假,卻只是小兵,就連秘書一處的副處長都可以對他呼來喝去,遑論堂堂的秘書一處的一把手陳星睿了,所以如果以官場規矩而言,關允在陳星睿面前,必須必恭必敬。
但現在關允不但輕浮而張狂,而且對陳星睿沒有拿出應有的恭敬姿態,陳星睿習慣了向別人點頭哈腰,經常腰疼,見關允直著腰桿的樣子,他一時火冒三丈也在情理之中。官場中人,都是媚上欺下,而且媚上越嚴重,欺下就越嚴重。
“我明天才報到,也就是說,明天之前,我還不算是秘書一處的秘書。”關允輕輕搖頭一笑,“陳處長,從明天起,我才是您手下的一個新兵。”
言外之意就是,對不起,現在我還沒有正式報到,你是秘書一處的處長不假,但別想在我面前擺官威。
陳星睿氣得說不出話了,怒極之下,也顧不上齊昂洋在場,拂袖而去。
如果陳星睿真能轉身揚長而去也就算了,事情或許還沒有戲劇性的重大轉折,偏偏人在倒霉的時候,喝一口涼水都會塞牙縫,他轉身是轉身了,但因轉身過急,沒留神身后不知何時站了一人,他就一頭撞在了身后人的身上。
“誰不長眼睛……”盛怒之下的陳星睿怒不可遏,差點罵出臟話,定睛一看,頓時嚇得一大跳,差點沒跳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夏、夏、夏部長,我沒看到是您……”
不錯,站在陳星睿身后被陳星睿撞了一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夏德長。
如果是別人,哪怕是一名副省長,或許陳星睿也沒這么害怕,但他偏偏最怕的人就是夏德長,原因無他,一是夏德長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位高權重,他的升遷調動全在夏德長的直接管轄之下,二是夏德長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或許有事情會做到暗處,但夏德長不,他如果不喜歡某一人,會當面流露出來,甚至不高興時,會當場讓對方下不來臺。
再加上夏德長身為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權威,通常人人都會敬他三分怕他五分,因此夏德長在省委的名聲并不太好,不但不好,還被人在背后稱他為兩面三刀。
兩面三刀可不是什么好話,是說夏德長為人性格反復無常,不可琢磨,許多人都不愿意和夏德長交往,更怕得罪夏德長。正是基于以上認識,無意中撞了夏德長,才讓陳星睿嚇得不輕。
夏德長從鼻孔中哼出一句:“陳處長,你個子這么高,眼睛這么大,怎么會看不到我?除非是目中無人。”
一句話嗆得陳星睿差點沒背過氣,他咳嗽幾聲,咽了幾口唾沫才說:“夏部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夏德長又春風吹拂一般地笑了,笑容中,卻有幾分嘲弄之意,“不過,我相信你是故意在整關允是不是?”
“沒,沒有。”陳星睿感覺大為不妙,他沒聽說過夏德長和關允有什么關系,為什么夏德長明顯有維護關允之意,“就是發生了一點小誤會。”
“沒有?”夏德長意味深長地笑了,不知為何,他的笑容總給人陰森的感覺,“我在組織部工作,干的是調整干部的工作,調整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老陳?調整就是調動和整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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