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妤記

章一百八十六 原來是他

青妤記

“她死前生下了我們,卻沒有一點留戀的離我們而去。”

面對著唐虞,子妤終于苦笑著承認了,清透的雙眸中浮起了淡淡的水霧,彌漫開來,仿佛一抹雨云。

唐虞看在眼里,心也忍不住地隨之潮濕了起來,并未多說一句話,只輕輕將她摟在懷里,用這樣無聲的方式來安慰著她。

被人保護的感覺讓子妤心里的空處被慢慢填滿了,待心境平復之后,她抬起了頭,看著滿眼疼惜神色的唐虞,啟唇道:“你不好奇么?世人都在猜測花無鳶為何突然暴斃離世。而我們姐弟竟然是花無鳶的孩子,卻沒有亮出身份,只以花家遠親的名義來到了戲班。而且我也一直對你隱瞞著,也算是一種欺騙吧。”

“這是你們姐弟的家事,選擇說或不說,我并沒有權利去左右。”憐惜地抬手輕撫著子妤耳旁散落的一縷發絲,唐虞淡淡地笑了:“再說,我好奇那些做什么?她是你們的母親,我只心疼你們那么早就沒了娘親疼愛。你們姐弟選擇隱瞞身份,或許是不想被打擾吧,畢竟,她是花無鳶,本朝第一位被皇帝欽封的大青衣。”

子妤被唐虞的態度感染,心情一點點靜了下來,心中對于那個“娘”,其實并無多大的情感,只是有些傷懷罷了。

“對了,你們的爹呢?”唐虞輕輕帶了子妤在桌邊安坐,遞給她一杯山楂茶:“你想過沒有,你母親的死,或許和你們的親身父親有關系。”

捧著杯盞,子妤表情凝重地點頭,將心中的疑惑系數道了出來:“母親去世,只留下了那一對兒雙魚墜子。我想,這可能是和父親有關的東西吧。如今按照我的猜測,有人點了我入宮,而我們的墜子又和宮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背后,也不知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你猜想的有幾分道理。”唐虞也將這些零碎的片段逐漸聯系了起來,“這樣的玉墜兒本不是俗物。通過那諸葛小姐所贈玉璧,我們也知道了那玉墜兒多半是御制。而今你又莫名其妙被內務府點了名入宮待選,我想,背后一定有人知道了你們姐弟倆的存在,想要以選秀的名義接近你,或者說和你相認”

“可那人又是如何知道我們姐弟的母親是花無鳶呢?”子妤蹙著眉,清秀的臉龐上有著難以釋懷的表情。

“除了我之外,可有其他人見過你們姐弟的墜兒?”唐虞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中握著的杯盞突然一緊。

子妤仔細想來:“有一次阿滿見了,說我這玉墜兒質料絕非凡品,還讓我藏著別讓人看到,免得被順了去就可惜了。另外,就只有你了,并無其他人見過。”

“那你弟弟呢?”唐虞又問。

搖頭,子妤語氣很是堅定:“這玉墜兒是母親留下給我們姐弟的。當初古婆婆曾經說過,一定不能讓人知道我們姐弟的生母是花無鳶,所以這墜子也一定不能示于人前。而且母親遺命,除非有一天我們姐弟之中有人能得了‘大青衣’的封號,那樣,我們的身世之謎才能解開。”

“身世之謎”唐虞一字一句地道:“所謂身世之謎,不過是尋找到你們的生父罷了。你母親的遺命,你們這雙魚玉墜兒,還有大青衣的封號,能將這些聯系起來的,只有”

看著唐虞愈發深重的表情,子妤也體悟到了他話中的意思,猛的搖起頭來:“不可能,你是說我父親可能是絕對不可能的”

閉了閉眼,唐虞語氣艱難:“你仔細想想,除了阿滿和我,還有誰看到過你的玉墜兒。或者說,在什么場合下,你的玉墜兒有可能被別人看了去?”

一開始子妤還沒反應過來,仔細一想,突然就覺得背后一涼,雙手捂住嘴唇,話音有些微微的顫抖:“那次,是那次在宮里獻演。我的甲胄突然散落了也只有那次,有可能被人見到我脖子上的玉墜兒。”

“當時,那個侍衛突然飛身上臺,用披風為你遮掩。”唐虞伸手輕輕按住子妤的手背:“你可知那人乃是皇帝的貼身侍從,而那披風上面九龍吐珠的圖案分明也只有皇帝才能用的。”

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子妤怎么也不敢去想,去猜,去仔細回憶那天的點點滴滴。只覺得這真像來的實在太過突如其來,來的那樣讓人手足無措。

的確,對于身世之謎她并不怎么在意,一定要做大青衣也只是因為弟弟子紓的執著而已。畢竟在這個世界里,父母是誰于她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但她卻不能不顧及子紓的感受,只有將這件事抗在自己的身上。因為子紓是她唯一的親人。他想要知道父親是誰,想要知道為什么這個父親能不顧懷孕的母親丟下他們消失無蹤,想知道這個父親是不是會認他們。而尋找到了父親,也想著從此能和普通人一樣,或許也能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家。

是啊,如果他們的親生父親真的是那個人,一切也就有了解釋不是嗎?

