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1156 爭相西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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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韶對于李泰還是比較了解的,或者說這本來就是明擺著的事情。本來咱們彼此之間干架干的好好的,結果你們卻丟下老子、自己玩起了內斗,是不是瞧不起人?

西魏方面,盡管李泰對于北齊內亂早就有所預料,但是如今雙方情勢已經大變,只能說趨勢還是有的,但具體事件的發生與發展過程,卻并不是他能夠詳細預知到的了。因此只能在情報方面加強工作,力求能夠在第一時間獲知到北齊國內的變亂消息。

如今西魏與北齊之間的實力對比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尤其是在雙方之前的交戰當中、用事實向世人宣告和證明了這種變化。

盡管眼下西魏對于北齊還不足以形成碾壓之勢,但西強東弱的局面將就此奠定下來。如果未來北齊不能再通過一場類似規模的戰事獲勝去加以扭轉,那么這種認知將會一直存在并持續得到加強,最終極大的可能會以北齊的滅亡而宣告結束。

西魏強大的形象樹立起來了,一些人事影響便也都在向好的方向轉變。

最顯而易見的一點變化就是由東向西的人員流動提升了起來,古代社會中固然有安土重遷的傳統,但生在亂世之中,所謂的傳統還是敵不過現實,人終究是要活下去、活得更好,才會考慮到生存以外的事情。

許多北齊方面的人員向西魏的領土中涌入進來,有的是為戰爭和情勢所迫,有的則是主動的選擇,希望依附強者來獲得安全穩定的生活。隨著人員的流動,相關的物資與資訊便也一起流入到西魏當中來。

遙想當年,邙山之戰剛剛結束的時候,賀拔勝全家被殺,因為西魏獲取資訊的能力有限,拖了很長的時間才傳到西魏。地位尊貴如獨孤信,其父母的死訊都要通過偶然的機會才能得知。

可是現在隨著西魏國力的強大,許多重要的訊息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去搜索,自然便會有人主動的傳遞過來。

李泰在銅鞮河口大勝的消息傳開之后,除了西魏士民倍感歡欣之外,在另一個群體當中同樣也是引起了不小的波瀾,甚至可以說是轟動,那就是身在鄴城的一眾關東世族們。

關東世族在北齊享有一定的政治資源與特權,但是相對而言終究還是屬于比較失意的一個群體。

盡管在朝執政有楊愔、高德政等漢臣,但是這些人或是性格使然、或是能力問題,或是在帝王心術的操縱下,全都沒能承擔起一個世族領袖的角色與責任,使得關東世族在政治上的聯系與呼應比較松散,不足以形成影響力巨大的政治同盟與派系。

再加上他們幾乎沒有對軍隊的影響和掌控力,能夠發出的聲音就越發的微弱,絕大多數情況下所能起到的僅僅只是潤滑與調劑的邊緣作用,較之北魏洛下時期那是完全的不可同日而語。

李泰在關西的崛起,可謂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新的版本答案,也讓他們如鎮兵一樣找到了新的精神偶像與引路人。

因此當西魏在銅鞮水會戰中大獲全勝的消息傳到鄴都后,許多人暗地里奔走相告,心內都深受鼓舞,更有人直接落實到行動中,謀劃著出逃到西魏去。

如今由于西魏領土的擴張,士人西逃可選擇的路線又增加了許多。或是繞道青徐、行赴淮南,再從淮南西去抵達山南沔北,或是自枋頭等地直接南渡黃河,投奔北豫州虎牢城,又或者自鄴都直接西去,經太行山諸陘道奔赴建州。總之只要有膽量、敢冒險,便不愁沒有法子可以抵達西魏的領土內。

這樣西逃行動,多是私下進行,欠缺組織性,時間上也有前有后,所傳遞過來的訊息也都擁有著極強的時效性。

北齊鄴都所發生的鬧亂,也在第一時間便傳遞到了西魏所控制的地區中,最開始傳來的消息還是鄴下軍隊嘩變,但是到了第二天就成為了鄴城中發生了宮廷政變。

面對這一情況,剛剛接替楊忠、抵達建州坐鎮的梁士彥一時間也有些不明所以,為了盡快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他便加大了向東面查探的力度,同時按照唐王東面有變即刻奏報的叮囑,派遣卒員快馬加鞭的將這一消息向西面進行傳遞。

不久后,魏軍便在建州州境東側發現了一行身份比較重要的人員,乃是從鄴都出逃的東魏元氏宗親,為首之人乃是北齊陳留公元景皓。

魏軍游騎發現這一支人馬后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將一眾人員護送到建州州治高都城。

