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京城滿城皆是金紅之色,當真是層林盡染,處處是如油畫兒一般的景致。八組的謠言傳得無聲無息,他們總是很擅長從最微小的地方開始,一環扣一環的達成最終目的。對于他們而言,京城就像是一圈兒多米諾骨牌,只需要站在最前端輕輕吹點兒小風,那牌就一塊兒接一塊兒地倒下。
這日下了點小雨,空氣中漸漸起了一絲蕭瑟之意,但是京城卻似乎比往年還要熱鬧上一些,若是留心看便能發現街上多了些劍客。他們鮮衣怒馬行經而過,他們是這個朝代里武力值最高,也最飄然于世外,受世人敬仰的一群人。
相傳在東朝立朝初年,就是一群劍客簇擁著太祖皇帝殺出重圍,才有了現在的東朝,所以劍客在東朝的地位非常高。而且往往來自于劍客世家,自古窮文富武,他們中間大部分人都過著光鮮而清貴的日子。
劍客們漫不經心地進城來,住著上好的客棧,并不打擾普通百姓的生活。但是京城的官員們卻得對這些人陪著小心,因為這些劍客們相當多一部分就是當年那群劍客的后人,東朝立朝后他們放棄了榮華富貴歸隱山林,醉心于研究劍術。很多劍客世家的兒郎都在軍中任職,多是劍術超群的猛將,所以東朝人對劍客的尊重還來源于他們守衛了東朝的安寧。
雖然最厲害的劍客不在東朝,但東朝劍客的整體水平遠在諸小國之上,有這群人在,東朝人可以安安樂樂地吃吃喝喝。
“怎么一回事?”京城防御司的官員們紛紛側目,他們很驚訝于這群劍客在京城集結,這讓防御司的官員忍不住會往歪處想。
好在有人一琢磨說道:“這件事看來還是得去太平院問問,咱們的消息哪如太平院靈通。”
防御司的官員們一聽太平院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哪個衙門都不樂意和太平院打交道,那陰冷的衙門進去都讓人渾身冰涼。但這時候他們只能去問,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誰去?”
“這倒沒關系,有關系的是去問誰,咱們總不能以為拿著公文就能得到喬致安的解釋。”喬致安大概會冷眼看著他們,道他們半點能力沒有,防御司的人在太平院的光環下待久了,已經習慣于依賴太平院為耳目了。
“這個好辦,去問八組,秦八那小子倒好接觸,近來據說常去天然居一帶,去順道問一句就行了。”秦八算是太平院里公認最好打交道的,所以一說問誰就自然而然想起了秦八。
于是秋風秋雨愁煞人的街巷是城,秦八笑容滿面地透了一些東西,說得極其隱晦,但又能讓人領會到心知肚明。
防御司的人回去把話一說,整個防御司就沉默了,最后有人說:“這事兒......”
“不過問,一邊是春雨劍的器師,一邊是一群腦袋快抬頭天上去的劍客,他們只要不有礙京城安危,咱們就只當不知道有這么回事。”防司的人在第一時間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而劍客們只知道春雨劍的器師在天然居,但不知道是誰,劍客和器師的關系非常微妙,一把好的劍能讓劍客對劍術有全新的領悟。比如春雨劍,當初那位沉國劍師只不過在慧思公主下嫁時,手執春雨劍試練過一套劍法,自此后劍法大大精進,隱隱有天下第一劍師之勢。
“什么都查不出來?”劍客們倒不至于互相之間有什么爭執,無非是誰早一些,誰晚一些,大家一塊兒坐下來商量就行了。他們都是世家子弟,有世家子弟應有的儀范,他們是劍客,有劍客的傲骨。
“看來這位器師不大愿意表露身份,似乎是個喜歡大隱隱于市的,這行跡深藏倒真是高人風范。”坐在右側的劍客一拂衣裳,眉眼挑了挑,看起來倒也非常養眼。
其實姚海棠這會兒就坐在樓上雅間里,外邊的聲音她聽得一清二楚,這些人也真能成,天天來天然居里用飯用茶,愣是還沒打聽出來:“我說秦大哥啊,你到底要怎么做,這時候你不是該趕緊透消息給他們嗎?”
