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俄羅斯的談判雖然提上了日程,卻也不是馬上就能起程的,商量來商量去,要考慮能力問題,又要權衡利弊,均衡各方的關系,最后總算把名單定下來了,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都統公佟國綱及尚書阿喇尼、左都御史馬齊、護軍統領馬喇等人為主議,并率領八旗前鋒兵二百、護軍四百、火器營兵二百一同前往。至于象馬爾漢這樣的附屬官員,旨意中自是不必提的。
可能是馬爾漢注定了要好事多磨吧,這次的談判總是波折重重,先是太皇太后崩世,后來好不容易把名單定下來了,又因為河工事宜要緊,康熙把馬齊從談判人員中撤了出去,這下又得商量補進的人員,等商量好了,已經到了五月份了,在康熙仔細交待過之后,使團總算是可以起程了。
使團出發的那天是五月初三,太太早在前一天就讓人做了一桌子好菜給馬爾漢踐行,又精心為他準備了行裝,特別是厚衣裳,準備的最為充分,蘭靜也抱著馬爾漢,做了好一番的依依不舍,滿肚子想叮囑的話,無奈以自己現在的年齡卻是不能說,只好翻來覆去的說著“阿瑪,小七會想你。阿瑪,快回來!”
結果蘭靜的話還真應驗了,馬爾漢回來的非常快,本來以為這一去,怎么也得過完年之后才能回來的,沒想到卻是還沒到十一月呢,人就回來了,卻原來在他們行至到克魯倫河附近的時候,正趕上噶爾部進犯喀爾喀蒙古,道路被阻隔了,使團無法通行,經報康熙之后,領命返回京城。當然這并不是表示談判不再進行了,雙方約定了第二年在尼布楚進行談判。
馬爾漢這次去與俄羅斯談判雖然沒有最終達到目的,但在他離開的這段時候,府里的人員卻是發生了變動,那就是魏姑娘離開了,理由是她不守本分,枉顧尊卑,對側奶奶不敬,本來是可以直接將她發賣的,但太太心善,又念在其侍候了老爺一場,所以只著其家人領回,而且連她房里的衣服首飾體已都準其一并帶走了。
只是魏姑娘回到娘家也沒呆多久,聽說她父母早已經故去了,娘家的兄嫂將她的錢財貪了不說,還嫌她被退回來讓他們沒了臉面,托人幫著尋個人家早早的打發了,正好有一個過路的客商聽說了,就說他因為子嗣艱難,正好要買一個小妾,魏姑娘的兄嫂自然樂得多賺些銀子,樂不得的應了,也不管魏姑娘愿意不愿意,直接將她塞進一頂小轎,交給了那個客商,而那個客商得了魏姑娘之后的第二天就帶著她回鄉去了。
魏姑娘被帶走的那天,太太讓乳母帶著蘭靜在屋里不要出來,所以當時蘭靜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對隱隱傳入耳中的哭鬧聲還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都被乳母用話岔過去了,倒是事后聽著丫環婆子們的議論,才明白了個大概。聽說那天六姑娘那天也早早的被太太找了借口送到王氏那里去了,魏姑娘的聲聲呼喚一句也沒傳到她的耳朵里,等到后來,她無論再怎么哭著要找魏姑娘,卻已經是見不到了。
不知道事情是巧還是不巧,在魏姑娘被那個客商帶走后不過半個月,馬爾漢就因為談判行程受阻,提前回到了京城,聽太太說了這件事兒之后,他的神情間倒是淡淡的,仿佛根本不在意的樣子,只窩在他懷里的蘭靜從其略微有些加速的心跳中,感覺到他內心并不如表面那般的平靜。
接下來的日子里,馬爾漢一直都沒再提及此事,好象府中從來都沒有魏姑娘這個人似的,甚至每當六姑娘跟他哭著吵著要找魏姑娘的時候,他也是馬上讓王氏將她抱走,六姑娘雖然年紀小,但也不是一點事兒都不懂,幾次教訓受下來,自然也就不再說了。而下人們看到此種情形,更不會不識趣,于是魏姑娘也就此正式的從馬爾漢兆佳氏的府里淡出了。
