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方體的一道密封格間中,楚云升靜靜地懸浮在小長羽的面前。
大約過了一會,小長羽睜開眼睛,有些失望道:“還是不行,像是有什么東西隔開了,應該,應該是它,它斬斷了一切聯系。”
上一次她用楚云升的命源追溯便失敗了,這一次依然沒有成功,而且比上一次感覺得更加清晰,隔開的東西仿佛像是斷層一樣,無法再追溯到。
楚云升沉默著,看不出他的表情,小長羽不敢打擾他,靜靜地懸浮在一邊,等待著楚云升對她的最后處置。
來過的路上,她就想過楚云升殺與不殺她的理由,殺得理由很多,幾乎都不用思索,而不殺的理由,卻只有一個,就是追溯楚云升的命源,但她卻仍然失敗了。
而失敗,便意味她對楚云升來說,再無用處。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著,如等待著最終命運審判的小長羽,感覺過了很久,又很短暫,短暫到她竟在這一刻,第一次體會到生命的美好,活著的美好。
“你回去吧。”
楚云升終于開口道,語氣冰冷,冷得讓小長羽聽到得不是可以繼續活下去的喜悅,而是死亡的審判。
小長羽看了楚云升一眼,飄飛到此|一|本|讀|小說時隱約正在出現的線條格門口,她感覺自己像是腦袋壞了一樣,竟然回過頭,問了一句:“你不殺我么?”
楚云升搖搖頭,轉過身看著她:“你的靈主,與其說是來看我以及艦隊的情況。不如說是來看你。”
小長羽怔了一下,她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楚云升會這么說。十分吃驚道:“怎么可能?”
楚云升伸手簡單一動,隱約中的格線之門便清晰起來:“它是一個靈。真正的靈生命,要殺我們,完全沒必要偷偷摸摸地來刺探什么情報,對它來說,只要追上我們,那么消滅我們就像就像我打開這道門一樣簡單,它來這里的目的,可能也只可能是一個,就是看看你。看看你是否的確擁有與它相似的能力。”
小長羽眼神突然一動,像是觸及到了什么道:“您是說,它,它締造我們的目的,也是為了這個?但這是為什么呢,它已經有了這種能力。”
楚云升看著門口正對的星空道:“正是因為它有這種能力,所以它才更加地想要知道這是為什么,就像我們發現一道光線突然在宇宙中神秘地偏離了原來的路線,甚至違反了什么規律。于是我們就迫切地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哪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小長羽似乎明白了點什么,卻仍有些不解道:“所以它締造了我們,想要找到原因。但它是怎么知道我也有這種能力的呢?”
楚云升面無表情道:“這就要問你們天羽族的族人,以及你們的那個離開的新樞機了。”
小長羽頓時地下了頭道:“對不起。”
楚云升淡淡道:“不用,你留在這里。就是它到現在都沒有動手的原因。”
這一次,小長羽終于聰明了一次。聽出了話中的所指,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成了籌碼了嗎?”
她的靈主一旦確認她的確有這個能力。就絕不想她死,否則簡單地收回契約就能在彈指之間殺了她,而現在反而要千方百計的想要保住的性命。
楚云升沒有再說話,她卻已經明白,她成了艦隊與她靈主之間的籌碼,如果遭到靈襲,楚云升一定會第一時間進行報復,將她處死。
但她并不恨此時的楚云升,就像她在海國大殿主要被處死的時候主動坦白一樣,楚云升也對她坦陳了原因,否則隨便找一個借口,就可以讓她感恩戴德,感激楚云升對她的不殺,或者某種信任。
只是,這樣一來,她距離這支艦隊,似乎又遠了許多。
在她走后,楚云升也離開了密封的格間,來到立方體的一角,懸凌在尖尖的尖角上,負著手,白影清冷,遙遙地望著暗域對面,仿若懸掛在宇宙中的閃爍星河。
不知過了多久,五序出現他的身后,看著他孤零清冷的背影,許久后,似有些悵然道:“以前的身份果然對你很影響很深,很深。”
楚云升沒有回頭,也沒有問它知道了什么,抬頭望著壯麗的星空,看了很久,很久,才說道:“宇宙很大,很美,對嗎。”
一句答非所問的話,卻讓五序感到輕釋一松,望著楚云升孤零背影存托下壯闊無邊的星空,也覺得豁然開闊起來:
“是的,它很大,大到無邊無際,從來沒有人能夠走遍它的世界,它也很美,美到令人窒息令人陶醉,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完全了解它。
它有時候就像在我們的身邊,觸手可及,但每當我們伸出手,想要將它緊緊地抓住,它又變得極為遙遠起來,怎么追也追不上。
那是我們每一個卓爾人一出生便向往的生命意義。”
楚云升的聲音仿若來自那冰冷的星光,冷得甚至讓五序感到“心疼”:“你說,它也會在看著我們嗎?”
五序望著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星光的天穹,道:“我不知道,如果它真的也在看著我們,它一定會覺得我們很幼稚。”
楚云升的語氣一下子變得蕭殺與冷漠起來:“是的,幼稚。”
這種變化讓五序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說很不舒服,于是,它試圖換了一個話題道:“你為什么要告訴天羽族的那個樞機真相?”
楚云升回過身來,淡淡一笑:“靈那么厲害,想要讓她知道真相,它有無數種辦法,到那時候我們反而被動了,不如告訴她。她的靈主再想告訴她什么的時候,不但沒有效果。說不定還會讓她越加地反感。”
挑撥離間?
五序首先想到的便是這么一個詞,但詞性似乎不太好。不適合用在現在與它站在一條線上的楚云升身上,便反應迅速地改口道:“是個好主意。”
楚云升往回飄飛了一段距離,望著腳下蔓延的長龍般的艦隊,道:“我們的物資不夠橫渡暗域吧?”
