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人縣返回市里,楊陸順下午忙活完了,緊趕著去婦女活動中心陪沁言吃飯,畢竟新房是他們倆都關心的,表面上為了避嫌都沒去打理,實際心里挺惦記,顧不得打乒乓球,夫妻倆散步一樣就溜溜達達到了幸福小區,天色已經全黑了,可幸福小區里卻是輝煌,一片祥和。
楊陸順和沁言進幸福小區卻被大門值班保安盤問,楊陸順說自己是小區的新住戶,那保安還挺敬業,硬是核對了保安室八棟31房主人是基本資料,看了楊陸順的身份證和登記的無誤才放行,楊陸順和沁言并沒嫌保安多事,反倒很高興,保安負責就代表小區安全系數大增啊,也覺得每平米七毛五的物業管理費值!
那保安等楊陸順夫婦走遠了,忽然拍了下腦袋,對值班室另一個保安說:“喂,剛才進去的楊陸順,是不是馬隊長說的在市委當秘書長的楊陸順啊?”另外一個保安想了想大驚小怪地說:“哎呀,怎么不是呢,就是馬隊長交待過的市委楊秘書長啊。我一時也都沒想起來。你說那個當大官地不是坐小轎車前呼后擁地啊,再說市委副秘書長,哪會這么年輕呢!”那個保安探出頭看著楊陸順夫婦背影,感慨地說:“沒想到楊秘書長這么和氣的人,比那些破科長有肚量得多。”他以前也是盤查嚴格被區城建局一個科長罵得狗血淋頭,還得給人道歉。另外一個保安卻撇了下嘴說:“當官的都他娘的一個德性。八棟31,要不是這些領導住,物業管理的能讓他們裝修到晚上十點?樓上樓下的屋主都來投訴幾次了,還不照樣!”
楊陸順和徐沁言當然不知道裝修隊還加夜班,不然也不會專挑晚上天黑了才來看進度,等上了樓才曉得搞裝修地還在工作,居然是蘇勇這個老板親自在監工。楊陸順很高興。難得人家裝修公司老板不辭辛苦,于情于理楊陸順都應該感激。
新房的地面已經鋪好了瓷面磚,是白色底子上起了幾絲粉紅碇藍,好像潔凈的天空飄忽的云彩,素雅而不單調,比釉面磚美觀了很多,其實楊陸順南平的老家鋪的是優質大理石,并不覺得如何,可沁言就感覺不同了。她家是那種小塊的拼花釉面磚,跟眼前地大塊瓷面磚比,簡直就是丑小鴨遇到了白天鵝,水曲柳地墻裙已經做好,只差刷透明樹脂漆。鋁合金的窗戶安裝熨帖。陽臺也做了封閉,楊陸順四下看了看。聽著蘇勇介紹最多小半月就全部結束,很滿意,沁言也很滿意,拿出金春江散給加班的工人們抽,這才滿意地離開。
楊陸順送沁言回了活動中心賓館自己才轉回廊園,已經十點了,兩天沒在,房間依舊整潔舒適,對葛麗的認真負責挺滿意,也不急于洗澡,他知道葛麗馬上就要進來的,很快就聽到敲門,楊陸順并沒把門關緊,免得起身去開,就說:“進來吧,小葛,還沒休息吶?”
葛麗麻利的泡茶,說:“左經理通知說您已經出差回來了,我就沒提前睡覺,您要洗澡吧,出差兩天都不帶換洗衣服,怕是身上都臭了吧?”嘻嘻笑著打趣秘書長,進房間給楊陸順準備洗澡衣物放進衛生間才離開。
楊陸順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沒急著睡覺,一會葛麗肯定是要來拿臟衣服去洗的,果然一根煙沒抽完門又被敲響,不由微微而笑,這個小葛把他的規律摸透了,開門一看,不僅門外有小葛,連左瑜也在。
葛麗拿了臟衣服馬上就走了,左瑜卻有話找話不肯走,楊陸順笑道:“老左,忙活一天還不休息吶?”
