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囍

(五○九)后來(大結局)

正文(五○九)后來(大結局)

(五○九)后來(大結局)

半年后,扎蘭堡。

“娘子娘子”趙成材興沖沖的進來,離著正房老遠就開始嚷,“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娘子大人沒出來,卻竄出一個粉嫩粉嫩的小人兒,邁著小短腿,咚咚咚咚的跑出來,跟只小皮球似的一頭撞進他懷里,“爹爹抱抱”

趙成材冷不丁給女兒撞得呲牙裂嘴,退開了半步,這才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妞兒怎么這么頑皮?老這么撞,你爹可吃不消你母親呢?”

兩歲的喜妞露出一口小白牙,狡黠的笑著,“娘在屋里睡覺呢,爹您陪我去玩會兒吧”

趙成材一皺眉,這都快吃晚飯了,還睡得什么覺?

“妞兒,你說實話,你母親是不是又去馬場了?”

“沒有”喜妞當即否認,但那個掩飾不住的小表情趙成材一看就明白了,“又幫你母親說謊話瞧爹打你屁股”

“你別怪妞兒了”趙王氏從后頭氣喘吁吁的趕了出來,現在房子大了,要從一頭到另一頭可真有些辛苦。她年紀大了,可跟不上小喜妞跑得歡快,是以拉在了后頭。

“是我叫你媳婦出去的,媒婆給你弟弟說了門親事,讓她出去相看了。”

趙成材聽得這才作罷,卻猶自嗔怪著,“娘您也真是的娘子身子還沒好利索,大夫都說了至少得將養個一年半載的,這事兒您等我抽個空去辦不成么?干嘛非讓她去?”

趙王氏嘴一撇,“你哪抽得出這個閑工夫?成天忙得腳不沾地的,想見你一面比見縣太爺還難我這讓她出去走走怎么了?你媳婦其實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大夫雖說要靜養,但也說了可以適當出去轉轉的。現成天給你關在家里,沒病也給憋出病來了你放心,出門時我讓丫頭小子都跟著呢,車也套得好好的,不會有事的”

趙成材想想,似乎也是自己杞人憂天了,自嘲的一笑,這就是關心則亂啊。好不容易從生死線上把媳婦給救回來,他可真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是得注意注意。于是不再追究,只打聽起來,“那是戶怎樣的人家?”

趙王氏正欲答話,喜妞忽地高喊了聲,“娘”

扭頭一瞧,還真是章清亭回來了。

她可養得比半年前胖多了,自從成親那晚睜過一回眼之后,陸陸續續又有一個多月的工夫,這才漸漸起得了身。

但還是時不時的頭暈,大夫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許她操心受累。全家人是言聽計從,都恨不得拿她當玻璃珠子似的捧在手心里。

成天雞鴨魚肉的燉著,還添補了不少藥材進去,就為了給她補養身子,生怕有個好歹。尤其是趙成材,每天一大早非得親眼盯著她醒過一回,才能安心的去書院。

在將養了三個月后,章清亭漸漸躺不住了,老想著找點事情做。可全家人哪敢讓她操心?好說歹說,才讓方明珠每天從馬場回來時,將那兒的事情說給她聽聽。但也是絕對的報喜不報憂,什么為難的事情都不肯讓她知道。

再一個月后,章清亭受不了了。只覺閑得全身上下都快長草了,再要這么養下去,她就該成豬了,于是成日是絞盡腦汁想借口想出去透透氣。

趙成材不在家,家里只有公婆守著她,幾番軟磨硬泡之后,老兩口敗下陣來。趙王氏瞧她也確實是好多了,這才偷摸著放了她的風。

但也得晚出早歸,盡量瞞著趙成材,要不他回來又是一頓好說。畢竟經歷了那樣一場生死離別,趙成材可真不敢掉以輕心。

扶著娘子進了屋,又伺候她喝了口茶,章清亭讓把趙老實也請了來,一并告訴大伙兒,“這門親事我挺滿意的,那姑娘確實年紀大了幾歲,但人挺正派,又能吃苦,是個本分過日子的。他家雖窮,但真是一點都不貪心,只要咱家出兩畝地的聘禮,讓他們可以自己耕種過活就行。”

趙王氏忙問,“那小桃和南瓜呢?他們怎么安排?”

