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處長陳星睿今年38歲,高一米九三,是整個省委大院最高的一人,當然,最高一說只指高,并非職務。
本來高是優勢,但在事事講究規矩的省委大院,就不是好事了。以陳星睿處級的份,放眼省委,比他級別高上一等者比比皆是,他在任何一個副廳級及以上干部面前,不得不用力彎腰才能表現出對上級應有的恭敬,一天下來,總是累得腰酸背疼。沒辦法,省委廳級遍地走,處級不如狗,他不表現得謙恭一些,很容易被上級領導認為過于自高自大而將他打入冷宮。
無他,高太高了,和領導談話時,如果讓領導仰頭說話,等于是領導仰他鼻息了,他哪里敢在領導面前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但高太高了,不用力彎腰很容易讓人誤會他太趾高氣揚了。
多少次陳星睿都怨恨父母怎么就給了他這么一副人高馬大的材,而且又一入官場深如海,真是害苦了他。
更讓他叫苦不迭的是,他不但材高大,高一米九三,而且長相清秀,對,一個體型高大魁武的男人卻長了一副清秀的面孔,而且還清秀得如同女人一樣,說他是小白臉一點兒也不過分。其實如果僅僅是一個體型高大魁武但面孔清秀的小白臉也沒什么,關鍵是,省委書記章系峰卻長得不但矮小,高只一米六八,而且滿臉疙瘩,面相丑陋,和陳星睿站在一起,幾乎有天壤之別。
也正是因此,章系峰非常不喜歡陳星睿,他的形象和陳星睿的形象并排在一起。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對比明顯反差強烈的天作之合,一個是高富帥,一個矮窮丑,可問題是,雖然陳星睿確實家世良好,又畢業于名牌大學,碩士學歷,而章系峰出工人家庭。又只是黨校培訓班出。勉強混了個冒牌的大專文憑,基本上只相當于初中水平,但章系峰卻是省委書記。
在為官者諱的官場,尤其是在燕省權力核心的省委之中,章系峰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別人學歷比他高。可以,但他是省委書記。別人高比他高,也可以。但他是省委書記。別人長得比他帥,還可以,但他是省委書記!
他是省委書記。是燕省第一人的潛臺詞就是,天大地大,他的權力最大,在他的權力光環面前,他的長相要美化。高要拔高,文憑要鍍金,能力要無敵。
作為秘書一處的處長,陳星睿本來有許多機會可以接近章系峰,但由于章系峰對他的高和長相過于忌諱,最終導致他被章系峰所不喜。
被堂堂的省委書記不喜的理由或許說出去沒人相信,但卻又是活生生的事實,陳星睿就無比郁悶,長得高長得帥,反倒成了人在官場上升的障礙,天可憐見,難道高富帥也是一種錯誤?
高富帥不是錯,但遇到矮窮丑的領導就是錯了。
正當陳星睿自認前途無望憂心忡忡之際,關意外調來省委辦秘書一處的消息讓他眼前一亮,仿佛黑暗中一道亮光一閃,直覺告訴他,他的機會來了。
如何在領導面前脫穎而出有三種方法,一是埋頭苦干,這種方法有碰運氣的成分在內,而且一定要遇到慧眼識珠的領導才行,如果遇到只認馬不認才干的領導,埋頭苦干一輩子也可能沒有出頭之。二是一邊苦干,一邊找機會宣傳自己,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想要得到領導賞識并且重用,必須把自己做出的成績讓領導看到。三是不干光說,只憑口頭文章,連吹帶捧,讓領導認為自己是一個值得提拔重用的人才。
以上三種,是正常途徑,也是最常見的三種,不過有正常途徑就會有非正常途徑,陳星睿本來自詡為人正派,不屑于做一些背后黑人的不齒之事,但實在是被壓得太死,在急于想翻的想法的激勵下,他只好放棄原則要走非正常途徑,以期能得到章系峰的賞識,從而讓他有機會外放,遠離省委的是非之地。
如果能討得了章系峰的歡心,并且讓代家滿意,他外放出去,直接當上常委副市長也不在話下。在這樣的想法的鼓動下,關就很不幸地成了他的墊腳石。
因為關很讓代家討厭,也是章系峰不喜歡的人之一,代家調關來省委,就是想擺布關。正好關被安排到他的手下,如果他出手將關折磨得死去活來,稱了代家的心,滿了章系峰的意,他豈不是可以將幸福建立在關的痛苦之上,踩著關的尸體上位?
