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南北分治的朝議,在霍峻與諸葛亮言辭辯析下,眾人在表面上已無異議。
實際上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不是劉備來自中原,從而喜歡用中原士人出任高官。而是因這些中原士人根基、家鄉不在南方,故中原流亡到南方的士人,他們熱衷或渴望北伐,希望建立功績,恢復故土。
如孫吳政權,即便君主孫權為吳郡人,他在某些關鍵位置上,依舊喜歡用流亡江東的淮泗人。在吳國的中后期,諸葛瑾、呂岱、步騭不論是否有能力領兵,他們都被孫權授予兵權。
就如諸葛瑾而言,其能出任大將軍,根本原因不是他的戰略有多么出色,而是他在北伐態度上,比大多數的江東籍貫文武積極。
當然并非所有江東文武對北伐持消極態度,其中不少杰出的將領在某些情形下贊同北伐,而這需要孫權去帶動那些將領,與篩選有心北伐者。
孫吳與南漢情形雖大體不同,但卻有不少相似之處。如劉備北伐,除了戰績打動人外,其還通過團結、帶動眾人,并選出有志將校。
但隨著創始人劉備的去世,霍、葛二人因時間短,不能替代劉備的角色,其也導致了南漢朝中今下缺了主心骨,或是說缺少領導者帶動他們對目標的追求。
主心骨的缺失,也導致朝中文武心思各異,以及對目標的迷茫。故而在南北分治的提議下,出現了不同聲音,或求和,或保守,或主戰也就不難理解。
這種人心散漫,目標迷茫的狀態,霍、葛又豈能不知。尤其是霍峻,他長期領兵作戰,已是有所感覺。
朝議之后,不待霍、葛有所行動,劉禪已讓霍弋叫住二人,并請二人至側殿。二人至殿時,劉禪已提前在側殿等候。
不待霍、葛二人行禮,劉禪則是親迎二人上榻議事。
劉禪大喜過望,說道:“當有勞二父操筆,以息眾人之雜念。”
當魅力值高的領導者去世,加上國內騷亂,很多人就會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認為占據中原的曹魏很厲害。畢竟兩漢時期的中原即代表正統,亦代表國力強盛。
劉禪甚是謙和,說道:“昔先帝在世時,眾卿北伐之心多堅。及當下曹丕遣使,約分南北而治,朕觀眾卿言語,多有偏安南土之心。若非二父,明辨利害,痛陳利弊,恐多不少人意同張公之念。”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峻長于論兵,而短于治經。我欲書寫長文,以謂京師朝野官吏,令眾人明形勢,言復漢之方略。”
說著,霍峻看向諸葛亮,笑道:“葛相長經學,可言古今之事,以古喻今,以安眾吏人心。文武濟世之下,料今后無人再言南北分治,而皆齊心北復中原。”
這種情況下,需要用政治宣傳,讓文人們去深刻了解形勢,告訴他們大漢正兒八經有能力去還于舊都。
“愿聽仲父教誨!”劉禪請教說道。
“仲父,相父!”
“張公之策或有可取之處,然漢賊不兩立,我大漢不能為之,亦不可為之。朕深思因果,竊以為此風不可長,宜當正之。”
“文人鮮有知兵者,不知今之形勢,僅曉主喪而邊亂,故而多憂少謀。欲令文人心安,需以深明大義言之,而后以形勢告謂之。令文吏知今之形勢,而后明復漢之道,則人心大安。”
人都有所長,亦有所短。南漢的文人有接觸過戰爭,但卻未深入了解戰爭。既不知戰爭,又不解山川地理,則就不懂天下大事。
“臣與孔明正欲著手了結此事,不料陛下聰慧已有所察。”
霍峻笑了笑,說道:“昔先帝在世,諸卿心服先帝而所以為之效力。先帝中道崩殂,西土騷亂,人心惶恐,今有北人言有息兵寧邊,豈能不為之歡喜?”
諸葛亮撫扇而頷首,笑道:“亮正有此念,曹操猶如項羽,起不由德,雖處華夏,終是敗亡。今之南北,雖與高祖之時不同,但亦有相似之處。曹丕非明君,好色虐民,容亮操筆曉以情理。”
“不敢!”
霍峻扶起劉禪,謙遜說道:“臣既受先帝之遺詔,此是為臣之本職。”
“今鮮于輔在京,卻不知何以待之,或殺之正風氣,或令其北歸?”劉禪問道。
諸葛亮撫扇而思,說道:“稟陛下,鮮于輔是為北使,今殺之無用,令其北歸即可。至于如何回復,且觀大司馬之見,亮不日西入巴蜀。”
“陛下,鮮于輔既奉曹丕之令南下,與我國約分天下。今不如將計就計,從曹丕之所愿,備兵待之,以靜制動,而后觀其所為!”霍峻笑道。
曹丕想玩計謀,霍峻不介意陪他玩玩,看他葫蘆里賣得什么藥,是否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那以何人為使?”劉禪問道。
“無需遣人為使!”
霍峻摸著小胡子,笑道:“陛下若舍得,放于禁北歸,以懈曹丕之心。若所料不差,曹丕今是已有動兵之念,多半南征江淮!”
“區區敗將于禁,有何不舍?”
劉禪毫不在乎,說道:“卻不知仲父何以知曹丕欲南征江淮?”
自劉備去世之后,于禁在南漢的地位大幅度下降。劉禪、霍峻亦或諸葛亮,對于禁無什么好感。他對南漢來說該榨取的戰略情報,已經被榨取的干干凈凈。
至于指望于禁替大漢領兵作戰,別開玩笑了。于禁被投降之后,心氣神都喪了,在大漢受盡委屈,依舊是不為所動。
今下于禁留在大漢就是米蟲,除了浪費糧食,當吉祥物外,毫無作用。不如送回曹魏,讓曹丕動手解決他。
“呵呵”
霍峻笑了幾聲,解釋說道:“曹丕遣鮮于輔出使,今朝堂之上,鮮于輔言語謙和,僅是欲讓我朝之人贊同南北分治,而不求己利。”
說著,霍峻停頓了下,說道:“今先帝病逝去世,我朝人心散亂。如曹丕欲出兵隴右,我國短時之內,難以出眾兵援之,隴右多會被其所取。故無需與我國言,曹丕亦能取隴右。”
“今告知有取隴右之意,令我軍不得出兵相助,豈不是掩耳盜鈴,欲蓋彌彰之所為?故以我觀之,曹丕無意西進,意在我國。”
“漢中閉塞,山川崇重,有隴右在上,曹丕必不會往之。江漢謂之江淮,襄樊二城隔水而立,難以輕取。較之江漢,而江淮非天塹,匹馬可過,利于大軍用武。且曹丕已遣上卿建水師,故所料不差,曹丕是有征江淮之備。”
“那當如何是好?”
劉禪略有憂慮,說道:“即曹丕南征,仲父御之,朝中之事,可授予何人?”
“不急!”
霍峻神情從容,說道:“形勢未明,臣之所言或有所偏差。臣已令鐘離徐盛、淮陰全琮、下邳霍攸之;漢南廖化、襄陽呂蒙等邊將嚴陣以待。”
“如曹丕南征,諸將先行固守,陸遜率兵馬而后援之,臣觀形勢而后動,不宜急率大軍益邊,恐有空廢糧輜之嫌。”
霍峻雖預判曹丕會南征,卻不敢打包票從江淮南征,更不敢打包票曹丕是否會畏難而退。
如果像孫權一樣,吃點虧就撤軍,他率大軍趕赴邊境,趕赴個寂寞。他留陸遜在武漢,就是準備讓陸遜當先行部隊。
“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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