州城內的梁士彥得知此事后也是大喜,忙不迭親自出城相迎,待到見面之后互通身份,他便向著那元景皓抱拳說道:“某等奉從唐王所命東進伐賊、解民倒懸,今仍困于鄴城之外,還需公等跋涉來投,著實慚愧。”

那元景皓聞言后連忙擺手道:“使君言重了,舊者君王西狩、某等未及追從,系留敵境為賊所治,至今方始趨義來投,心內已是深感羞愧,又豈敢責問王師營救來遲。”

一行人入城之后,梁士彥便連忙問起河北鄴城方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而元景皓一行也將他們所知詳細奏來。

按照元景皓等人的說法,齊主高洋因恐正當壯年的弟弟高演威脅到其子嗣位,又欲以諸元性命壓勝禳災,于是便威逼高演返回鄴城誅殺諸元。

高演不愿受此擺布,于是便著令門下心腹們在鄴城串聯人勢而作亂,元景皓家中便有高演派遣的屬員登門安撫,道是只需忍耐過眼前的驚擾騷亂,之后便可保安全。

“然則齊主殘暴不仁、臣下狼子野心,此等國業焉有長久之理?況且大丈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當年偷生俯首于賊已經是愧見先人,如今更要忍辱方得乞活。舊者無從選擇,而今唐王鳴高義于關隴,施仁治于天下,若仍不從速來投,豈非自甘下賤!”

元景皓先將鄴城的局勢略作講述,然后便又沉聲說道。

作為元魏宗室,雖然權勢不復,但一些過往的人脈還是得以保留下來,使得他們獲知訊息的渠道也更多,因此所能提供的訊息較之道聽途說的傳言也要更加的翔實可信。

盡管他們的交代中仍然沒有涉及到軍事上的行動內情,但只憑當下所提供的人事線索,便能夠推斷出北齊此番動亂必然非常的深刻與激烈,恐怕不是短時間內便能結束的。

梁士彥在聽完他們一眾人的講述之后,一時間也是不由得眸光大亮,連連拍掌贊嘆道:“公有此見識壯言,當真令人欽佩。今既然入我國門,便不必再擔心會為賊所害。既來之則安之,若所遞告之事有助王事,唐王必也會有酬謝褒揚!”

說罷,他便暫時先將這一行人安置在州府之中,然后又著員查問一番別處途徑所接觸到的北齊時流,諸方渠道所獲得的訊息匯總對照之后,便也漸漸拼湊出了一個事情的大概脈絡,旋即便又著員向西送去。

只用了不足兩天的時間,相關的奏報便擺在了上陽宮李泰的案頭上。

因為李泰特別叮囑這一個方向凡有所進奏都要作劇要軍務、第一時間呈送上來,所以他清晨起床都還沒來得及吃早飯,被告知此事后便連忙抓起直案上的信報快速瀏覽一番,旋即便面露喜色,心知自己等待多時的機會總算是出現了。

于是他便立即召集府下群眾,將這一消息公布出來,并在群眾驚喜議論之際做出指令,將要重啟與北齊之間的戰事,開始進行第二個階段的戰斗。

這一次府中眾人全都沒有異議,首先上一個階段的大獲全勝已經證明了西魏本身的軍事力量之強,也讓國中群眾都能正確的意識到自身的強大。其次北齊國內發生了這么大的鬧亂,如果不趁機打擊進取一番,也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雖然前一個階段的戰事中,西魏本身國力也是消耗極大,但是作為獲勝一方,也并非純粹的消耗,還是斬獲頗豐的。而且李泰歸國之后,經過一番緊急的內政調整,尤其是著令山南道諸州將秋賦提前解送入關,使得關中的物資儲蓄又有所恢復,可以繼續維持大軍進行一段時間的軍事活動。

之前出征的師旅本就沒有撤回關中,而是在河東就地進行休整。不足一個月的休整雖然尚不足以讓士力恢復到全盛水平,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疲憊不堪。

李泰在歸朝之前便已經做出了軍務調整,接下來選擇進攻的方向便不再是晉州與上黨地區,而是要從建州、豫西夾河以進,兵鋒直指河洛、河內地區乃至于更后方的鄴城!

這一次,他并沒有選擇親自率軍征討,而是以楊忠總領征討事宜,同時以盧叔虎、李超、李禮成等一眾霸府屬員隨軍而出,進行一些軍事行動以外的操作。

至于他自己雖然并不親赴前線,但是為了便于掌握前線的局勢發展狀況從而做出及時調度,還是要前往弘農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