左瑜聽出有逐客的意思,連忙說:“秘書長,是這樣地,昨天我在春江有事,恰巧就碰到你愛人徐處長在一百看家電,還有個妹子是你外甥女吧。”
楊陸順說:“是嗎,還真是巧啊。”
左瑜笑瞇瞇地說:“還有巧的呢,一百家電部的經理是我發小,我跟他那里買家電都是最便宜的批發價,廊園大部分家電都是從我那發小批發來的,而且保證售后服務,你新家要買什么電器,只管告訴我,比市場價至少低三成!”
楊陸順上次拒絕了左瑜介紹裝修隊,這次就不好推辭了,不管左瑜懷著什么樣地目地,有求于他也好、朋友之間幫忙也好,他都可以接受,他是拿錢買東西,只是價格稍微便宜點,中國本就是個人情社會,熟人去買東西不僅能在價格上得實惠,甚至還能在質量上占優勢,若再拒絕左瑜的好意,未免太不會做人,何況他現在經濟緊張,能買價廉物美地便宜貨,何樂而不為呢,高興地說:“老左,那正好,等我房子裝修完了,就找你幫忙買家電。”
左瑜見楊陸順答應得爽快,又說:“秘書長,不知道你新房的家具定了沒有,我在春江也認識賣家具的,不瞞你說,電器利潤大,家具就是暴利了,一套成本不過三兩千的沙發他們就敢喊一萬兩萬的價!”
楊陸順有耳聞,只是他從來沒買過這些玩意,家具市場的水究竟有多深,不清楚,本來這些都是交給小標沁言,問題是小標太有錢了,他肯定不會為了一千兩千去砍價。想必沁言也沒這方面經驗。真要讓人殺黑殺狠了,沒人心情好,既然左瑜有這樣地路子,幫一次忙也是記個人情,干脆就全拜托左瑜了,心里有了主意。就說:“老左,你負責廊園賓館幾年了,肯定有這方面地經驗,其實我有請你幫忙的想法,還沒來得及說,你倒搶先了,感謝感謝啊!”
左瑜笑道:“秘書長客氣了。你初到廊柱。工作方面肯定牽扯了精力,我也是能力有限,只能替秘書長搞搞后勤,跑跑腿,真正大忙,我還沒那個能耐呢。你和徐處長商量商量,得閑我們一起去看看家具電器,好不好?”
楊陸順說:“老左,我就不客氣了啊。www.3ghxw.裝修完了就勞駕你幫忙。”送走左瑜,楊陸順絲毫瞌睡也沒有,他哪里睡得著呢,結婚之前的裝修、家電就有如此多熱心人幫忙,竟然還有人送五千元的禮金。可真要是結婚。不擺酒席宴請同事領導太矯情,擺酒席天曉得要收多少禮金呢。造成了惡劣影響,怕是王書記就要收拾他了,還真是為難了他這個準新郎!