在趙成棟稍稍恢復了一些力氣之后,就親寫了一紙文書出來,交待一定要休掉柳芳。原來當年他被那何大牙設計陷害,最后錢也騙光了,要賣他時,何大牙曾經拿出楊小桃的金首飾,告訴他一件事,“你討的那個小老婆,可真是狠心就見那楊姨娘要小產了,都連手都不伸的,故意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見你做人有多失敗,活該落在我們手上”

趙成棟當時氣得肺都要炸了,楊小桃私下去放印子錢是有錯,可還沒有柳芳這么黑心。居然連人命都不顧了,這就無論如何也留她不得。

此事一揭發出來,楊小桃首先就跟柳芳撕打起來,恨得簡直要把她給生吞了。再加上趙成棟離家之后發生的這些事情,當時全家一致同意,把柳芳給休了。除了她自己隨身的衣裳,一文錢也不給她,掃地出門。

又過了不上一年,何大牙以為風聲過了,又摸回扎蘭堡來找卓老板,給一直盯著的閻輝祖拿個正著,很快就審出當年的真相,找卓老板追回了些銀子賠給趙成棟,他又拿去種地養豬,就是后話了。

原本柳芳走時,芽兒是要還她的。可柳芳自己嫌累贅不想要,他們也怕她把孩子帶出去又禍害了一個,最后是牛姨媽出了個主意,花二十兩銀子買下了芽兒。

讓柳芳立下終生不得反悔的字據,就把芽兒正式給收養了。也沒拿她當丫頭,一樣的教她讀書識字,女工針線。

等柳芽兒漸漸長大之后,聽說了娘的一些事情,也明白了孰是孰非,倒是異常感激趙家人和牛姨媽肯不計前嫌的收留她,對親娘也就慢慢的淡了心思。

柳芳離家之后,因在此地名聲徹底臭了,很快就拿了錢在遠離此地的地方,另招了青壯漢子為夫,至于過得好不好,就未為可知了。

眼見趙成棟傷勢漸愈,也能慢慢說出話來了,趙成材幫他把原本的房子和地都收了回來,后院砌好了圍墻,地也整平,整得家象個家,地象塊地了,就讓他重搬了回去。

準備等著明天春上,他的身子也大好了,就讓自己下田勞作去。日后日子好壞就與自家地里收成休戚相關了,除非遇上天災,否則趙成材絕不再幫他一分一厘。

這回趙王氏也一點都不攔著了,反而很是支持趙成材的做法。趙成棟曾經歷了那樣一段艱難歲月,能再過回從前的生活,哪怕是種地,他也甘之如飴,沒有半點不滿,還對哥嫂的寬宏大量非常感激,也痛下決心要改過自新。

只是趁著這下半年的空閑之際,趙王氏想給他正經娶房媳婦,讓他也有個幫手,家中也能有個管事的人。再有一條,南瓜還小,畢竟不能沒有母親。

楊小桃再大度,也絕不可能來照顧他,南瓜又不比芽兒,跟趙家并無血緣,可以放在外頭養的。

柳芳走后,這孩子的歸屬就成了問題。章清亭倒是很大方,表示愿意接過來養。可想來想去,趙王氏總覺得不大合適。

畢竟親爹還在,哪有把侄子放在大伯家養的道理?更讓人說閑話了。所以給趙成棟娶個正妻,讓正妻來照顧這個庶子,就非常有必要了。

趙成棟吃了這么大虧,人真是學乖了不少。再不提人家的長相家境,只求人好,心地公道,能管家,會干活就成了。

拿著這個條件去找,這就容易了許多。最后媒婆誠心給他們家推薦了這位老姑娘,“雖說年紀著實大了幾歲,但真是個好孩子。也是家里的老大,這么些年,就為了照顧家里和弟妹們,把自己一直耽擱了下來。他們家雖說現在是窮了,但祖上也曾出過讀書人,都極有志氣的,并不貪圖你們家的什么彩禮。只要能有幾畝薄田,讓他們能填飽肚子就行。至于你家成棟的小妾和兒子,那姑娘也肯接受。說只要你們成棟肯真心待她,她就愿意拿那小妾當妹子,那孩子當自己親生兒子來養。”