站在門廊邊看了幾眼,秦八折回來笑道:“越是找不著越好,等大家伙兒都開始找,并且找得滿城風雨的時候,才可以透一點消息給他們,還不能太明顯。要知道越隱晦的東西,越容易讓人探究,說得越秘密的事情,往往越容易被口口相傳。”
對于秦八,姚海棠是徹底沒話說了:“別太過了,我可不想以后上個街都得蒙頭蓋臉。”
“哪用,姑娘貼面的手藝和院長差不多,貼了面一上街,誰能瞧得出來。”秦八說完又示意姚海棠噤聲,兩人側耳聽著下邊兒在說什么。
劍客們這時在談論的還是劍:“聽聞迷塵劍有解了,據說劍名秋水,在四公子府上,不知道何時可以借來一觀。”
一聽這個,姚海棠就直搖頭:“千萬不能讓他們看秋水劍。”
“雖然我很想問姑娘為什么,但是我覺得還是不問比較妥當。”秦八說完又作撓心撓肺狀,極為痛苦地看著姚海棠說:“姚姑娘,你身上秘密太多了,我忍不住想打探,你可千萬別再提了。雖然我不知道太多,但也知道有些秘密非常危險。”
“那啥,那我就先去做午飯了,待會兒一塊吃午飯。”姚海棠知道秦八探聽八卦的能耐,所以趕緊消失。
一聽姚海棠去做飯,秦八更痛苦了:“姚姑娘,也別再拿好吃好喝誘惑我了,您得知道,公務時是不能吃請的……”
其實更關鍵的是,秦八知道這位從前是四公子的廚娘,十有九成還是四公子的心上人,讓四公子的心上人給自己做飯菜,再好吃他也得吃得渾身內外直冒寒意。
“什么破規矩,行了,回頭讓廚子給你整些點心讓你帶回去,愛吃什么口味兒的待會讓廚子來問你。”姚海棠說著就揮手下樓去。
當她從樓上下來時,小二殷勤地上前問候:“東家,您是要用什么還是?”
“做飯去,餓了,待會兒青苗回來了就跟她說我在廚房里。對了,過會兒會有新燒得的瓷器送過來,讓他們直接走大門,東西擺在這邊騰出來的架子上,有人問了你就知道什么答什么。反正就一個,暫時出貨太少不對外出售,擺著先看看。”姚海棠應完了話就轉身往后邊去了。
小二的舉動老早就引起了劍客們其中幾人的注意,姚海棠一進去就有人問道:“伙計,那姑娘是誰?”
小二近來沒少被人問類似的話,熟門熟路地答道:“那是我們姚東家,最好自己下廚做些吃的,要是幾位運氣好,待會兒說不定就有新菜色供幾位品嘗。”
劍客們的胃口在天然居養得挺不錯了,一聽東家還親自下廚,自然有點好奇:“你們東家果然是個小姑娘,還真會做菜,不知道味道如何。”
“那還用說,鄭大人,前幾天您嘗過東家做的菜,味道怎么樣?”小二見有人懷疑,連忙拉了天然居的老食客來作證。
那鄭大人聽了咂了咂嘴,一抹發白的胡須說道:“比不得,沒嘗之前當天然居的菜就了不得了,嘗了之后才知道,你們那些個廚子,連你們姚東家一半兒的手藝都沒有。”
“哪有那么夸張,鄭大人過獎了。”小二這時又謙虛起來了,因為姚海棠老說要低調來著。
“不,一點也不過獎,廚子做的是菜,你們姚東家做的才是美食啊,這區別只在于用心不用心,你們姚東家做出來的處處見心思不論粗糙精細,不管是什么東西,到了姚東家手下那都能讓人耳目一新啊!”這又是個被姚海棠用菜降服的人,一天三頓巴不得都在天然居才好。
于是小二又特得瑟地說:“那是,東家做菜非是現采摘的不可,東家說了魚食跳雞食叫,菜要吃現刨。從摘下了到飯桌上,可是連半個時辰都不到的,旁人那會跟東家似的這么講究。”
一眾劍客們也未必見得多好吃,珍饈美味這些人也是吃慣了的,于是便有那活泛一些的劍客說道:“那我們得試試,既然是天然居的東家,那想必得名副其實。不過我們也是見慣了好吃好喝的,到時候可別吹破了天兒。”
這時那鄭大人湊了過來,滿臉饞意地說道:“我就跟著蹭點兒吃喝就行了,伙計,趕緊去跟你們東家商量商量,你說了可不作數。”
姚海棠慣來是最愛旁人來分享美食的,只要是她做了自己又吃不了,當然樂意把菜分了盤,讓小二端到前頭來。今天中午做的是素卷銀芽、金瓜盞、糖醋里脊和醬汁蒸魚,當小二把菜一一上了桌后大家伙兒就看了看.
這些菜自然也看不出花來,更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可鄭大人卻在那兒一臉陶醉:“上回的蜜灸排骨太好吃了,這回的的肉是什么名堂?”
“東家說這是糖醋里脊,幾位劍師大人遠道從蘇南而來,想必最好這味道。”
“有這么好吃嗎?”有名劍客問了鄭大人一句。
鄭大人看了他們一眼,說:“把嗎字兒去了,就有這么好吃,誰吃誰知道!”
于是劍客們決定非常矜持地伸筷子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