就在楊陸順惴惴不安時,市委秘書長呂沐七十一歲的老母親中風去世了,婚娶喪葬是中國人的紅白喜事,只要是人都免不了要經歷這些,秘書長也不能免俗,老母親去世了也得靈前守孝,并在盡可能地情況下風光大葬老人。
呂沐秘書長姐妹兄弟五人,他上面還有個姐,大排行行二,只是呂家只有他官居副廳局,其他姐妹兄弟也都在行政事業單位有個小職務,而且都在廊柱下面縣區工作,老人就居住在湖臨區的老三家,只因廊柱市殯葬管理規范,子女都的國家干部必須火化,靈堂就設在了市殯儀館。
市委秘書長母親去世,市委機關負責喪葬的班子就為主負責,楊陸順這個副秘書長也有幸名列老人喪葬委員會,雖然并不需要這些領導親力親為,可也得在場,何況楊陸順本就沒具體分工,正好安排全程負責。
這市委秘書長家辦白事再怎么低調也比尋常百姓家熱鬧百倍,不到半天功夫,偌大的靈堂就堆滿了各單位的花圈,前來上香吊唁的人們是絡繹不絕,呂秘書長起初還堅持在靈堂坐鎮答謝來客,只是來人實在太多,加之哀傷過度,下午就在靈堂后面地小屋里休息,不是一定級別地干部拉吊唁,秘書長就不再出來答謝。
楊陸順基本就陪在呂沐身邊,具體事情自有下面人井井有條地辦理,楊陸順最為留心的卻是呂家人的人情簿。設在靈堂口的人情臺是最繁忙的,凡是前來吊唁的人都要登記,如某某單位花圈若干鞭炮若干,然后就是某某禮金幣若干。讓楊陸順奇怪的是,秘書長其他姐妹弟兄有人上禮金一百,也有兩百、四百,唯獨秘書長人情簿上的禮金沒超過兩百的,市委機關同事們清一色一百,而且寥寥無幾,到了第二天,禮金最多地是呂家老四,他是廊柱市譚木縣工商聯的副會長兼秘書長,可能工商界朋友多,加之老板們都闊綽,是已禮金高達八萬有余,同比其他在行政事業單位的姐妹兄弟就少多了,三四萬間浮動,而呂沐秘書長這支僅有萬余禮金,不過楊陸順知道各單位肯定私下要塞點禮金,只是不上人情簿,既然不在明處,也就影響不大,秘書長是收是拒則在乎個人了。這也讓楊陸順很寬慰,連市委秘書長喪母也只有這么點人情,何況他這個副秘書長結婚呢。只是究竟還是讓楊陸順看出了點名堂,就是人情簿上市委政府領導清一色一百元禮金,倒是機關科室的普通干部副科長們有上兩百的,而且還是按照官場排序,王弘智王謹這么排地,連楊陸順并沒上禮金也有名,也是一百元。
楊陸順心存疑慮并沒去問總負責地市委機關工會副主席,既然都沒通氣處理了,自然有他們運作的規律,也許是事后再有人來收錢吧,在開縣也遇到過這樣地情況,可到了第二天晚上,市委辦副主任王炳方邀他一起去呂秘書長家看望秘書長夫人,因呂秘書長兼著市委辦主任,王炳方實際負責市委辦日常工作。
楊陸順知道秘書長夫人白天是在靈堂地。晚上就回家休息。猛然去秘書長家,楊陸順和王炳方一起去武人縣,相處得蠻不錯,說話也就隨便了很多:“老王,你也不早通知我,我也得準備點東西。空手去多不好意思。”
王炳方一拉楊陸順:“走,到車上再說。”楊陸順跟著王炳方上了輛桑塔納,看車牌是市委地,也沒司機,王炳方見殯儀館停車坪人來來往往的不是很方便說話,開著車出了殯儀館停在路邊,笑著從公文包里拿出個信封。遞給楊陸順說:“等會去了秘書長家。這個就是上門禮,一共三千元。”
楊陸順不由愣住了,直子地看著王炳方,王炳方說:“這是我們市委機關的老規矩了,人情簿上多了是怕影響不好,其實都是機關財務上支出的,當然也只局限于我們這些副秘書長等科室主要干部,副秘書長統一三千,我這個級別的統一兩千。本來是副秘書長帶著分管科室的人去,只是你暫時沒分管,我就約你一起去。”見楊陸順似乎不信任,又補充道:“楊秘書長,其實你到任后。呂秘書長就交待我了。只是沒趕上什么事,我整天瞎忙活又忘了向你匯報。今天我去領錢,財務上把你那份交給我,我才記起,嘿嘿,我這破記心。”
楊陸順雖是詫異,但也不懷疑王炳方地話,相信王炳方不會白白私人拿出三千元讓別人去做人情,可既然是市委機關的老規矩,這個老規矩究竟是前任市委書記時的規矩,還是現任市委王書記默然的規矩呢?按說王書記應該不會任由這樣的腐化風氣在市委機關存在吧?只是王炳方如此毫不忌諱,這個想法就起了動搖,看來還得找機會向君豪求證,就笑著說:“老王,這樣的大事你都忘記,難怪跟你打升級老輸的,記不住牌嘛。”
王炳方哈哈一笑,啟車向呂秘書長家開去:“陸順老弟,我當然不能跟你比了,要我再年輕個十歲看看,年輕就是好啊!”