趙王氏聽著不錯,已經帶趙成棟側面相看過一回了,彼此都還算滿意,這次再請章清亭去,就是最后的拍板了。因為她是當家人嘛

現在既然章清亭都表示滿意,趙成材更是沒有話說。又跟大伙兒說起一個好消息,“那個礦山,給取締了”

原來上回他給皇上遞了個密折之后,將那兒的情況稟明,天子異常震怒。這在他治理的國度里,怎么還有如此無法無天的地方?

當時就派了人帶著軍隊去清剿,果真如趙成材所言,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這當中十之的礦工都是被各種各樣的發財借口給哄騙來的,至于那些孩子們,就更加可憐了。少數是被黑心的父母賣來的,多數都是很小的時候就被人拐了來,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的父母和家鄉,連個名字也說不清楚。

能活著的,還算是幸運,在這礦山的巨額財富之下,又不知掩埋了多少具累累白骨。

那些礦工們被解救之后都給了些盤纏,放他們各自歸家,但那些孩子就有些麻煩了。少數還能記得的名字和家鄉的,就由官府派人護送了回去。剩下的怕人冒領,或是黑心的父母再拿去轉賣,倒是有些不好處置。

當時有人就提了個建議,說是可以把這些孩子送給部分地方上的良民收養,由官府記錄,每年核查,以作監督。

章清亭聽到這兒就明白過來了,“你是說我們也收養幾個?那行啊這也是積德行善的好事。”

趙成材卻笑著擺了擺手,“可不是如此你先聽我說完。那些孩子們若是身體健康,無病無痛的,當然有人愿意收養。可有些傷了手斷了腳,或是孱弱木訥的就沒人要了。于是那位負責清剿的大人又提了個建議,比如象咱們扎蘭書院吧,能不能把這些孩子全都收進來,由書院養著他們,教他們些謀生的本事,等到大了,再放出去各自營生?”

章清亭聽得詫異,“可這得不少錢吧?你們一家書院負擔得起么?”

趙成材嘿嘿一笑,“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那些礦山可是賺錢的好東西呢負責清剿的官員就建議干脆由朝廷下令,將那些礦山收歸國有,由朝廷駐軍,進行統一開采。一來可以增加稅賦,二來也不至于管了這一茬,下一茬又沒人管了。至于開采的人員,那就更容易了,現成的那些黑心礦主打手們就抓了不少。再不夠,把周邊地方大牢里的犯人派過去服苦役就行了,這還能減輕朝廷的一筆負擔。當然,犯人也是人,礦工那兒的條件會比從前強上許多,起碼得給人吃飽住暖,別弄得那么凄慘。這么來回一弄,不就有銀子養活這些孩子們了?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錢,跟礦山的出息比起來,可是九牛一毛”

章清亭聽他老是夸贊那個官員,不禁追問,“這到底是誰想了這么好的主意?”

“你猜猜看?”趙成材故意賣了個關子。

章清亭靈機一動,“小孟大人?”

“聰明可不是他?”趙成材贊嘆不已,“這要換一個人,誰能想得這么周全?皇上聽了,也非常滿意,當下就下了旨。咱們扎蘭堡離得近,又是個典型,所以這批孩子,就給指定送過來了,共有四百多人呢,這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情搞不好到時小孟大人還要親自護送過來。今兒我們書院已經接到官府正式行文了,正商量著要給那些孩子們騰地方,若是到時要咱家出力的,可不許含糊”

“那個絕對不會”趙王氏當即表態了,“那些孩子太可憐了等成棟搬回自己家,咱們家那舊房子不清出來了么?給他改改,一間屋住四五個,起碼也能住二十幾人呢”

章清亭卻覺得趙成材不是這么打算的,“這四百多個孩子,若是讓咱們當地的百姓一家領幾個回去,雖是有人照顧了,卻容易在孩子當中造成攀比。有些家境好,有些家境不好,自然是有區別的。倒不如……”

她斜睨著趙成材,“你是打咱們家的主意吧?是不是想讓咱家把胡同整個騰出來讓給你們?”

