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漢對眾人的訓話內容很簡單,一是說誰敢再借著小七還有他其他的女兒們動什么手腳,定然嚴懲不貸,二是現在正是非常時期,都把皮繃緊一些,誰要是生事,憑他是誰,自己都是絕不會手軟的。不知道是不是馬爾漢威嚇的話起了作用,反正一直到回京之時,兆佳氏府里都還算是安靜,至于是誰弄了個官印出來的事兒,也因為一個下人的自盡而斷了線索不了了之了。
雖然宣了調令之后,馬爾漢就開始準備回京事宜,但要交割事務,要整理行裝,還有幾年時間置下來的家業也要處置,所以等他們真的起程的時候,已經是過去一個月了,來送行的人很多,自然少不了那個王胡子,而且他還單獨將馬爾漢拽到一邊,不知跟他說了些什么。
等真正啟程之后,蘭靜雖然被抱在乳母的懷里,也被搖晃的夠嗆,讓她不禁分外的惦念現代的柏油路和汽車來,可是上天卻仿佛嫌她還不夠難受似的,六姑娘在車里還不老實,總是跳跳蹦蹦的,不僅讓蘭靜暗暗皺眉,就是同車的高氏所生的那幾個姑娘也對她很是側目。
正當蘭靜實在是閑極無聊,側著臉看那六姑娘耍猴戲的時候,車子可能是壓到了一個石子,猛的震動了一下,而六姑娘當時正站在車里呢,一個站不穩,就對著蘭靜這邊撞了過來,蘭靜剛吃了一驚,就覺得眼前一黑,卻原來是乳母俯下身為將自己護住,手也把自己的臉擋住了。
“蘭淑!”
“小七!”
“小心!”
車里一片驚呼之聲。
蘭靜被乳母抱得緊緊的,聽著她心臟呯呯的急跳聲,自己的心也跳的快起來,等乳母的手和身子從自己面前移開之后,蘭靜的驚魂還未定呢,六姑娘那邊卻哇哇的大哭了起來,蘭靜不禁氣憤的看了過去,這真是惡人先告狀,她撞了人還有理了。
不過等蘭靜看清六姑娘現在的情形之后,又覺得她哭也是正常的了,她現在的形容可是狼狽的很,不只是頭發亂糟糟的,額頭上還青了一塊,臉上也有一條傷痕,不知道是被什么劃到的,不過從那傷痕的深淺來看,應該是不會留疤的。可饒是如此,六姑娘的乳母也嚇了好大一跳,趕緊將她擁入懷里,連聲撫慰著,又對外面連聲叫著停車,不過就是她不叫,車也停下來了,因為驛站到了。
等蘭靜被乳母抱下車之后,魏姑娘聽到六姑娘的哭聲,已經撲了過來,看到六姑娘的樣子,趕緊摟進懷里,急急連聲問道,“這是怎么了?是誰這么狠心,把六姑娘傷成這個樣子?”魏姑娘一邊問一邊目光不善的看向二姑娘她們,然后又吩咐跟在她身邊的丫環,“快去請老爺來,就說六姑娘受傷了。”
“等一等!”那個丫環剛要領命,被一個聲音攔住了,卻原來是太太到了。
“怎么回事兒?”太太看了看在魏姑娘哭鬧的更兇的六姑娘,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但面上卻關心的問道,“蘭淑怎么了?”
“太太,您看,”魏姑娘忙指著六姑娘額上和臉上的傷給太太看,“六姑娘居然被傷成這個樣子,還請您為我們娘倆兒做主。”
“你要吵也要看看地方,”太太皺起了眉,“這是在驛站,你可是打算要丟盡老爺的臉面嗎?還不趕緊將蘭淑哄住。”
說著太太問著走過來的趙嬤嬤,“屋子都安排好了嗎?”
“回太太話,”趙嬤嬤行禮說道,“都安排好了。”
“如此你先帶魏姑娘去她的屋里,再去請個大夫過來。”太太吩咐了趙嬤嬤之后,又對魏姑娘說道,“你先帶蘭淑進去,檢查看看她身上有沒有傷,一會兒大夫就會過去了,這是官府的驛站,老爺過來總免不了要應酬一下,這個時候就別去煩他了。”
“是。”魏姑娘不太情愿,但也只能遵命抱著六姑娘往里邊走去了。
“小七怎么樣了?”太太問著蘭靜的乳母,“沒傷到吧?”