到了呂秘書長家,楊陸順和王炳方見還有兩人在,見了楊王連忙打招呼,楊陸順不認識,王炳方介紹說是市糧食局地局長副局長,呂夫人象征性地起身走了幾步送客,就笑咪咪地請楊陸順王炳方坐,就比對待糧食局地人熱情多了,還帶著點慈祥地問楊陸順婚事,攀談幾句,王炳方直給楊陸順打眼色,楊陸順不先拿禮金他是不好搶了副秘書長的風頭的,雖然目前他這個副主任比楊陸順有實權得多。
楊陸順只好從手提包里拿出信封放在茶幾上說:“這是我一點意思,一點意思。”王炳方也立馬從包里拿出信封,呂夫人就說了感謝的話,楊陸順不待王炳方使眼色就要告辭,呂夫人也不挽留,只是一人塞了盒中華煙。
出了秘書長家,王炳方說:“楊秘書長,吃個夜宵再去靈堂吧?”
楊陸順說:“夜宵就不吃了,還是趕緊回靈堂去,今天呂秘書長要通宵守靈,少不得我們倆個要陪著打撲克。”
王炳方就不再堅持,到了靈堂,呂秘書長果然就喊楊陸順王炳方打升級,陳瑜和楊陸順打對,這次王炳方記心再差也沾了呂沐的光,接連贏了兩局,雖然是在靈堂后面的小房子里,可還是有看客,輸家就給贏家敬支煙,倒也好玩。
第三天上午就出殯,出殯完了楊陸順被呂家人請去賓館按摩洗澡,算是犒勞,中午就在呂秘書長家吃便飯,這才得閑,雖然困得厲害,楊陸順也沒馬上休息,而是給趙君豪接連打了兩次傳呼。
楊陸順在廊園三號樓強撐著等電話,沒料到趙君豪竟然也在廊園,抽空去楊陸順房間,楊陸順邊給趙君豪泡茶,也不避諱地問:“君豪,昨天晚上我去了呂秘書長家......”
趙君豪笑了起來,插話說:“是不是給呂家三千元禮金,你心有疑惑啊?”見楊陸順點頭,接著說:“我琢磨著你連呼我兩次,也猜到是這事,怕電話里說不清楚,才臨時跟老板請假來的。”
楊陸順見趙君豪全然知情,不由脫口道:“王書記也默許了?”
趙君豪說:“當初我來時,也是呂秘書長和其他專職秘書們告訴我的,其實老板應該也是知道的,只是上下都這樣,要根除實在不現實,我剛來時都是五千,也許是老板發了話,才降到了三千,怎么說呢,其實開點口子也未嘗不可,總比背地里搞名堂要好得多,水至清無魚嘛。楊哥,你結婚地時候也是這樣,可千萬別太堅持原則唷。”
楊陸順長吁一口氣,苦笑道:“君豪,不然我也不會送了禮金再來問你了,既然規矩如此,也只有按規矩來了,嘿嘿,我昨天一宿沒睡覺,就不留你了。”
趙君豪哈哈大笑,說:“楊哥,還只有你對我這么過河拆橋,那你睡吧,我走了啊!”
送趙君豪到三號樓外才止步,外面的眼光分外刺眼,于是楊陸順就趕緊回了房間,原本以為要輾轉反側,不料腦袋一碰枕頭就酣然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