趙成材豎起大拇指,“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我就是這么想的,咱們兩家一共有八套宅子,再加上明珠的,就足夠安置了。當然,我也知道有些已經租出去了,總不好影響他們做生意,于是就給了個建議。咱們后頭那條老胡同,兩邊不全是平房么?干脆就由官府出資,重新翻修成跟咱們一樣的多層店面,到時誰家多少面積仍是還給他,若是不想做了,想賣給官府也成。再多的就由官府收回,日后出租收利,既可貼補學堂的費用,也能讓官府有些收益。”

趙王氏插了一句,“成棟,你這不對吧?若是如此,那咱們家的房子不是沒了?再說,你這學生也就一撥,難道等幾年之后他們走了,這房子我們才收回來?”

章清亭沒好氣的白了趙成材一眼,“婆婆您就放寬心吧,人家打算日后拿我們的胡同擴建學堂呢縱是這撥人走了,其余的日后改成學生住所也是好的”

哈趙成材擊掌而笑,“知我者,娘子也這可是造福千秋萬代的好事,鴻文已經答應了,只要到時在新建的老胡同那兒給他一塊地兒,給小蝶個商鋪,這邊的宅子他可以捐出來。陳師爺也愿意。”

所以他也回來動員家里人了。

趙老實聽得很是動容,“這還真是件大好事,要不,咱們家也捐吧我們老兩口的那套宅子可以不要。”

章清亭想了想,“胡同那兒的東家,除了我們和明珠,玉蘭玉蓮,再就是牛姨媽和賀家了。大伙兒都熟,要不就由你們出面,約大伙兒談一次,我想是都愿意還給官府的。至于這個銀子也不必給我們,但得在新建的胡同里給我們留幾個同樣面積的商鋪,給我們算便宜點就可以了。不過我們的鋪子多半已經出租,鄉親們還要做生意的,雖然擴建學堂是好事,卻也別斷了大伙的財路。我倒是建議你們也最好給這個事解決好了。若是當真要擴建學堂的話,最好一次就擴到位,免得兩三年之后,又不夠地方使,老讓大家騰也不好。”

趙成材道,“這個我們也想到了,若是能收齊這一條胡同,就足夠十年之用了。日后等再寬裕了,便在縣學那兒去重新翻修。當然,這邊弄齊的新胡同卻是不再改的,正如你所說,再怎么也得給咱們鄉親留些做買賣的地方。日后若是學堂再做大,再在那邊建新集市去,這就能讓更多的百姓們致富了。”

于是事情很快議定,由官府動員,章清亭和方明珠兩個大東家帶頭,捐出了胡同的房子。而老胡同的拆遷改造,也得到了所有房東們的一致通過。

這可是扎蘭堡發展史上的一次大動作,誰不愿意趕上這樣好事?縱是暫時的有些影響,也是為了以后的長治久安,大伙兒都是滿心歡喜。

為不影響他們做生意,官府特意就在這胡同的不遠處,另擇了塊空地,先搭建出臨時的集市,給予很大的優惠。至于住處,就請大家盡量的投親靠友,克服一下。

這整個扎蘭堡的生意重心都搬遷了,商戶們也不怕沒生意上門了,就是一時的麻煩,大伙兒也沒什么可抱怨的。

正好趙成材家的老房子騰了出來,陳師爺就買了去。章清亭在過了明路之后,又轉手把大部分的錢還了他,只象征性的留下一點,算是謝他多年前的提攜之情。

陳師爺后來在趙成材的面前贊嘆,“怨不得你媳婦能把生意做這么大,真正會賺錢的絕不會是小氣的人這點,我讓我幾個孩子都向她多學著點”

趙成材心里聽了,可比蜜還甜。

于是很快,就在那些孩子們到來之前,緊挨著學堂的房子已經收拾好了,全部是統一的格局,每人都在房間里有一張小床,一套桌椅,每套小院子都有專人照管他們的飲食衣裳。多的先不說,光這一塊,就給扎蘭堡帶來了不少商機。

