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站在領獎臺上,被炫目的燈光刺得睜不開眼。
“恭喜許非,這位來自南大附中的年輕選手披荊斬棘,愈戰愈勇,最終斬獲全國劍道大賽少年組個人賽金牌!”
冠軍?
許非努力睜大雙眼,茫然地看向四周。
競技場中央的大屏幕上放映著他的照片,觀眾席上彩旗飄飄,上萬名觀眾齊聲呼喊著他的名字,聲浪如雷涌,震耳欲聾。
許久,歡呼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雄渾激昂的音樂。
萬眾矚目之中,劍道大賽委員會主席與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并肩走向領獎臺。
看清那位老者的面容后,許非激動得渾身顫抖。
那是于常,跨越世紀的劍圣,每一位習劍者的偶像!
于老先生帶著慈祥和藹的微笑上前,將獎牌戴在許非頸后,輕聲說道:“后生可畏,再接再厲。”
許非幸福得快要昏厥。
一切都顯得如此夢幻。
如果這是夢,他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然而下一刻,急促的鈴聲貫穿雙耳。
“叮鈴鈴——”
許非睜開惺忪的睡眼,茫然四顧。
從不拖堂的語文老師已經走到教室門口,同學們正競速一般收拾著書包。
果然是夢啊。
同桌的男生用自動鉛筆輕捅許非的胳膊肘:“你昨晚通宵了?”
許非滿臉失落:“沒,最近每晚都在重復一個奇怪的夢,睡不好。”
“什么奇怪的夢?春夢?”
“不是,說不清楚,感覺像是在墜落。”
“墜落,嘖,我看你是被期中考試的成績刺激了,沒事,別有壓力,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肯定不是倒數第一。”同桌嘿嘿地笑,“我約了人去網咖,四缺一,來不來?”
“走。”許非果斷答應,緊接著回想起剛才的美夢,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們去吧,我去練練劍,聯賽就在下個月,我得抓緊時間多練練。”
“行吧,那你加油,班里愛好劍道的不少,就你一個進了校隊,你可得給咱們班爭口氣。”
同桌攥緊拳頭捶了許非一下,挎起書包跑了。
許非罵了一聲,沒跟他計較,離開教學樓后快步走向附近的室內體育館。
剛走進館內專屬于校劍道隊的訓練場,就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對練,其中一人身材嬌小,另一人則高大健壯。
嬌小的身影騰挪移轉,極其靈活,單手握劍便將對手全面壓制,高大健壯的身影疲于應付,只能苦苦支撐,根本還不了手。
許非對這種反差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身材高大的那位是南大附中劍道隊隊長周國斌,他的對手是兩個月前加入劍道隊的轉校生,名叫姜筠,是個劍道天才。
想起姜筠加入校隊試訓時的驚人表現,許非忍不住嘆氣。
姜筠的加入對校隊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喜訊,可對許非個人來說卻是個糟糕的消息,因為下個月就是省級聯賽,而南大附中只有五個參賽名額。
許非原本在校隊排名第五,而在姜筠強勢入隊之后,他就必須與以前的第四名競爭,爭奪參賽名額。
省級聯賽的參賽名額對許非來說意義重大,因為他需要一塊獎牌,作為升學的敲門磚。
南大附中劍道隊的實力在省內名列前茅,已經蟬聯三屆省級聯賽團體賽冠軍,今年有了姜筠這張王牌,斬獲省賽冠軍更是易如反掌。
如果許非能跟著混一塊團體賽金牌,他就能通過特招,直升南大。可要是沒有這塊獎牌,以他的文化課成績恐怕是考不上大學了,因為他從高一入校以來,文化課成績便穩定下滑,這次期中考試更是突破下限,位列班級倒數第二。
腦子里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許非稍稍走了會兒神,再回過神時,訓練場上已分出勝負。
一如既往,劍道隊隊長周國斌慘敗。
“不練了,剛才你那一下力道太大,我得緩緩。”
周國斌摘下頭盔,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臉上掛著痛并快樂的笑。
姜筠與他互相行禮,隨后摘下頭盔,看向許非:“你來?”
許非盯著她干凈且jing致的臉龐,看不見一滴汗水。
真是個怪物。
“來不來?”姜筠又問了一聲,她顯然還沒過癮。
“來!”
明知自己上場只會輸得更慘,許非也毫不猶豫地答應。
為了參加省級聯賽的名額,為了憧憬已久的大學生活,他愿意吃苦,忍痛,挨揍。
許非脫了鞋,穿戴好護具,握緊竹劍站到姜筠身前,見她沒有戴上頭盔,下意識地問了句:“你不戴頭盔嗎?”
姜筠搖頭:“悶。”
“還是戴上吧,下周就是校運會,萬一受傷……”
話沒說完,許非就后悔了,以他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傷到姜筠。
“噗。”正在喝水的周國斌噴了,他朝許非豎起大拇指,揶揄道,“好樣的,許非,我就欣賞你的自信。”
許非很尷尬,腳趾快要嵌進地板。
姜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國斌,彎腰拾起頭盔戴好,柔聲說道:“謝謝關心,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來吧!”
許非大喝一聲,率先發起攻勢。
五分鐘后,他躺在了地板上,大口喘氣。
短短五分鐘,就被KO了十次,就算是竹劍,就算有護具,還是會疼啊!
“沒事吧?”姜筠走到許非身旁,關切地問,“受傷了嗎?”
真是溫柔啊。
要是對練時也這么溫柔該多好。
“沒事。”
許非余光瞥見教練走進訓練場,趕緊站了起來。
“姜筠,練著呢?吃了嗎?注意休息啊。”
教練對著姜筠眉開眼笑,一張老臉像朵陽光下肆意綻放的菊花,轉頭看向許非時又在眨眼間變成了嚴肅的撲克臉。
“許非,過來,我跟你說個事。”
把許非領到休息室后,教練直截了當地說:“你也知道,下個月省級聯賽的參賽名額只有五個,姜筠、周國斌、陳小小、吳子軒,他們四個肯定是要去的。你和曹一鳴,你們倆只能去一個。”
曹一鳴之前在校隊排名第四,現在第五,許非跟他比過很多次,勝負參半。
教練塞了個檳榔到嘴里,含糊不清地繼續說:“你跟曹一鳴的水平,我很清楚,你們倆五五開嘛,最后一個名額,我真是不好定。所以,下周校運會,你跟曹一鳴比一場,誰贏了,誰就參賽,輸的替補,你同意嗎?”
許非重重點頭:“同意,這樣最公平。”
教練擺擺手:“行,沒別的事了,去吧,好好練。”
回到訓練場后,許非練到了天黑,回到家中已是八點,可進門時屋里還是一片漆黑。
許非給自己煮了碗面,吃完看了一會兒比賽錄像,看完錄像他想玩會兒游戲,可想到放學前的美夢,想到下周的校運會和下個月的聯賽,他咬咬牙關了電腦,提起自制的海綿劍,忍著肌肉酸痛開始練習。
揮劍,揮劍,揮劍。
幾個單調的動作不斷重復,直到夜深人靜,筋疲力盡。
耗盡最后一絲力氣后,許非躺在客廳沙發上,合上沉重的雙眼。
墜落。
墜落——
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充斥鼻腔的血腥味,以及從高空墜落的失重感。
許久,許非醒了。
他睜開眼,卻沒有看見客廳的天花板。
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壁映入眼簾。