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閑在清朝

第十八章 六尺巷

張廷玉和明德說了會子話,也沒多大工夫,明德就進屋來,攜著芷云和他媳婦一塊兒去張家‘串門’。

張英和明德翁婿關系不錯,張夫人吳氏因為明德家里沒有長輩,尤其憐惜兩兄妹自幼失怙,對他們倆兒關懷備至,簡直當兒子閨女來疼了。

明德也擔心家里沒有女性長輩,自家妹妹有什么話兒不方便對他一個大男人說,所以便經常帶著妹子到張家串串門兒,有的時候還把她放在張家幾日,雖然不大合規矩,但這么個情況,也沒人能挑禮。

只是有時候鈕鈷祿府的老太太看不過眼,總是勸說明德把芷云送到鈕鈷祿家教養,可惜,芷云是沒什么興趣面對自家舅母那張越來越復雜的臉,她總覺得,自家那位舅母,簡直恨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再說,家里多舒服,哪會主動湊上去找不自在……

進了張府,男人們去客廳,女人們卻也沒進后堂,而是隔了屏風,坐在后面看熱鬧。

這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張家大面上的規矩雖然嚴,可是,家人之間的關系向來輕松親厚,對閨閣女子的教養也很開明,并沒有把女兒們拘在屋里,張英在家,也和在外面的那種謹小慎微,嚴肅古板大有不同,時不時地還會跟自家的兒子女兒開開玩笑,只要不是什么朝廷大事,從來不避諱自己的妻女。

芷云安安靜靜地坐在繪了觀音坐蓮的屏風后面,上手是張英的夫人吳氏,左手邊兒是張廷玉的夫人李氏。

婆媳兩個湊在一塊兒唧唧咕咕地低聲說八卦,手里拿著繡活兒,不過,看她們大半天連個葉子都沒繡上,大概也就是擺擺樣子罷了,沒認真去繡,也是,這些大家出身的小姐,女紅什么的能拿得出手,不至于丟人就好,誰還指望她們真繡出多好的東西來?

芷云自個兒捧著一本游記,自顧自地撿了幾塊兒梅花糕,掐碎成小塊兒,遞給窩在懷里的愛寵陽陽吃。

大嫂如燕在后面準備點心,十月和七月兩個小丫頭幫忙。

女人們相處的極是和諧,連芷云都挺享受這樣松散的氣氛

前面廳堂中,張家老爺子張英,二兒子張廷玉,三兒子張廷璐對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管家,每個人表情不同,張英臉上帶著幾分哭笑不得,張廷玉抱著肚子悶笑,張廷璐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也只有明德擺出一副欽佩至極的表情,沖著自家岳父人大道:“一紙書來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好詩,真是好詩,岳父大人,您老以德待人,真是宰相肚里能撐船啊!”

他這一句話,捧得張英眉開眼笑,芷云卻是眨了眨眼,睨了這位張大學士一眼,心道:自家這位大哥還是嫩了些。

這事兒的前因后果,聽老管家嘮嘮叨叨地說了這么長時間,芷云也聽明白了——

前些日子,張英家要翻修老宅,地界緊靠著鄰居葉家。

葉家的當家葉秀才,看了看張家想修的院墻,見緊貼著自個兒家,心里不樂意了,就提出要張家在中間留出一條路,以方便他們家出入。

但張家的老管家也不是盞省油的燈,為人沒別的什么,平日里就是好貪點兒小便宜,錙銖必較,他一看,自家的地契上明明寫得清清楚楚——‘至葉姓墻’。

心里一琢磨,他們現在按著地契打墻,有什么不對的?就算是要留條路,也應該兩家都后退幾尺,這才公平。

這會兒張英在京為官,二公子張廷玉也有出息,老管家心里正得瑟得很呢。他可是堂堂宰相家的總管,這樣建墻又是有理有據,葉家一個窮秀才的意見,哪里值得搭理。

于是,很快就沿著葉家墻根砌起了新墻。這個葉秀才也是個有意思的,居然不管不顧,自己動筆,一紙狀文告到了縣衙,和張英打起了官司。

這下子,老管家氣壞了,當時一封書信到京城,想找張英做主,卻不曾想,主人隨手寫了手歪詩,就把他給打發了,還讓他兒子拆了院墻,退后三尺再起。這一下,老管家心里不忿,也不顧自個兒的一把老骨頭,居然跑到京城,湊張英眼前哭訴……