花無鳶身為大青衣,卻突然離世,只留下一雙兒女。這是古代,女子未嫁卻生子,根本就無法被容于世人。再加上孩子的父親是那個了不得的人物,花無鳶就更要死。只有她死了,一切才能歸于平靜,才能保全住她的孩子,

但花無鳶并非是一個無知的婦人。她雖然離開了,卻留下一個遺命。要么一輩子不要讓人知道他們姐弟倆是花無鳶的孩子。要么,就繼承她的衣缽,做“大青衣”。

成為了皇帝欽封的“大青衣”,花家姐弟就能見到他們的親生父親,因為他們親生父親根本就是當朝的皇帝

這個局,從花無鳶死的時候就親手布下了。或許是不甘心就那樣寂寞地死去,也或許是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在這世上孤苦伶仃。她在賭,賭自己的孩子有一天能見到皇帝,被他欽封為‘青衣’。因為她留下的遺命里,在他們姐弟奪得大青衣稱號之后,就可以向世人公布他們是花無鳶的一雙兒女。那時候,他們的親生父親也就能一下醒悟過來吧

不知道為什么,子妤想到那個紅顏已逝的女子,心里竟是無比的酸楚,眼淚也忍不住就那樣滑落而下,滴在胸前,逐漸將衣襟染濕。

做女人,即便是天下人都羨慕敬仰的絕色才女,最終也只能以身殉情罷了。只因為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這個男人不能給她家,只能給她一個枷鎖,讓她最后走向絕路。

被子妤的淚水滴得心里難受,唐虞干脆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將她的頭輕輕帶入了懷中,一句話也沒有說,只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從“嚶嚶”的抽泣到放聲大哭,子妤賴在唐虞的身前,放肆地將內心的悲傷狂瀉而出。

一直到哭的累了,已經沒有淚水可流了,子妤才抬袖擦了擦臉,從唐虞懷中抬起頭:“我等不到做大青衣的那一天了。既然他已經主動想要見我,我就去見他好了。我們姐弟和他,遲早要了了這孽緣。”

“你放平些心態。”唐虞捧起她的臉,看著淚痕猶在,拇指輕輕地拂過了那淚滴過的地方:“他是九五之尊,你母親是傾世名伶。他們的結合,應該是美好的。就算他對你母親突然離世負有責任,可你作為女兒,卻沒有權利去清算上一代的恩怨。若你們相認,我想你安安靜靜地問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再決定要不要認他。其他的,多一句也不要說,好嗎?”

看著唐虞,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誰知道那個皇帝到底是不是想要認了自己姐弟。這樣的平靜生活,其實有沒有父親也無所謂。若真相認了,或許將來的生活根本就沒法再如此安逸了。

點頭,子妤用著哭后帶點兒沙啞的聲音道:“我沒有心思去尋那些個榮華富貴。無論他認不認我們,對我們沒有一點兒的影響,我們的生活也不會和以前有任何區別。”

“你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我不擔心你。”唐虞笑笑,掏出一張白絹走到梳洗架子那兒沾了水,又回來幫子妤擦著臉,柔聲道:“可我擔心你弟弟。他本來就是個跳脫性子,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恐怕會”

“他一向對尋找我們的親生父親有著執念。我想,還是先不要對他說什么才好。”子妤有些憂心,語氣不禁帶了幾分心疼:“這才被點為秀女,他都找我鬧過幾次,說要帶著我逃走。他這性子,還是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好。”

漸漸平復了心情,子妤正要離開,唐虞的門卻響了,傳來阿滿的聲音:“唐師父,子妤在你這兒嗎?郡主來尋她,此時正在小竹林候著呢。”

對望一眼,子妤趕緊抓了唐虞手中的帕子把臉擦干凈,又整了整有些凌亂的發辮和衣衫,這才去開了門:“阿滿姐,我和唐師父說戲呢。走吧,我這就過去。”

阿滿看得子妤眼睛有些微微的紅腫,里頭唐虞的臉色也略有些不自然,暗想:子妤不是為了待選已經放假了么?怎么還會和唐師父說戲?再說,看兩人這相處的樣子,總覺得有些莫名。

“阿滿姐,走啊。”子妤不等阿滿多說什么,一把關了門,拉了她就往外走開。阿滿也懶得多想,只囑咐了幾句就回去了鐘師傅的屋子,只目送子妤離了南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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