鄉親們淳樸,自發的送了不少花生紅棗雞蛋來,以熱情的胸懷,歡迎著這些飽受苦難的孩子們。

因人數眾多,由孟子瞻親自護送。經年不見,他的臉上平添了不少歲月的風霜,卻也顯得更加干練。只是實在也是太忙,沒有過多的客套,送了孩子,撥了他們首筆安置銀兩,就得回去復命了。

聽說趙玉蓮已經有了身孕,既將為人之母,孟子瞻淡然一笑,送上祝福便轉身離開了。綠樹成蔭子滿枝,人生的年輪是誰也無法阻止的。于她如是,于已也當如是。

不久,邊關礦山一案了結之后,有圣旨下來,進趙成材為正四品翰林,又賞了章清亭個誥命,獎勵她在此事中的英勇表現。這亦是扎蘭堡的一樁大事,另有一番熱鬧,且不多提。

這日章清亭對著鏡子穿戴著自己的誥命衣冠,還有文書冊頁,心里一時百感交集,竟不知是悲是喜。

身為一個女人,她似乎已經取得了人生最高的榮譽和獎賞了。可怎么拿到手里,又總感覺不是那個味兒呢?

趙成材抱著喜妞從屋外過來,“吃飯了這東西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成天當個寶似的,一遍遍的瞧”

喜妞在他爹懷里,越發無法無天,跟小應聲蟲似的哼唧,“當個寶似的”

章清亭噗哧一笑,將東西收起,鎖進箱子里,再不看他。

菱花鏡,靜靜的佇立在那兒,默默數著日子,看著流光飛舞。

再一凝神細看,本來甚新的家俱衣裳一層層染上了暗黃的歲月痕跡,再看墻上黃歷,匆匆已過五載。

今兒章清亭忽地收到一封遠方來信,信是當年那個玉茗小道長托人帶回來的。他那年出海之后,再無音信,就連喬仲達也不知其下落。沒想到今日卻給她來了封信,可拆開一看,信卻不是他寫的,而是那位仙姑,又或者說,是先后寫的。

章清亭有猜想過,可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位仙姑居然真的是先帝那位寵愛非常,又紅顏薄命,早逝愛子的皇后。

而她現在和她早逝的愛子一起,過得很幸福。信中提到玉茗已經成親,她也已經做了奶奶,兒孫繞膝,成日享受著天倫之樂。

卻也僅此而已。要不是信的末尾有那一方皇后的玉璽,章清亭幾乎要當作一封普通的友人來信了。

可在這封極其簡短的信里,夾了一塊據說是免死金牌的東西。

在信中的最末,她這樣寫道,“我說過,我欠你一個人情。現在我把它還給你,不論你們家日后遇到什么樣的事情,拿著它,還有這封信,北安國的皇帝便不敢殺你。當然,若是有一天你也想離開,這牌子就失了用處,但這純金還是可以拿去賣些錢的,給你做盤纏也好。”

章清亭噗哧笑了,能寫出這樣的話,她果然過得很開心。

雖然不太愿意自己會有機會用到這件東西,但章清亭還是妥善的把他們收了起來。跟她的誥命冊封,鳳冠霞帔鎖在一起。

剛蓋上了箱子,就聽見隔壁房間里砰地一聲巨響。

章清亭頓時火冒三丈,“喜妞,你又干什么了?”

她剛沖出房門,就見一個紅衣小人,牽著一個更小的藍衣小人,迅速逃離著案發現場。

章清亭氣急敗壞的看著隔壁,原本好端端的一對擺在博古架上,現只剩下一個的連珠玉瓶,怒斥,“你這死丫頭,快把你弟弟放下,仔細摔著”

紅衣小姑娘隔著老遠回嘴,“你偏心我這就把弟弟帶去賣掉”

“你敢”章清亭四下去找雞毛撣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今天你爹不在,我看還有誰給你撐腰”

“我找奶奶去”喜妞扭頭扮個鬼臉,把弟弟丟下,一溜煙的跑了,“奶奶,救命啊弟弟摔了東西,娘又要打我了呀”

“你這孩子又胡說,你弟弟那么小,哪里干得出這種事來?不是你還能有誰?”等章清亭追出來,就見明明該是明兒才回來的趙成材,忽地風塵仆仆的冒了出來。

五年光陰,他的面容也更成熟了些,帶著中年人的沉穩,一看見章清亭又拿出了雞毛撣子,就皺起眉頭,先去把小兒子抱了起來,“這又是怎么了?你怎么老是兇孩子?好好講道理不成么?”

