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致知遠在京城不知道,他這回可給女婿幫大忙了。
這也就是潘云豹來了,否則換了別人,魏鶴年還真不一定愿意這么掏心掏肺的給出這么好的建議。
官場上的規矩,多是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特別是在戰場之上,若是打贏了,爭功的人不知有多少。若是沒個信得過的人提攜,有了功勞也未必能給人記住。萬一打輸了,那要背黑鍋的時候,搞不好就把自己給推出去了。所以有些時候多一事不如寧可少一事,這也就是看在章致知和潘茂廣的份上,魏鶴年才大膽提出這個建議。
潘云豹他們一聽,簡直是如獲至寶,都是年輕人,有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都愿意冒險來博一把。
既然要去,就得做得周全。魏鶴年老于世故,辦事精細準備好干糧水囊,親自帶隊,把潘云豹他們送入山林,解下馬匹脖上所有鑾鈴,拿棉絮包住馬蹄,讓他們養足精神,等到暮藹沉沉才派了心腹能干親兵,護送潘云豹等人前往目的地。
據他的估計,走上一夜,待明日天明之際,就能到達地方,恰好就能趕上臨行前與李志約定的攻擊日期。
不過就算臨時有變也不怕,魏鶴年特意給他們多準備了幾日的干糧,現在時已入夏,草木葳蕤,山中頗多可以藏身之處,縱耗個兩三日亦不是難事。
潘云豹他們此時正是趁夜行走在山路之中,只是不慣這西北氣候,晚上刮起風來,飛沙走石的,連呼吸都避不開那漫天的塵土,極是惱人。
魏鶴年派來帶隊的將領鄭三元倒是早就習以為常了,笑呵呵的轉頭道,“待走過這一路,再往前就有樹了,那時便沒這么多的沙石。”
常衡不由的問起,“既然有樹能活,那為何這些地方不多種些?縱是樹不好養,種草不也強些?”
“這你就不懂了!”不待鄭三元答話,蔣孝才得著機會,已經指著狹小的山路教訓起來,“你看這兒的路,這么點窄,再往哪里種樹去?縱是養了草,也得給人踩死。動動腦筋想想吧!”
“蔣公子說得有理,但也并不完全如此。”鄭三元道,“西北山多水少,風沙也大,這一帶路邊是養不活樹的。所以才辟出來做了路,若是有草有樹的地方,必有人家,也不至于讓人走了。”
潘云豹聽得心中一動,“有樹的地方就有人家?那我們一會進了山林,會不會也遇到人?”
鄭三元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反應過來,不由得笑了,“真不愧是潘大帥的公子,顧慮果然周全。咱們去的地方是也有人家的,不過等到冬天才有獵戶進山來狩獵,這個季節卻是沒有。縱是遇到挖草藥的百姓,避我們這些當兵的還來不及,斷不至于有些什么別的企圖。”
話雖如此,但還是小心些好。潘云豹和蔣孝才等人交換個眼神,彼此都是這個意思。
他們這一路辛苦,自不必提。及至天色將明,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時候,便到了目的地。
這兒是一處山坡,從這里放眼往下看去,就見星羅棋布的大帳密密麻麻的圍著當中的一座孤城。
鄭三元令人潛伏下來,低聲告訴他們,“這兒就是青龍灘了。那當中的孤城便是我們南康往西的第一座城池,夕臨。龐將軍的大軍就被困在……”
他這話音未落,忽地,就見火光亮起,在他們的西南面有一隊不知是哪里的兵馬不聲不哈的沖了出來,全是騎兵,不是拿著松脂火把往大軍中間扔,就是舉著火箭往帳篷上射。
這個打法實在太缺德了!今兒黎明前的這一陣子風出奇的大,西戎人的軍隊在這個山谷里駐扎多時,經過春天里的幾場大風,帳篷柵欄等物都吹得干燥得不行。那些火把火箭上又帶著油脂,沾著一點就燒起火來,極難控制。
而這個時候又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候,待敵軍營里敲鑼打鼓的鬧將起來,就見那一隊人馬已經殺進了大營之中。逢人就砍,遇人就刺,得著空還不時的在馬上拿長槍挑起火種四下散落,鬧得天翻地覆!
