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和大夫人又說了一會話,就見裴媽媽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三夫人,三少爺來接您了。”沈紫言微微一愣,暗自嘀咕,怎么這么快就說完了?還以為這事會說很久很久呢。大夫人就推了推她,“快去吧,外面天寒,別叫三叔等急了。”
沈紫言就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起來,“我改天再來陪你說說話。”大夫人也站起身來,笑道:“我也不能出去,你得閑就來我這里坐坐。”沈紫言笑著應聲而去。大夫人看著她的背影,眼里有一閃而過的落寞,“三叔對三弟妹真體貼。”裴媽媽知道她由此想到了自己,也是唏噓不已。
同樣是兄弟,那一個對妻子噓寒問暖,沈紫言病了這幾個月,都一動不動的在候在床前。尋醫問藥,在福王府里早已傳開來,人人都說三少爺和三夫人伉儷情深。這一個,卻對懷有身孕的妻子不聞不問,心猿意馬,叫人看了,怎么不傷心!
然而這話又怎么好當著大夫人的面說出來。裴媽媽雖然心里不悅,還是岔開了話題,“夫人,可要我再替您磨墨,那墨膠性大,這才一會的功夫就凍住了。”大夫人默默嘆了口氣,“磨墨吧,我再抄會佛經。”
沈紫言一出門,就看到了臺階下的杜懷瑾,見他渾身披著一層雪花,忍不住心疼的嗔道:“怎么站在這里?”杜懷瑾淡淡笑了笑,“不礙事。”語氣很平淡。沈紫言就側過臉看他。杜懷瑾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直到出了院子才發覺到她灼灼的目光,忍不住笑了,“我臉上有花兒?”
“花兒倒是沒有。”沈紫言語氣肯定,“但是你有些不對勁。”杜懷瑾心頭一跳,他一向喜憂不露于色,見沈紫言一語中的,嘆息著摸了摸她的頭,“我們回去再說。”隔墻有耳,更何況還是在大夫人的院子外面。沈紫言自然知道他有些話不好啟口,也就點了點頭,“好。”
杜懷瑾又蹲下了身子。
沈紫言伏在他背上,二人一路上默默無言。再也沒有了來時的那種溫情。這種感覺讓沈紫言心中略略有些不安。待進了自己的院子時,沈紫言就吩咐秋水:“端兩碗姜湯上來。”二人沐雪而歸,的確該當心些。
“大哥不肯聽我的勸。”杜懷瑾飲了一口熱乎乎的姜湯,神色黯然,“我怎么說,都無濟于事。”隔著姜湯上面彌漫著熱氣騰騰的水霧,沈紫言看向他,“大哥很喜歡二嫂?”杜懷瑾苦笑著點頭,又飲了一口姜湯,放下瓷碗,靠在了窗欞上。
誰能想到杜懷瑜那樣一向優柔寡斷,偏聽偏信的人,在這件事情上會這么執拗!
難怪杜懷瑾一開始就沒有勸他的意思,想必也料到了這一茬吧。當初沈紫言初進門時,只知道杜懷瑜敦厚大度,舉止間有君子風度。誰曾想到在那樣的表象下,他居然癡癡戀著二夫人。
或許情之一字,根本不能用常理來解釋。
按照沈紫言的目光來看,大夫人比二夫人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出身地位自然不必說,大夫人性情溫和,處事大方,就連在容貌上也比二夫人要強,可不知道為何,杜懷瑜喜歡的,偏偏是那個處處都不如大夫人的人。
古詩有云,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或許在杜懷瑜心中,不管二夫人如何不堪,她都是他的心之所系,情之所鐘,興之所起,樂之所由。多么諷刺啊,枕邊人昔日還是梢頭花,今日就成了斷根草。
這件事,或許瞞得過別人,可是,瞞得過身為枕邊人的大夫人嗎?
念頭閃過,沈紫言已經明白,為何大夫人當初打定主意要過繼。想必她也隱隱知道,杜懷瑜的心不在她身上,所以干脆就沒有抱有希望吧。可最后還是有了喜信,還來不及高興,杜懷瑜就去了山西。憑借一個女人特有的敏感,沈紫言相信,大夫人那樣聰明的人,對杜懷瑜和二夫人的事情,不會一無所知。多半,是知道,而又無可奈何。
就如同現在的杜懷瑾一樣。
明知杜懷瑜和二夫人之間的私情,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杜懷瑜自己不肯從這段孽緣里抽身,旁人說什么,做什么都無濟于事。
杜懷瑾靜靜的靠在窗欞上,微合著眼,久久沒有說話。
沈紫言看著他愁腸百結的模樣,心里不是個滋味。
卻聽見阿羅來報:“三少爺,許公子來了!”沈紫言微微一怔。
這還是許熙第一次登門拜訪。杜懷瑾顯然也有些錯愕,但還是立刻睜開了眼,站起身來,對沈紫言說道:“許熙親自來找我,多半有急事。”能親自開口對她解釋,已經是不小的進步。
沈紫言露出了愉悅的笑容,“我等你回來用晚飯。”杜懷瑾點點頭,匆匆出去了。沈紫言望著他的背影,眼中一黯,發出了長長的嘆息。從前聽見許熙的名字,有隱隱的悸動,現在聽見,卻是深深的愧疚。
許熙已經是弱冠之年,然而還是孑然一身,各種原因沈紫言心知肚明,可是始終不敢捅破那層窗戶紙。她身邊已有了杜懷瑾,而杜懷瑾待她至真至誠,她已經心滿意足,別無所求。怎可能心猿意馬……
可是每次想到許熙那溫潤如玉的面龐,沈紫言眼前就浮現那一年揚州,煙花三月,遇見許熙的情形。楊柳依依,大運河波光粼粼,那些事情,一點點在記憶里清晰起來。可是即使回到當初,哪怕她可以選擇,她也一樣會選擇杜懷瑾。
沒有片刻猶豫,她只知道,在杜懷瑾身邊,不管有多少風雨,好像她此生,就認定了這個人一樣。
那邊杜懷瑾出了院子,迎著許熙進了書房,“怎么今日得閑來看我?”許熙輕笑,眉梢微挑,“怎么,這就不待見我了,你這可是過河拆橋啊!”
大家猜猜許熙來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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