回京等候下一次談判的馬爾漢比之前更加起勁兒的繼續研究各方資料了,索額圖作為談判的中心人物,對自己提拔之人的工作態度很是贊賞,對他的工作成果也很感興趣,于是馬爾漢在府里提起“索相”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多起來,讓蘭靜心下暗自擔憂不已。不過當她想到歷史上的自己可是被康熙指給十三阿哥當嫡福晉的時候,又把心放下來了,要當皇子的嫡福晉,馬爾漢現在的身份顯然是不夠格的,那么也就是說,在自己嫁人的時候,阿瑪非但不會有事,官職也會升到一定的高度。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蘭靜也一天天的長大,甚至可以邁著小短腿在院子里追著馬爾漢跑來跑去了,而馬爾漢去與俄羅斯的第二次談判也開始進行了,康熙二十八年的四月二十六日,依舊有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也依舊有都統一等公佟國綱,還有都統郎談、都統班達爾善、黑龍江將軍薩布素、護軍統領馬喇、理藩院侍郎溫達,翻譯法國人張誠和葡萄牙人徐日升,還有馬爾漢這些個隨從官吏,外加黑龍江兵一千五百人,浩浩蕩蕩的使團隊伍從京城出發,往尼布楚去了。
尼布楚離京城比上次的談判地點要近一些,所以清朝的使團僅用了一個多月,在六月十五日就到達了,這回倒是俄羅斯來得晚了,直到七月初五才到,雙方經過幾輪的談判之后,于康熙二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簽訂了中俄兩國的第一個邊界條約《中俄尼布楚條約。
或者是談判順利完成,大家急于報功,又或者歸鄉心切,總之使團回程所用時間比來時要短一些,不早不晚,剛剛好在蘭靜過生日的當天回來了,府里自然也已經得了消息了,太太派了小廝出去隨時打聽著,自己則帶著其他女人們在屋里等候。
蘭靜今天是壽星女,自然打扮的喜氣,一身紅衣映襯著她的臉,顯得更加的白白嫩嫩,她眨著大眼睛看著太太問道,“是阿瑪要回來了吧?”
“是啊,”太太捏捏蘭靜的小臉,笑著說道,“又讓你說對了,你阿瑪真的就在今天回來了。”
“怎么?”一旁的五姑娘開了口,她現在也已經有八歲了,她看了看蘭靜,笑著開了口,“小七居然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提前就知道阿瑪要今天回來了。”
高氏馬上喝斥五姑娘道,“蘭蕙,不要亂說話。”
太太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要緊的,她一個小孩子家好奇也是有的,其實小七又哪里會什么未卜先知,不過是湊巧蒙上的罷了。”
“小七沒有蒙,”蘭靜拉著太太的手說道,“小七知道阿瑪今天一定會回來,今天是小七的生日。”
“看來還真是,”高氏笑著說道,“老爺一向疼七姑娘,為了她的生日趕幾天路也是有的。”
“你這話說的可不妥當,”太太看了看高氏,面色雖帶著淺笑,語氣卻已經有了幾分鄭重,“老爺是跟著使團走的,難道說整個使團都為著小七趕路了不成?不過就是個巧合罷了,小七小孩子不懂事亂說也就罷了,咱們大人可不能這么著,否則是會惹禍的。”
“是奴才不謹慎了,”高氏忙沖太太行了一禮,“奴才本來是想開個玩笑,逗七姑娘開心的,卻沒注意分寸,以后奴才會記得的。”
“沒關系,以后注意些就好,”太太的笑容加深了些,又語重心長的對王氏和高氏說道,“咱們到京城說話也快兩年了,你們也應該看出來了,這里的規矩比歸化那邊要大多了,這也難怪,是天子身邊嘛,自然不同于別處,所以咱們一定要小心謹慎,一個行差踏錯,都有可能給老爺、給咱們府招來禍事,知道了嗎?”
“奴才記住了。”王氏和高氏同時行禮說道。
太太在跟王氏和高氏說話的時候,蘭靜注意到了那個五姑娘撇了撇嘴,很不以為然的樣子,吃二姑娘拽了一下,才收起了神色,而六姑娘,這些年早已經沒了之前那任性拔尖的樣子,只安靜的呆在王氏的身邊,跟王氏一樣,不亂說也不亂動。
這時守在外面的環兒一臉興奮的過來稟報,“太太,老爺回來了。”
“是嗎?”太太趕緊站起身來,“來,大家跟我一起出去迎接老爺回府。”
隨太太一同迎到院了里,蘭靜遠遠的就見阿瑪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看上去雖然比以前黑了瘦了,但眼睛里的光彩卻是閃亮的。
“給老爺請安,老爺辛苦了。”太太忙搶前幾步迎了上去,第一個行下禮去。
“嗯,好。”馬爾漢笑著用左手扶著太太,右手撫摸著她的后腦勺,太太一愣,隨后眼圈一紅,將頭頂在了馬爾漢的胸前。
蘭靜雖然剛滿三周歲,但太太已經開始教她規矩了,所以她知道,馬爾漢這是在與太太行頂頭禮,這是久別重逢的老夫妻相見時的禮節,只是以前從沒見他們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