潘云豹他們都是頭一回上戰場,哪里見過這等陣勢?頓時一個二個熱血沸騰,磨拳擦掌的就要往前沖。
鄭三元急得跳腳,趕上前把人拉住,“都別慌,別慌!且看看是怎么回事,咱們再出手幫忙不遲!”
正在此時,就見那被圍困的孤城之上也亮起了無數火把,似是知道援軍來了,城頭上還趴著人不住的往下張望。
“還看什么呀?快向外突圍啊!”常衡他們所在的位置剛好把這邊的戰局看得非常清楚。
這一路不知是哪里來的兵馬已經異常驍勇的把這邊的戰線撕開了一條大口子,只要被困的大軍出來接應,這就是條能夠逃出生天的坦蕩大路了!
有一枚火彈,對著夕臨城的方向高高射出,這是南康國催促出兵的信號。可是被困的大軍不知是因何故,猶豫了半天都沒有往外沖,而此時,越來越多的敵軍已經反應過來,向這支奇襲的部隊瘋狂的反撲。
不知是哪個士兵,急得一張弓沖天射出三枚火彈,那被困的大軍似是此時才決定出手,可是這一猶豫,便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戰機。因為天,已經在一點一點的開始亮了。示意收兵的號角被人嗚嗚吹響,那路人馬準備撤退了。可是摸黑來得容易,再想要全身而退就難了。
眼見著自己的同胞們被每圍,潘云豹也坐不住了,“鄭將軍,你讓我們去吧。”
“現在去了,就走送死!”鄭三元的腦子異常清楚,指著下方,“你們看到沒有,那些人最多只有兩三千兵馬,就是咱們全沖出去,也不過是兩干,能沖得過人家這十萬大軍?”
“那怎么辦?”國家危難當頭,誰都放下了私心,常衡也幫著說話,“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不成?”
“那你們以為呢?”鄭三元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人,更加懂得生命的可貴,“我不會讓你們為了一時的熱血,就白白的把命送掉!除非咱們的大軍有進一步的行動,否則任何人,都不準越雷池一步!就算現在被圍困的人是我自己,我一樣還會說這個話!”
他的話很殘酷,卻是最符合戰場實際的需求。
潘云豹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那隊人馬被圍攻,被絞殺,卻無法做出任何進一步的行動。那種感覺,就象拿刀子在剜著人的心。小豹子看不下去了,抱著頭蹲下,心里難受得無法言說。
可就在此時,忽聽見敵方后頭一陣大亂,又不知是哪里殺過來一隊人馬,放起一把熊熊大火,燒得映紅了半邊天。
“是糧倉!是敵軍的糧倉著火了!”蔣孝才已經激動的跳了起來,“云豹,你看,你看!”
他的潛臺詞,潘并豹不用問也明白,那個位置,在敵軍的最后方,除了潘云龍,還能有誰?
這下子,誰都不能攔著他了,那是他哥,他親哥!潘云豹上戰場就是為了找他的!飛速的沖上一匹馬,潘云豹單槍匹馬就要往前沖。
“下來!你快下來!”鄭三元死命的抱著他的腿不放,“你敢臨陣抗命,是要軍法從事的!”
“呼一一啪!”隨著那場大火,終于,在敵軍的前方,南康的陣營里,有一枚金色的信號彈的開起來了,在半空中炸響,綻開一朵絢麗的花。
這是發動進攻的信號,很快,有一枚藍色的信號彈,在潘云豹他們的斜對面開空,那是胡浩然他們準備妥當的信號。
這回鄭三元再不阻攔了,沉聲吩咐,“放信號,準備,沖!”
綠色的信號彈高高升起的時候,潘云豹第一次真刀實槍的沖進了戰場。所謂生死,不過都在一瞬間。
誰都沒想到,他們會從這個地方冒出來,這里并不是最初約定的地方,也是敵軍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他們的出現,就象一把尖刀,捅進了敵軍的軟肋,打得他們陣腳大亂。而深入腹地的結果,是換來越來越多的敵軍的反撲。
“不行!人太多了,我們要向外突圍!”鄭三元抹一把臉上的血跡,領隊往之前的那撥人馬靠攏。那撥人馬自從他們出現后,也在有意識的向他們靠攏。他們兩方靠得最近的,要是能成功會合,比單個的往外沖,成功的機會大很多。
似是察覺到他們的企圖,一層又一層的敵軍蜂擁而上,想把他們困在其中,分部蠶食。
畢竟都是剛上戰場的新兵蛋子,看著身邊的戰友不斷倒下去,許多人的手腳都開始發軟。在戰場上,士氣一怯,必敗無疑。
鄭三元看得著急,連聲大吼,“莫要慌,穩住陣腳!”
