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水的做法有些孩子氣,她既沒有和父親商量,也沒有征詢過唐蘇的意見,更沒有想過如果唐蘇拒絕了,父親是不是會很沒有面子,又或者有什么變數會產生,或者說她做的有些幼稚,可今天是她的生日,這是她的生日舞會,她有這個特權。
唐蘇的神情竟然有些嬌羞,一層紅暈在臉頰上渲染開來,恍惚回到了少女心跳的時代,只是她很快就調整過來,搖了搖頭,嗔罵了一句“胡鬧”,望著安東陽的神情似乎對他的任何反應都是既不期待也不反感。
“我們已經結婚了。”安東陽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不會給人取笑的機會,嘴角的笑意平淡而不失喜悅,“很抱歉,連女兒都瞞著,下次就要請大家參加婚禮了。”
李路由都十分佩服安東陽的急智,不過這也很正常,安東陽如果這樣的尷尬和窘迫都緩解不了,他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很顯然女兒給他出了難題,當場做出求婚的舉動太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了,更何況他也沒有做準備,可是如果拒絕甚至推搪,都會讓唐蘇面子上過不去,甚至破壞現場的氣氛。
安東陽依然把這個小插曲限定在女兒胡鬧的范圍之內,這里可不止是安東陽的朋友,想看他笑話的不少。
不止是李路由,很多人都看到了唐蘇掩飾的極好,可依然流露出來的一抹驚訝和喜悅,并不像是如安東陽所說的那樣,可是誰敢去較真,要安東陽證明一下?有權勢財富地位的支撐,大家明明知道一些東西是假的時,也都會當成真的。
“真的啊?太好了。”安知水原本對這個生日舞會沒有太多期待,這時候卻真正地驚喜了,她是看不出來的,她會很在意很在意李路由細微的表情和語氣,可是女孩兒的心思也就都用在那上邊了。
“恭喜。雙喜臨門。”一旁的容建興舉杯祝賀,算是幫安東陽把假的敲定成真的。
容家是紅色資本,極少數經歷過那個年代依然堅挺過來沒有衰敗的大家族,在胡潤來中國玩富豪榜圈錢之前,見識廣一點的人都知道容家是真正的中國首富,就算是后來首富更迭頻繁,根基深厚的容家卻也不是新興富豪能夠比擬的⋯⋯許多人都認為那個年代毀掉了一切,根本沒有傳承的豪門世家,大家都是暴發起家,可不要忘記了那個年代中國也有工廠有經濟有商業,總的有人掌控那些東西,現在的變化不過是把一些公有的變成私有的,掌控著的人卻還是沒有變,還是容家人。
“到時候還要叨擾一杯喜酒。”李存喜也舉起了酒杯。
李路由遠遠地看到,李存喜身后站著一個年輕女子,就算是在陰影都勾勒的讓人心跳加速的性感,毫無疑問是喬念奴。
商場和官場上的兩位都表態了,其他人自然也要恭賀應付一聲,雖然大家都知道多半是假的,那神情態度卻都真的不能再真。
一會兒,安東陽平息了這個小插曲,讓人準備送蛋糕。
“我還沒有說完呢⋯⋯”安知水不依。
安東陽無奈,只能希望女兒不要再臨場發揮了,以前女兒都是挺乖巧規矩的,自從認識了李路由才開始如此胡鬧的。
“我還要感謝一個朋友⋯⋯”安知水說著,聲音就小了下來,眼瞼拉著長長的睫毛一抖一抖地,然后說不下去了,低著頭說道:“好了,完了。”
安知水終究沒有辦法在現場把李路由的名字說出來,聽眾們卻是一愣,不能提名字的朋友?瞧著女孩子的神情,誰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得,今天不是雙喜臨門,還是三喜臨門,安家大小姐有男朋友了。
安知水可沒有這個覺悟,她只是覺得沒有提起李路由的名字,就這么帶過去了,大家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更何況她本來就只是感謝朋友,不是感謝男朋友。所以她依然很快調整了情緒,一心一意地在生日快樂歌中等著蛋糕送過來,然后許愿,吹蠟燭,切蛋糕然后開開心心地接受大家的祝福。
燈光亮了起來,李路由能夠看到妹妹正在安安靜靜地彈著鋼琴,并沒有如李路由所說的那樣李半妝的手指落在鋼琴上就成了舞會最耀眼的女主角了,畢竟李半妝如果把一首生日快樂歌都彈的驚世駭俗,那未免太明目張膽地搶安知水的風頭了,這種事情李半妝可做不出來,更何況彈鋼琴不是做菜,一個把蛋炒飯做的巔峰造極的廚師可能就揚名立萬了,把生日快樂歌彈的再好,那也成不了鋼琴大師,難度有限,表現出來的實力就有限。
不過這依然是無可挑剔的生日快樂歌,有人在看安知水切蛋糕,就有人在看李半妝彈鋼琴,即使李半妝沒有馬上成為焦點,可是注意到她的人,眼神卻難以挪開了。
認認真真彈鋼琴的女孩兒總有一種特別的氣質,美麗的女孩兒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但是她絕不只是一件做工精致的工藝花瓶,她正在演繹著的是一件深藏著內涵,獨特韻味的青花瓷器讓人沉醉的美。
李路由就在臺下看著妹妹彈鋼琴,一想到在往后的日子里,會有無數次這樣的機會,自己站在臺下看妹妹如此光彩照人的耀眼,李路由就感覺到由衷的自豪和驕傲,不過也伴隨著難以避免的一點失落,也許終有一日自己再也沒有讓她感到崇拜和全心全意依靠的資格了,她可以靠著自己的能力解決一切問題,不再需要這個哥哥無微不至地照顧。
“是不是在想,終有一日她會離開你?”