“沒有。”蘭靜的乳母忙搖著頭。
“行了,你先帶她進去吧。”太太對蘭靜的乳母擺了擺手,又問著二姑娘她們,“你們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沒有。”二姑娘搶先作為代表答道,“蘭淑是因為在車上蹦,沒站穩才摔的,我們都是坐著的,沒受傷。”
“沒受傷就好,”太太看著高氏已經過來了,就對她說道,“你帶著她們進去吧,好好梳洗一番,一會兒就要用晚飯了。”
把眾人都安排停當之后,太太才在李嬤嬤的扶持下,回到了安排給她住的屋子里,在外面她尚還尚保持著儀態,但一進到屋中之后,就一屁股坐了下來。李嬤嬤見太太如此,忙開口說道,“太太,奴才去打盆熱水來給您燙燙腳,會舒服一些的。”
“嗯,”太太點了點頭,卻又說道,“叫個丫頭去就行了,你歲數也不小了,這一路上想是也累壞了。”
“奴才謝過太太的惦念,”李嬤嬤笑著說道,“只是奴才這粗卑的身子,比不得太太養尊處優嬌貴,現在并不覺得如何累。”
“不累也不用你,這種粗活兒哪里是要由你去做的?”太太搖了搖頭,“你叫人去看看小七,告訴她乳母,等給小七梳洗好之后就抱過來,這一路上蘭淑哭鬧了好幾回,她卻安靜的出奇,我有些不放心。”
“是,奴才這就吩咐人過去,”李嬤嬤答應一聲,走到門邊吩咐了幾句,又走回來對太太笑著說道,“剛才她乳母不是說過了嘛,小七并沒有受傷。”
“話是這么說,”太太捶了捶自己的腰,“只是看蘭淑傷成那個樣子,我總是有些不放心,再有,說不得一會兒老爺也該過來了,還是抱過來吧。”
李嬤嬤忙上前給太太揉著腰,“這魏姑娘也是太不象話了,居然在驛站的門口吵鬧,還想去叫老爺。”
太太閉著眼睛享受著李嬤嬤的按摩,“蘭淑不是受了傷嘛。”
李嬤嬤輕哼一聲說道,“剛才二姑娘也說了,六姑娘受傷是她自己鬧的,偏偏魏姑娘弄得好象有人誠心要害她似的,看著她前些時候還算安分,現在卻又有些張狂起來了。早知道這樣,太太上次就不應該為她開脫。”
太太沒睜眼,只淡淡的說道,“不為她開脫,難道要讓高氏一家獨大嗎?”
李嬤嬤有些恍然的說道,“奴才實在愚鈍,原來太太是要……”
“噤聲!”太太突然睜開了眼睛,打斷了李嬤嬤的話。
李嬤嬤話停了下來,也聽到了外邊傳來的聲音,面色一變,揚聲問道,“誰在外面?環兒呢?不是讓你看著嗎?”
“奴才一直在呢,”外面一個丫環的聲音響了起來,“是熱水送來了。”
李嬤嬤面色一緩,揚聲說道,“送進來吧。”
隨著門簾被挑起,一個丫環打扮的人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李嬤嬤先上前用手試了試水溫,點了點頭,吩咐道,“去吧,太太乏了,你多用些力按按。”
那個丫環這才走過來將水盆放到太太腳下,開始侍候太太脫襪,等將太太的腳泡到水里之后,就開始給太太全身進行著按摩。太太舒服的呻吟一聲,放松了全身的筋骨享受著,等水有些涼了,太太讓人給自己擦了腳,穿好了鞋襪,卻還是繼續接受著按摩,這時候乳母抱著蘭靜過來了,太太沒讓按摩的停下來,只是把乳母叫到身邊,一邊探頭去看蘭靜,一邊問道,“給七姑娘梳洗了沒有?”
乳母手上把蘭靜往太太那邊湊著,嘴上恭敬的回話道,“已經梳洗過了。”
太太看蘭靜正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自己,不禁沖她笑笑,又問乳母道,“這一路上,只聽著六姑娘和其他姑娘的叫聲了,七姑娘卻是一聲沒吭,剛才又見六姑娘受了傷,七姑娘真的沒事兒嗎?”
“回太太的話,”乳母猶豫了一下說道,“七姑娘是奴才見過的孩子中最乖巧的,輕易不會哭叫,今兒個除了停車前被六姑娘撞了一下,有些吃痛的哼了兩聲之外,再沒哭過。”
“什么?”太太一聽眼睛就瞪了起來,身子一直,伸手去接蘭靜,“把七姑娘給我,她傷到哪兒了?剛才我問你時,你怎么不說?”
“回太太的話,”乳母將蘭靜交到太太的懷里,自己則跪了下來說道,“奴才之前見七姑娘沒哭鬧,還以為沒傷到呢,可是剛才梳洗的時候,才發現她腿上被撞青了一塊。”
“你是怎么照顧孩子的?”太太忙去看蘭靜的腿,果然在小腿的部位發現了一小塊青,不由得勃然大怒,“我瞧著你還算本分,這才將小七交給你照料,結果你就是這么做的嗎?”
“太太恕罪,”乳母趕忙說道,“六姑娘突然撞過來,奴才雖然沒防備,但也盡力去護七姑娘了,您看奴才的手,”說著乳母將自己的手伸出來挽起袖子給太太看,上面赫然有著幾道血痕,“如果不是奴才護得緊,怕是這傷就要傷到七姑娘的臉上了,只是奴才沒想到六姑娘沖過來的力道如此之大,在奴才如此相護之下,還是讓七姑娘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