可是他再著急也沒用,那些京城來的新兵跟他也不熟,根本就不聽他的,眼看著節節敗退,就快潰不成軍的時候,忽聽一聲炮響,震耳欲聾。
就在潘云豹他們原先埋伏的山坡下方不遠處的樹林里,又沖出來一隊士兵,扛著的大旗上寫著斗大一個“潘”字!
爹?!潘云豹幾乎都要歡喜的叫出聲來,就見有一個面如鍋底,手持板斧的大將沖了出來,“潘大元帥在此,爾等休要驚慌,往外殺啊!”
這一聲號令,可比什么都管用。
潘茂廣誰不知道啊?那在南康國的軍隊里,是跟神一樣的存在,有他在這兒,誰還怕?士兵們士氣大振,潘云豹更是不顧一切的往那里靠攏,在軍隊里,也不能喊爹,只能以官職稱呼,潘云豹沖到華黑臉漢子的身邊就問,“元帥呢?潘千戶還在后頭,我們是不是帶兵直接殺過去?”
那漢子瞅了他一眼,且戰且問,“你們是打哪兒殺出來的?”
“我們是從雙峰峪抄小道過來的!”
“那條道好走嗎?”
“還湊合。”
“要是敵人追上來,就憑咱們這些人,能跑得掉嗎?”
“這個得去問問鄭將軍!”潘云豹一把格開撲過來的敵軍,就往鄭三元方向趕去。
那漢子動作倒也不慢,如影隨形的就跟了上來,“我自己問,還快一些,你給我指個方向。”
潘云豹拿鐵槍給他做掩護,那漢子兩步就躥到鄭三元處商量了。
小豹子忽地心頭猛地一沉,不對!若是他爹真的在此,怎么會不出現?還想著如何撤退,難道是他爹出事了?
而那邊,鄭三元已經跟那黑臉漢子商議妥當,果然吩咐,“后隊變前隊,掩護先頭部隊,撤退!”
隊形陡然一變,潘云豹等人又都留在了后頭,就是想問也沒辦法問了。心里再著急,也只能等到回頭再說。
那黑臉漢子讓鄭三元去頭前領路,他和潘云豹等人斷后,這漢子也是天生神力,一路上不停的砍些小樹,橫在路中,然后放火,阻攔追兵。
潘云豹和常衡有樣學樣,一個掩護,一個砍種,倒也配合得有模有樣。
那黑臉漢子頗為欣賞,遠遠的沖他們一樂,咧出一口白牙。胡浩然也生得挺黑,可比起他來,倒白得多了。
等到退回來時的路,走了一段,卻又不回雙卒峪,潘云豹他們跟在后頭,也不知帶他們走的是什么路,總之只是跟著大部隊跑。只見追兵倒是越來越少,倒是順利的得以脫身了。
事后才知,是二殿下李志見這邊升起潘字帥旗,下令其他方向的將士不顧一切的向前推進,讓敵軍不得不放棄這一頭,這才解了他們這邊的困境。可那邊,卻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當這一場戰事,傳回京城的時候,是喜憂參半的。
喜的是,剛到邊關的二殿下李志立了一功,帶領新軍狠狠打擊了敵軍的銳氣,潘云豹等人皆有立功表現。憂的是,潘茂廣負傷了。潘云龍也暴露了位置,他放火燒了敵軍的糧倉,引得敵軍盛怒,被嵬項族的族長狐狼,也就是胡浩然殺父仇人的兒子宇文樸親自帶兵追殺去了。而更糟糕是一一
“你說什么?”董少泉臉瞬間就白了。
張蜻蜓很為難,但必須告訴他,“浩然,負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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