五序隨開一幅星圖道:“不夠,按照現在的資源儲備量,我們只能活著到達這里,如果沒有新的補給,就要清理投降艦隊。”
楚云升凝視著長長的艦隊片刻,道:“你去做吧。如果不是絕境,給它們留點種子,對它們對我們將來都有好處。”
五序道:“明白。”
楚云升最后看了一眼星空,道:“到達目的星系之前,我需要試著尋找誕靈的機會,如果沒有緊急的事情,不要喚醒我。”
看著楚云升離開的影子,五序獨自一人看了一會壯麗的星空,然后默默離開。
漫長的航行。即便有著巨大的時間差,在無比遙遠的暗域距離上,艦內的時間也變得漸漸漫長起來。
小長羽的靈主沒有再出現,或許它正在追來的路上。或許它已經到了某個地方等著,無人知曉。
但每一個都知道,它們被一個靈生命盯上了。而這一次,是一個強大的靈。真正的靈。
和靈的戰斗,打是肯定打不過的。唯一的辦法只能是跑,跑得遠遠的,跑到靈都無法觸及的地方。
暗域便是這樣的一個地方,每一艘戰艦都拼命地飛行,即便是投降的艦隊,也絲毫沒有還能夠再投降回去的想法,不是擔心神戰雙方怪罪它們投降,實際上,這反而是它們最不擔心的事情,而是它們可能根本沒有再投降回去。
如果說在星空之中,源門是卑鄙無恥不講道理的生命,那么靈,大家都沒有真正見過的靈,聽誰說過會和普通生命“講”過?
靈襲之下,指望靈主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從這支艦隊分辨出來,簡直是癡心妄想,靈有這個閑功夫嗎?
它們還沒人覺得自己的“臉”夠大,夠得上讓一個靈給點“面子”,而這支艦隊,唯一可能不會被一同踩死的,或許只有神國前儲,不管之前傳聞怎樣,這個身份總會起到一點作用。
這著實讓人感到郁悶與無奈,它們這些投降的人得不到自己的拯救,反而之前的敵人卻有可能得到自己的重視……可惜,星空就是這個樣子。
海國大殿主沖擊源門成功,并在洗清了嫌疑之后,境界所展現出來的“與眾不同”,頓時成了艦隊中修煉種族,尤其是源門尊者追逐的“紅人”。
比起需要一步一個腳印,需要時間與知識大量積累的依靠科技力量的星空種族,它們有著宇宙寵愛的“捷徑”,雖然不可能在航行中神話般地誕靈,連巔峰都未必敢想,但更進一步卻是完全有可能的。
海國大殿主的修煉之法頓時成了全艦隊炙手可熱的東西,或打著參與科研的幌子,或打著老交情的幌子,這些源門尊者厚著臉皮,不厭其煩地折騰著海國大殿主。
這時候,便顯露出源門尊者的卑鄙無恥了,對于它們來說,到了它們這個境界地步,每一個機會都極為難得,甚至成千上萬年都一無所獲,如今有了,沒人會輕易的放過。
在這些源門尊者的瘋狂帶動下,許多樞機也紛紛出動,睥邁整天在單艙中苦修見不到人沒辦法,拔異卻是大家誰都能叫一聲“兄弟”的人,自然就成了追逐的對象,甚至于,連刺惡都沒有幸免,最近已經有幾次被與它認識的異族樞機堵在了路上……
而到了樞機以下的層次,就沒那么容易了,不是每個不是樞機的人,都敢和阿里一樣叫拔異這樣的一個樞機為“大哥”的。
它們的目標只能放在艦隊底層中最近流行的各種修煉版本,這些修煉之法基本都是假的,然而卻非要套上一個嚇人的名頭,比如海族源門尊者修法基礎篇,比如拔異答樞機問,又比如刺惡的秘密……一旦加上這樣的名字,先不管真假,每一份的價格都極高,甚至一份難求的地步——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家伙,使用了饑餓銷售法。
科技種族對此嗤之以鼻,覺得簡直就是弱智,但它們卻被戥給冷星戰隊打造的訓練基地吸引,每天想要申請進去解釋高標摧殘的生命遠遠超過阿里的想象,如果不是他自己親身經歷過那種地獄般的折磨,一定會以為這是什么超級豪華的享受了。
而與拔異海國大殿主等來自地球的生命,以及阿里等冷星人相比,類荑人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雖然它們驚訝地發現了星空上族中竟然還有和它們一樣層次不高的種族,甚至還有疑似他們的“近親”,來自地球的荑族人,但人家根本沒有與他們認祖歸宗的想法。
在艦隊中,它們迅速地被邊緣化,除了皇室后裔,它們仿佛成了被遺忘的人,成了這支艦隊最底層的種族。
德斯在等了近一個月后,仍然沒有收到冷星戰隊的消息,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進入進去。
如今,因為海國大殿主帶起的風潮,讓阿里可以用大把大把的優質隊員可以選擇,一個類荑人,而且還是他不太喜歡的類荑人,自然早就被他忘記了。
但德斯在思考了一天之后,也沒有回去,繼續追隨使者方明成,他看得出來,使者在艦隊的地位也很低很低。
因此,他今天出現在這里,一個報名點。
招收志愿者的小團體背后正是那位最近風頭無雙的海國大殿主,這個小團體的任務是分析一個從底層修煉起來的生命狀態變化,正合適他如今的情況。
但作為試驗品,說好聽一點,是志愿者,其實就是將自己放在實驗臺上的“小動物”。
然而,即便是這樣,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的,競爭極為激烈!
德斯覺得,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
因為,他有方明成與阿里隊員補償他的共計兩份推薦信,是他努力得來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