這事兒吧,看起來挺簡單,不過,里面還是有些門道的,芷云笑瞇瞇地看著張英,見他裝聾作啞,由著老管家渾說,就是不開口,心里卻明白,那個葉秀才的小心思,瞞得過明德這樣涉世未深的厚道人,可絕對瞞不過張英這只老狐貍。

要說那葉秀才不過是一個窮秀才,居然和位高權重的當朝大員打官司,只是為了一條路,這么不合理的事兒,可能嗎?,現如今能中了秀才的讀書人,有幾個傻的。

當然,這不過是件兒小事兒,到不至于往陰謀論上去想。

就芷云看來,文人最想要的不過一個‘名’字,這個葉秀才,很可能是因為屢試不第,想要出個奇招,在張英身上揚揚名,你看看,他這么一跟當朝宰相打官司,這名聲肯定能傳揚到京里,說不定還能上達天聽,科舉的時候,萬一碰上個考官,看著他挺眼熟,想起這碼事兒,心里一樂,松松手,他就能過了。

這很有可能,要知道,葉家和張家毗鄰而居,葉秀才肯定了解張家老少的為人,心里大概很清楚,張英不可能因為這么點兒小事兒,就跟自己過不去,萬一鬧起來,他一個窮秀才沒關系,張英可丟不起人。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張英置之不理,這事兒不了了之,而最好的結果,卻很可能使得自己名聲大振,如果張英果然鄉里傳說的那般性情,他甚至會就此和張家化敵為友,關系親昵起來,怎么算,也值得冒險一試。

芷云含了塊梅花糕,細細嚼了,看著前面笑呵呵的張家父子,心道:張英大概也看懂了葉秀才的心思,不過,張英心胸開闊,怎么說也是老街坊,被人利用一下,他也不會掉塊兒肉。一件兒芝麻大的事兒罷了……所以干脆成全這位葉秀才,寫詩讓地,自己也能得個寬宏大量的好名聲。

從張家出來,上了馬車,明德還一個勁兒地贊嘆自家岳父的心胸開闊,也說那個葉秀才挺耿直,到是個不畏權貴的,芷云只是聽著,也不與他解說,反正在朝廷里混久了,這些門門道道,他自然能看得清楚,現在說也無用。

果然,沒過幾日,就聽說那位葉秀才見了張英的詩句,心中感慨萬分,就把自家的墻拆了也后退了三尺,形成了一條六尺巷,還親自把這件事兒寫下來,刻成石碑,立在巷口,別說,這位葉秀才確實有真才實學,故事寫得挺動人,簡直把張英給捧成了一個仁愛待人的典范。

這事兒傳揚得挺廣,還經久不衰,后來就連圣上都知道了。

不過,這些都和芷云無關,她現在正琢磨著怎么把浮空城的基礎法陣雕刻出來,還有,建造浮空城需要的材料眾多,光靠自己半位面里的儲藏,芷云可舍不得,怎么也得從外界弄一些才行,只是,無論哪朝哪代,金屬礦藏都不可能任由私人隨便開采,采集車又沒有大型的,靠那幾個小型的偷偷摸摸采集,還不得耽誤十年八年,她哪等得了啊。

芷云嘆了口氣,自己的計劃,恐怕要快點兒進行,可是,一旦做了,那自己可就算是入了上面那位的眼……

你說說,有一些清穿女搞風搞雨,那是為了和皇子們談戀愛,摻和摻和九龍奪嫡的事兒,還有一些清穿女,像是《平凡的清穿日子》里的女主角,只想低調安穩的生活……自己算是哪一種呢?

第一種肯定不是,她可對誰當皇帝沒興趣,也不關心四四八八什么的。

第二種,好像也不是。她是個法師,還是個癡迷于煉金術的法師,為了自己的修行,她需要超然的身份地位,需要不受打擾的大環境,需要富貴,需要數不清的資源,這就注定了她低調不了,可同樣的,她想要超然,就絕對不能卷進皇家的爭權奪利里去,要不然,就被動了,這么說來,在某個方面,低調還是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