李路由的心事一下子被刺中,很受傷的感覺讓他迅速回頭,看到了喬念奴端著酒杯站在他身后,白玉般的手指捏著晶瑩剔透的酒杯,棕紅的酒液流淌著誘人的光澤,卻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她嘴角的柔媚笑意。
“今天才知道,喬老師好大的來頭。”李路由不知道怎么的,總感覺有些不忿,或者說是覺得被欺騙了,喬念奴生日的時候孤孤單單一個人過,說自己是童養媳,不甘心被人安排婚姻,卻無力反抗,李路由算是看到了這個強大,神秘,性感的女人背后不為人知的一面,強烈的對比之下對喬念奴的同情當然更加容易產生一些,誰知道她居然有個中海市委書記的老爸。
和許多人一樣,在養女和私生女的身份之間,李路由選擇相信的也是更加偏向適合八卦和名人負面隱私色彩濃重的那一個。
“我也才知道不久,這件事情很復雜,不是你想的那樣。”喬念奴并沒有多解釋,更沒有要說明是養女還是親生女兒。
“和我沒關系,不過還是恭喜你。”李路由無所謂。
“你怎么知道和你沒有關系?”喬念奴反問,那雙總是在眼角掛著一抹妖媚笑意的眸子斜斜地打量著李路由,“還有,恭喜什么?”
“那是你父親,又不是我父親,當然和我沒有關系了。至于恭喜,那還用說?有這么個爹,你還用的著當童養媳?”李路由雖然疑惑,語氣卻依然不大好。
“就是有這么個爹,童養媳才當定了。”喬念奴這次提起“童養媳”時,沒有上次那么多幽怨的味道了,瞅了一眼李路由,眼神就挪開放到遠處正跟在父親身旁應酬的安知水。
安知水的表情有些不情不愿,只有當父親介紹人的時候才露出點算是笑容卻感覺不到笑意的表情,一轉過頭就變得很無聊的樣子了,讓安東陽直皺眉,只能迅速地過場,免得和對方交談久了讓對方更加尷尬。
“哦,我明白了。你既不是養女,也不是私生女,你是兒媳婦。”李路由恍然大悟。
“你想象力真豐富。”喬念奴的眼神從安知水身上挪回來,沒有去回復李路由的話,突然露出一個躍躍欲試的笑容:“你注意到了沒有,自從我走到你身邊,安知水就從偷偷往這邊瞧變成使勁往這邊瞪了。”
“喬念奴⋯⋯你想干什么?”李路由如臨大敵,保持著高度戒備。
“你說我要是親親熱熱地挽著你的胳膊,又或者更過份地親昵動作,安知水會怎么樣?”喬念奴已經放下了酒杯。
“你也知道過份?這可是安知水的生日舞會,我絕不會讓你得逞。”李路由態度十分堅決。
“那你說,那天她帶著你到我餐桌前打招呼是什么意思,她就不過份了?”喬念奴算前賬。
“不是吧,喬老師,你這么小氣?你是我們的老師,我和她進來吃飯遇到你,難道當你不存在?”李路由維護安知水,不能暴露安知水的小心思。
“是這樣嗎?她那天是來和我示威的,她在表示她和你關系親密,而我卻只能孤孤單單地一個人吃吃不完的情侶餐,你敢說她不是這意思?”喬念奴可不傻。
李路由一時語塞,安知水那天確實有這么點意思,其實就是李路由說的宣布主權的無意識的,極度弱化的版本而已,安知水當然沒有意識到,卻激怒了喬念奴,刺激了單身女人的心。
李路由還是覺得喬念奴太小氣了,不過一個女人或者可以做到大局為重,但是在她可以放任的時候,指望一個女人多么的心胸開闊,那還不如在碰著母老虎時指望它剛剛生完小老虎從此心中充滿愛,不再吃肉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