正是基于這種想法,在章系峰古怪的格之下被歧視被壓迫的陳星睿,為了個人前途,決定不惜犧牲關的個人前途,也要為他的將來,殺出一條血路。
不過,陳星睿也聽說過關于關的一些傳說,說關是金家的女婿,還說關深得蔣雪松的器重和冷楓的賞識,似乎關還和齊副書記的兒子齊昂洋私交甚好,但又怎樣?別說現在關還沒有娶金一佳,就算真娶了金一佳,以現在政治局勢下金家大有式微之勢的局面,金家能奈章系峰何?章系峰現在如中天,他和當今第一人可是老鄉!
據說,章系峰在中央參加會議時,別人敬酒,第一人只是沾沾嘴唇,章系峰敬酒,第一人特意和他碰杯然后一飲而盡。
蔣雪松和冷楓就更不用提了,一個調往京城,遠離了燕省,另一個是黃梁市委秘書長,手不夠長,伸不到省委。
好吧,就算關和齊昂洋關系密切是真事,但相信政治智慧超人一等的齊全不會在關被代家擺布的事上插手,放眼整個燕省,在木果法被章系峰冷落之后,誰還敢挑戰章系峰的權威?就連陳恒峰剛剛有一點想要有一番作為的苗頭,也因木果法之事,被扼殺在了搖籃中。
正是基于以上認識,陳星睿認定拿關開刀,是代價小回報高的好事。
讓關明天一早報到,也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戲,想讓關明天一早第一天上班就出丑。一切安排妥當之后,陳星睿心大好,邁出辦公室到走廊的抽煙處去抽煙。
抽煙處位于走廊的盡頭,正好可以看到省委大院的門口。陳星睿剛剛點燃一支熊貓,用力吸了一口,沉浸在煙氣污染肺部的罪惡的快感中時,忽然,大院門口一前一后駛進一輛寶馬和一輛奔馳,兩輛車車速極快,在門口理也未理警衛的攔截,橫沖直闖直接沖進了省委大院!
陳星睿一把扔到煙頭,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誰這么膽大包天,敢沖擊省委大院,活得不耐煩了?盡管他只是秘書一處的處長,不是機關事務管理處或保衛處的處長,但正義感使然,讓他怒不可遏,一路小跑沖下樓去,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開寶馬奔馳的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開寶馬奔馳就了不起了?也不睜大狗眼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是省委大院,不是什么人都能隨便進來的地方,也不是有幾個臭錢就能撒野的地方,一邊想,陳星睿一邊快馬加鞭,半分鐘后,他就沖到了樓下。
樓下,警衛荷槍實彈,已經將寶馬和奔馳團團包圍。
2000年以前,省委大院的警衛工作還不是那么嚴密,門口也只有一名警衛站崗,雖然配槍,卻不裝子彈。不過在警衛室中,卻有五六名荷槍實彈的警衛隨時待命,畢竟省委里面有正部級高官。
燕省以前還從來沒有發生過汽車沖擊省委大院的事件,是以兩輛汽車不在門口登記,不顧警衛攔截,直接呼嘯之間沖進了省委大院,頓時驚動了所有人。
幾名警衛更是如臨大敵,嘩啦啦拉動槍栓,對準了兩輛汽車。
寶馬的車門一響,一人從上面下來,是一名年約24歲的年輕人,淡定、微笑、帥氣而從容。警衛見了,一臉愕然,不認識。
奔馳的車門一響,一人從上面下來,也是一名年輕人,比寶馬車上的年輕人要大上幾歲,他也是一臉淡定從容的微笑,不過和寶馬年輕人看似溫和的微笑相比,他的笑容多了一絲玩世不恭的意味。
警衛一見奔馳年輕人,都傻了,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槍,也是,誰敢用槍指著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
不過……燕省第一公子闖進省委大院可以不予追究責任,但寶馬年輕人就不行了,一名為首的警衛上前沖寶馬年輕人冷聲喝道:“你是什么人?擅闖省委大院,請跟我們走一趟!”
寶馬年輕人呵呵一笑說道:“走一趟?去哪里?我還有事,你們別礙事。”
警衛差點沒氣笑,他見多了和眼前的年輕人一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以為省委大院是來去自如的地方?擅闖省委大院,輕,訓斥一頓,通知其單位嚴加管教,重,直接勞教一年。
“去哪里?”警衛冷笑了,“去勞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