“講道理?”章清亭怒氣未消,“講道理能把瓶子給我復原么?”

呃……趙成材無語,“不過是件東西,摔了就摔了吧你知道喜妞愛搗亂,下回再放高點就行了。”

“再高?我吊屋頂上行不行?”章清亭忿忿的拿雞毛撣子指著他,“都是你慣的,第一個該打的就是你”

趙小二嚇得兩只小手捂著臉蛋,娘又發脾氣了,好怕怕哦

“瞧瞧,都把孩子嚇壞了”趙成材心疼的拍著小兒子的背,“乖,不怕不怕哦。”

章清亭把雞毛撣子一扔,自己回屋生悶氣去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章清亭也不肯出來。

趙成材請不動,趙王氏拉扯著孫女一塊兒來了。可喜妞把趙老實也拖著,躲爺爺懷里,偷眼覷著她娘。

趙王氏賠著笑臉,上前替孫女給媳婦請罪,“媳婦兒呀,你就別生孩子氣,那瓶兒是哪兒買的,趕明兒我去給你配一個回來吧?”

“這是一對的摔了一個,哪找那么好的來配?”章清亭沖女兒甩去無數眼刀,喜妞一縮脖子,躲了。

趙王氏打著哈哈,“沒的配呀?那就算了吧再買一對就完了,去吃飯吧,啊今兒有成棟地里剛結的新鮮瓜菜,他媳婦挑的嫩芽給咱們送來,可水靈呢快去嘗嘗,吃完了去你母親家走走,明珠也快生了,咱去給她解解悶。她上回給你家生了個兒子,這回不知道會是個啥。你爹倒是滿心盼著孫女的,要萬一又是兒子,你可得開導開導他,別太擺在臉上了,否則明珠心里不好過。”

到底是公婆,章清亭不好太過違拗,只得隨著走了。

喜妞放下心,終于雨過天晴了。其實,要不是弟弟想玩那瓶子,她這個好姐姐想去幫他拿,能摔著么?

問她為什么不好好解釋?那都是因為娘

一有事老怪自己,弄得小丫頭很有些不平。忽地眼睛一掃,注意到娘的寶貝箱子沒有上鎖。

嗯,一會來玩玩,就算是給自己作補償了。小妮子很會給自己找樂子。

席間,章清亭又嘮叨起來,“喜妞,你瞧瞧,你少淘些氣,讓娘少操些心不行么?你瞧娘這頭發,都為了你白了多少根?”

喜妞疑惑的抬頭,同情的看著章清亭,“娘,人老了,頭發就會白的。”眼見章清亭臉色不善,忙補了一句,“這是爹說的。”

趙成材嘴角抽搐幾下,女兒呀,你要不要這么陷害爹的?

飯后,章清亭找相公盤問到底是不是嫌她老了的問題,小喜妞帶著弟弟溜進了父母的房間。鉆箱子里掏摸半天,掏摸出一塊沒見過的金牌來,

“這是什么?”

還不太會說話的趙小二搖頭,咿哦叫喚著,拿了就往嘴里啃,喜妞也不阻攔,只看這上頭很快便留下弟弟的兩顆小牙印,很是肯定,“這是金的。”

聽說金子很值錢呢,小妮子眼珠子一轉,把牌子往懷里一揣,“走姐當了,給你買糖葫蘆吃”

好趙小二用力點頭,義無反顧的同流合污去了。

是夜。

“喜妞”又一聲厲喝響徹整個翰林府。

趙王氏嚇得手一抖,嘆了口氣,腳步又趕緊往上房那兒走去。這個孫女,也實在是太頑皮了咋不能象她娘好好學學,乖一點呢?不過作為殺豬女的女兒,潑辣一點是否也是正常的?

唉,不管了

不過說起來,她在后院養的那幾頭豬也夠肥的了,能讓媳婦殺來瞧瞧么?她真是好想好想看一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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